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在民国搞潜伏[穿书]/作者:慕云秋』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女刑警白辛夷在执行任务时因公殉职,穿到了一本《夜上海1937》的民国文里,成了大上海舞厅的歌女白牡丹。救下身为地下党的原男女主,利用自己歌女的身份获取情报,潜伏、反追踪、锄奸,白辛夷游刃有余。正在白辛夷准备干票大的时候,那个叱咤上海滩的傅三...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穿书了   “牡丹,该你上场了。”大班红姐顶着一头花卷头,急匆匆的进来,见人正对着镜子发呆,顿时火气直窜脑门:“你怎么回事,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发呆?”“红姐,我马上就好。”白辛夷理了理假发套,又看了一眼镜中略显稚嫩的清丽脸庞,这才站起身,有些不习惯地往下拽了拽开叉快到大腿根的旗袍,踏着高跟鞋慢慢走出更衣室。从更衣室到舞台,不过短短几十步路,硬是让她走出了一股英勇就义的架势。不怪白辛夷紧张,实在是这事太惊悚了。谁能想到,前脚她还在追捕一个穷凶极恶的毒贩呢,后脚就成了大上海舞厅和自己同名同姓的歌女白辛夷,艺名白牡丹。七天前的晚上,上海滩两大□□势力在大上海舞厅门口火拼。而原身那个倒霉蛋,下了班正准备坐黄包车回家,见状吓得四处躲避。结果,一不小心撞上了一辆黄包车,又好死不活的被弹了回来,咣当一声后脑勺着地。这不,便宜了她。作为一个三观奇正的人民警察,她打死也不信自己会穿越,而且还是穿书。好在她适应能力强,很快就接受了她穿越到民国的事实。也趁着这个时间,摸清了原身的处境。父亲白良杰在一家英国人开的商行做伙计,母亲杨爱娣是家庭主妇。三个弟弟,两个大的是双胞胎,九岁多,上小学三年级,小的才六岁。白良杰的薪水加上房租,日子过得虽然不算多富裕,但也能吃饱穿暖,供得起原身和两个弟弟读书。谁知,祸不单行。先是前三层阁的一对租客因为感情纠葛自焚,白家花了一百大洋才请动了火政处灭火。修葺损坏的房子又花了五百多大洋,掏空了白家整个家底。因火势波及到后三层阁的租客房先生家,烧毁了房先生的被褥衣物,白家还要赔偿房先生一百大洋。还没等缓口气,白良杰又在去码头接货时被日本人一枪托打中膝盖,膝盖严重骨折。洋行的老板立马翻脸,结了白良杰的当月工钱,就将他赶出了洋行。高昂的手术费,让白良杰打消了动手术的念头,准备回家养着。原身白辛夷是个孝顺姑娘,不忍父亲残疾,便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瞒着父母去了大上海舞厅应聘歌女。原身皮肤白皙,容貌清丽脱俗,让大班红姐惊为天人。一开口,更是技惊四座。红姐唯恐这么一个好苗子被别的夜总会招走了,和经理一商量,给了一个新人的最高价签下了她。白良杰手术后才得知,女儿为了给他筹集手术费竟然放弃了上大学,还去大上海舞厅做了歌女,登时就崩溃得大哭,说什么都要让女儿回家。可舞厅哪里舍得放弃这个好苗子,以毁约必须赔偿舞厅三千大洋威胁,逼着白良杰夫妻低头。好在白良杰的手术很成功,三个月就能下地了。可还没等白家轻松几天,原身白辛夷头部就受了重伤。当时,血流了一地,还是相熟的黄包车夫好心将她送进医院,又让另一个车夫去她家里报信。白家人庆幸女儿命大,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命。殊不知,女儿已经换了个芯子。在医院住了近一周,没等拆线白辛夷今天就上班了。“她”这次受伤实在是凶险,父母倾尽所有,又向二楼的租客周先生借了五十块大洋,才将将凑够她的医疗费。眼下,白家连买米的钱都没有了。今天晚上是她穿来后第一次登台演出,她还是很紧张的。好在她还有原身的大部分记忆,唱歌的技能没丢,不然,她可真的要抓瞎了。千回百转(磨磨蹭蹭)中,白辛夷终于走到了霓虹闪烁的舞台上。看着台下珠光宝气的男男女女,她清了清嗓子,开口:“欢迎各位先生女士光临大上海舞厅,感谢各位来宾为牡丹捧场,下面,就由牡丹为大家演唱一首《彩云追月》。”说完,她便转头朝乐队老师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音乐响起,舞台下,,嘈杂的声音一下安静下来。“站在白沙滩,翘首遥望情思绵绵何日你才能回还,波涛滚滚延绵无边我的相思泪已干,亲人啊亲人你可听见我轻声的呼唤,门前小树已成绿荫何日相聚在堂前,明月照窗前………..”刚开始,白辛夷还很紧张,连声音都有些打颤。随着音乐的高低起伏,她慢慢找到了些感觉。她的嗓音空灵清澈,不似眼下流行的女歌手甜美柔腻的声音,却也别具一格,自成一派。 第2章原男女主   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了。只见来人身体踉跄,一只手拖着另一条手臂,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白辛夷垂死梦中惊坐起,这不是书中男主江云琛吗?如果她记得没错,今天就是他被捕的日子。不行,她不能眼看着江云琛被抓!看着掉头就要往外走的江云琛,她当机立断:“站住,你受伤了,快点脱下外套,我给你止血。”接着,又朝震惊的苏皖镇定道:“你喷点香水,遮住血腥味。”见青年一副警惕犹疑的模样,白辛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喝到:“江云琛,你要是不想被小日本抓,就快点。”江云琛从没见过这样声色俱厉的白辛夷,竟鬼使神差般的脱下了皮夹克。那边的苏皖也没闲着,她根本没时间思考,迅速地从梳妆台上拿起一瓶法国香水,开始喷起来。等她喷好香水,打开窗户,就见面前的女孩就跟变戏法似的,先是将一条白绸巾撕成了两条,接着又飞快地用白布条系在了江云琛上臂的三分之一处,剩下的那块稍宽些的布条则缠在了江云琛的伤处。这熟练又专业的动作,差点让苏皖看呆了。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和云琛竟然就这样被白辛夷牵着鼻子走了。江云琛已经穿上了外套,幸好他半路上扔掉了西装,又高价买下了路人的一件皮夹克。不然,鲜血就要浸透他的外套了。“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白辛夷的歌声刚一响起,苏皖就心有灵犀的跟着唱起来:“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牡丹的调子起低了,应该这样,”江云琛的脸上扬起了然的笑意,大声哼唱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白辛夷给了两人一个赞许的眼神,不愧是男女主,不但反应迅速,还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这时,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踹开了。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便服棉袄,头上戴着日本宪兵队军帽的中年男人,后面是几个穿着日本宪兵队制服的士兵,士兵后面是个三十来岁的军官,看军衔是个中尉,应该是宪兵队的小队长。“有没有看到G党分子?”前面带头的不知是翻译还是侦缉队员的中年男人,一双不大的眼睛在白辛夷三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G党分子?”白辛夷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懵懂又紧张的样子,“江老师在指导我和茉莉唱歌呢,不知道啊。”黑衣男人后面的一个宪兵队员用力呲了呲鼻子,冲黑衣男人说了一句日语。眼瞅着,江云琛和苏皖的脸色就变了。“嘶!”电电光火石间,白辛夷发出一声痛呼,双手抱住头。“牡丹,你有没有事?”苏皖立刻明白了白辛夷的意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担忧地问:“你的头是不是又疼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白辛夷摘下了厚重的假发,露出了缠着纱布的脑袋。“皇军阁下,白牡丹小姐头部受了伤,有些恍惚,冲撞了皇军,还请皇军多包涵。”江云琛适时地用流利的日语向宪兵小队长解释。“阁下是?”宪兵小队长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江云琛。“我叫江云琛,是大上海舞厅的编曲和音乐老师,曾在京都艺术大学留学,去年学成回国。”“阁下在京都府求学?”小队长的眼中划过一抹光亮,但很快就消失不见。江云琛像是没有看到小队长眼中的光亮,脸上带着怀念,浅笑道:“是的,好想念岚山的风光,秋天的枫叶,春天的樱花,简直太美了!有时间真想回去看看。”“江先生有没有去过万福寺?”“当然!”江云琛勾了勾嘴角,深情地看了一眼苏皖,“我就是在万福寺里遇到了我的爱人。”眼看着宪兵小队长阴鸷的脸色缓和下来,白辛夷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江云琛的这一劫,应该可以躲过去了。她都要给江云琛跪了,这就是男主标配啊。富家公子,长得帅又深情,海外留学,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我是原田浩二,京都府人,不知江先生有没有兴趣切磋一二?”原田浩二对江云琛的态度已经肉眼可见的亲近起来,“我妹妹就在京都艺术大学上学。”江云琛莞尔:“云琛荣幸之至。”原田浩二最后扫了一眼在场的三个人,手一挥,做了个撤的动作。“等一下!”穿着黑衣的中年男人喊了一声。白辛夷刚刚落下的一颗心,立马又揪了起来。原田浩二不满地看着黑衣男人,声音拔高:“李桑?”“原田太君,我怀疑这个女人头上的伤是假的,血腥味不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黑衣男信誓旦旦地说。 第3章质疑   白辛夷丝毫没有被江云琛的严厉语气吓住,淡定地回答:“一个不愿做亡国奴的人!”江云琛微怔,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好一个不愿做亡国奴。”江云琛的脸上荡起笑意。接着,话锋一转,“你是怎么会止血的?还有你那一拳,虽然力气不是很大,看起来却很凌厉,你应该练过吧?”“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白辛夷故意卖了个关子,其实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你们只要知道,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除非,你们做了出卖国家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出卖国家。”江云琛急切说道。只是他刚一说完,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有些懊恼,自己无形之中已经被这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了两回。正懊恼时,苏皖开车过来了,“上车吧,先送牡丹去最近的诊所。”江云琛先给白辛夷打开后车门,自己则坐到了副驾上。车子一路行驶,很快就到了一家西医诊所。值班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医生,叫凯文,美国人,生得高鼻蓝眼,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他检查了一番,确定白辛夷脑后的纱布被扯掉时,只是揭掉了因为血液干涸和纱布粘在一起的小部分皮肤,未造成大的创伤,让白辛夷交两块钱的治疗费即可。白辛夷算了下两块法币的购买力,也就能买十几斤大米。凯文收她两块钱,已经是良心价了。当然,钱是苏皖交的。白辛夷要还给她,她说什么都不要。两人好一阵推让,被凯文呵斥了一顿后才作罢。凯文虽然脾气不大好,业务能力和医德还是不错的。他熟练地给白辛夷处理好伤口,上了药包扎好,又交待了她一些注意事项,叮嘱她三天后来检查,并把线拆了。三个人走出诊所,白辛夷看了眼苏皖,了然道:“我自己叫黄包车回去,你赶紧带江老师包扎去吧。”他们干地下党的,做事肯定谨慎,不可能给别人留把柄,肯定有自己的渠道去处理伤口,她就不耽误他们了。“我还是开车送你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不安全。”“我家在法租界,那边的治安还是不错的。”白辛夷婉拒了苏皖的好意,江云琛受了伤,又被她用布条勒住了上臂止血,需要尽快处理。“牡丹,你的大恩我江云琛记住了,有情后补。”江云琛没有再矫情,先是给白辛夷拦了一辆黄包车,叮嘱了车夫几句后,拉着苏皖上了小汽车。黄包车夫是个快五十岁的汉子,个子瘦小,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的薄棉衣,带着一顶老毡帽。“小姐,我知道你的,你在大上海舞厅上班。那天,你脑袋摔破了,就是我去你家报信的。”车夫是个健谈的,和白辛夷搭讪。“谢谢大伯,改天一定去登门道谢。”白辛夷向车夫道谢。两人一路聊了起来,黄包车夫接触的人多,三教九流都有,堪比包打听。从车夫口中,白辛夷听到了很多趣闻秘辛。白辛夷和车夫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黄包车就到了自家住的弄堂口,白辛夷掏出一块钱递给了车夫:“就到这儿吧,大伯辛苦了!”“小姐,我找您钱。”车夫笑了笑,就要从口袋里掏钱。“不用找钱了,法币越来越贬值了,有路子的话,还是把法币都换成银元保值。”白辛夷随口说道。“我倒是知道有谁能换银元。”车夫多得了几毛钱,更加热心了。 第4章家人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白辛夷伸了个懒腰,浑身通畅。这种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感觉,是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这几天她都不用上班,昨晚,苏皖已经和高经理说好了,要替她唱,等她拆了线再正式上班。白辛夷穿好衣服,裹着厚厚的棉袍,一走出屋子,迎面就冲过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抱着她的腿:“姐姐。”小孩留着茶壶盖头,长得非常可爱,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就这么看着她,看得她心都要化了。她揉了揉小孩的头:“彦彦,你怎么不带帽子啊。”“我和毛头在弄堂玩耍,刚刚才回来,一点都不冷的,你摸摸我手。”彦彦抓住白辛夷的手,果然热乎乎的。“辛夷,彦彦,先洗手,等小祺和小庭回来,咱们就开饭。”杨爱娣围着围裙从灶披间出来,愁苦的脸上绽开了多日以来难得的笑容。正说着,就见两个身穿中山装,头戴学生帽,年龄十岁左右的小少年,背著书包一前一后走来。走在前面的是双胞胎的老大白俊祺,长得和小弟白俊彦有五六分相似。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双胞胎的老二白俊庭,容貌则和原身白辛夷有六七分相似。看这兄弟俩的长相,应该是异卵双胞胎。白俊祺见到白辛夷,和小弟白俊彦一样,直接扑到了她的身上,高兴地说:“姐,你看起来好多了。”白俊庭要内敛一些,没有像白俊祺一样扑过来,他快步走到白辛夷跟前,担忧地问:“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白辛夷正了正白俊庭的帽子,“姐姐好多了,没有不舒服。”“姐姐,咱们洗手吃饭吧。”彦彦见两个哥哥围着姐姐,有些吃味儿,拉着白辛夷往马桶间走。白辛夷无奈地捏了一把小家伙肉肉的小脸蛋,被他半拖着去了马桶间。姐弟俩这边洗好,双胞胎也进来洗手,姐弟四人洗好手回到客堂,杨爱娣已经摆好了饭菜。“今天有肉吃了。”彦彦两眼放光,盯着桌上的三菜一汤,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杨爱娣嗔了小儿子一眼,笑骂道:“馋老呸!”“等姐姐好了,天天给彦彦买肉吃。”杨爱娣盛了一碗骨头汤给白辛夷,叹了口气:“现在这世道,倭人当道,咱们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哪还奢望天天吃肉。这菜场的各种肉蛋是一天一个价,连青菜都涨价了。”和一般家庭妇女不一样,杨爱娣是识字的,行为举止说话都要比弄堂里的那些家庭妇女斯文。“爱娣,楼上谢太太和我说,她们纱厂有个女工想租咱们家前阁,问我六块钱能不能租?”白良杰问妻子。杨爱娣气得心肝疼,“这人怎么这样?她也不打听打听,整个法租界可有比咱们家房租再低的了?隔壁几家的前阁都涨到十二块大洋一间了,她给六块,怎么张得开口?”“她不会是想做二房东吧?”白良杰恍然道。“想得美,咱们这次一定要好好挑租客,宁愿房租低一些,也不租给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杨爱娣一想起那场大火心里就堵得慌。那对祸害烧成重伤倒是不用赔偿了,可苦了他们一家子了。灭火、修房子、赔偿房先生,前前后后花了七八百大洋。害得自家男人没钱看腿,连累辛夷去舞厅唱歌。“是得好好挑挑。”白良杰也是心有余悸。想了想,杨爱娣又和白良杰商量:“附近的房租又涨了,要不,咱们也涨点?”他们家房租本来就比别家便宜,现在附近的房租每间又涨了两块钱,一间带老虎窗的前阁都要十二块了,而他们家只租八块钱。“还是算了,以后再说吧。要不是周先生借钱给咱们,咱们哪有钱给辛夷看伤。还有房先生,修房子时搬到亭子间住了一个多月,没抱怨一句,东西烧了也没狮子大开口。咱们说用房租抵债,人家也没说什么。”听了白良杰的话,杨爱娣虽然还是有些心疼钱,可也没再说什么。除了谢太太有些拎不清,周先生一家和房先生,当真是不错。遇到好租客不容易,万一再遇上前阁那样的租客,哭都没眼泪。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吃这么好了,三兄弟闷头吃饭,都来不及说话了。“辛夷,你多吃点猪肝,脑袋流了这么多血。”白良杰往女儿碗里夹菜,眼睛里满满的疼惜。杨爱娣将大骨头上的肉剔下来,分给了白良杰和白辛夷,“你们两个病人,得多补补。” 第5章跟踪   白辛夷一下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她只恨自己出门没看黄历,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交个钱都能这么惊心动魄。“对不起!”转头间,白辛夷只看到了一个男人的下巴和脖颈间的黑色羊毛围巾。说了声对不起后,白辛夷拿着收据就走,头都没回就去了治疗室。身上能带枪,不管是哪一路人,都是她惹不起的。到治疗室时,凯文刚好处理好一个病患,正在用酒精棉球擦手。“凯文医生,这是我交钱的收据。”白辛夷将收据放到桌上。“好的,这就给你拆线。”凯文看了眼她脑后的纱布,提醒道:“拆了线后,伤口也不要沾水,等掉了痂就可以了。”“嗯,谢谢凯文医生。”白辛夷坐到椅子上,等着凯文给她拆线。让她没想到的是,拆个线竟会这么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凯文用镊子每扯一下线头,她的身子就下意识地抖一下,发出“嘶”的一声。“白小姐,上次你不是很坚强吗?”凯文拆掉最后一根线,揶揄道。白辛夷正要反驳,就听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凯文!”她转过头,待看清楚了来人时,顿觉眼前一亮。即便白辛夷不是颜控,都不自觉地被眼前的男人吸引了。男人五官精致,少有的骨相和皮相都好看,鼻梁、眉骨多一分都嫌多,搭配的恰当好处。裁剪得体的深灰色呢大衣包裹着他颀长挺拔的身躯,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当白辛夷的目光落在男人完美的下巴和脖子上的黑围巾上时,心里咯噔一下,眼角瞥了一眼他的腰间。男人注意到白辛夷的目光,眉头不禁轻轻的蹙起,眼中闪过一闪而逝的危险。白辛夷觉察到男人的冷漠和不耐烦,以及深深的戒备,立马识相地收回了视线。“白小姐,好了。”凯文将镊子和剪刀放进托盘,朝白辛夷抬了抬下巴:“你可以走了。”说完,又冲来人说道:“靖之,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带兵驻扎在徐州吗?”白辛夷眉心一动,眼角的余光扫了男人一眼,她果然没猜错,这人是个军人。傅靖之棱角分明的脸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凯文这厮越活越倒退了,以为自己说的是英文这姑娘就听不懂了。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但听懂了,还上了心。再联想到她撞进自己怀里后,还趁机摸了摸他的腰,傅靖之整个人都不好了。“凯文医生,谢谢你,我先走了。”白辛夷一向有眼色,看出来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对自己不善,立马告辞。上海上个月沦陷,大部分地区都被日军占领,就剩下了租界这个孤岛。这个什么靖之能出现在上海,肯定是偷偷潜回来的。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活脱脱在看一个死人,她可不想惹事。四年公安大学的培养和半年刑警生涯,造就了白辛夷强大的心理素质。即使她的心里波涛汹涌,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比。在傅靖之探究的目光下,脚步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傅靖之紧紧地盯着白辛夷的背影,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稍倾,他狠狠地睨了凯文一眼,“回来再和你算账。”看着傅靖之英挺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凯文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怪人又是抽的什么疯。再说白辛夷,离开医院后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都是她跟踪别人,现在轮到她被跟踪了。 第6章出丑   拆了线,白辛夷正式上班。见她换了新发型,舞厅的小姐妹们呼啦一下就围住了她,夸她像个清纯的大学生,几个要好的小姐妹还关心地询问她的伤。白辛夷一一谢过,众人这才散了,去换衣服化妆。大上海舞厅有茶舞和餐舞,茶舞为每日下午三点到七点,餐舞每日下午八点到夜里两点,周六到夜里四点。白辛夷签约时就和舞厅说清楚了,每天工作时间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整个舞厅,除了几个□□星和红舞女,就只有她和苏皖可以选择上班时间。“姑娘们,这是新买的裙子,你们试试。”大家正化着妆,红姐抱着一堆衣服过来,红姐话音刚落,蓝百合就指着一件缀满羽毛的宝蓝色裙子说:“我要这件!”“什么都要抢,也不看看自己合不合适。”红姐白了蓝百合一眼,“这裙子,最适合牡丹的气质了。”“一个小市民的女儿,能有什么气质?”蓝百合小声嘀咕。蓝百合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听力极好的白辛夷还是听到了。她懒得搭理蓝百合,她一向敏锐,即便蓝百合掩饰的很好,她还是可以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敌意。红姐将羽毛裙放在白辛夷的椅背上,亲热地说:“牡丹,你这几天不在,可想死红姐了。昨天,有几个客人点名让你唱呢。”“红姐,您还说,那天,也不知道哪来的小瘪三砸我场子,您都不护着我。”白辛夷学着记忆里原身软糯的声音娇嗔道。“唉吆,牡丹,你可冤枉红姐了,要不是红姐喊高经理过来,那皇军能这么快离开?”“是是是,红姐最疼我们了。”白辛夷敷衍地说。红姐也不生气,靠在化妆台边上,盯着白辛夷的脸看:“牡丹,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做舞小姐?”白辛夷有些不高兴,蹙眉道:“红姐,合约上不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吗,我只唱歌,上班时间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你家里不是缺钱吗,做舞小姐挣得多。你看人家姚曼卿,还是硕士呢,不也来做舞小姐了。”红姐继续游说,“你要是做了舞小姐,我保你一个月至少赚两千块。”舞女们除了买钟的提成,还有坐台子的费用,以及客人消费的酒水提成。林林总总下来,有的红舞女一个月的收入高达三千多块,一般的舞女也有几百块。相比之下,歌女的收入要少多了,□□星收入不及红舞女的一半,一般的歌女更少了,但一个月也有个两百来块,是普通人收入的几倍。白辛夷才来三个多月,属于新人,月收入只有一两百块。“缺钱的多了,我家好歹还有栋房子出租。一个月房租加上我唱歌的钱,可以生活的很好了。供的起弟弟们上学,爸妈也不用很辛苦,我家人很知足的。”白辛夷不为所动。“谁还嫌钱多啊,你就不想给自己攒点嫁妆?你看你穿的,整个大上海,就找不出比你穿得再寒酸的了。”“红姐,你别说了,我就喜欢唱歌。再说,人和人不一样,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不喜欢一身弄得珠光宝气的。”“你做舞小姐,也不影响你唱歌啊,你要是不想熬夜,还和现在一样,只跳到晚上十点。”“红姐,我真的不喜欢跳舞。”白辛夷正色道。见红姐还要再劝,苏皖忙上前说道:“红姐,你忘了那次牡丹的爸爸说什么了?”“算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想到那个中年男人在医院里放声大哭,为了让女儿和大上海解约要放弃治疗的崩溃模样,红姐顿时泄了气,悻悻地出去了。“茉莉,谢谢你。”白辛夷感谢苏皖替自己解围。“没什么,应该的,以后私底下我叫你辛夷可以吗?”“好的,苏皖。”白辛夷冲苏皖了然地笑笑。两人相视而笑,对上次的事都心照不宣,仿佛那晚的事情不曾经历过一般。经历过患难,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牡丹,我给你买了一个假发套,你那个假发套太难看了。”苏皖拿出一个黑色的假发套出来,明显的比白辛夷以前戴的那个自然多了。“谢谢茉莉,不用了,我那时候戴假发套,是因为头上缠着纱布,现在拆线了用不着带假发套了。”苏皖看了看白辛夷缺了一块头发的后脑勺,忍不住劝道:“你还是带上吧,你这样怪怪的。”“好吧。”盛情难却,白辛夷接过假发套带上。 第7章不识抬举   白辛夷换下了那件羽毛裙,穿了一件改良长袖旗袍,看起来没有那么显身材,又搭了一件披肩,这才去了梁先生那桌。“梁先生,很抱歉,让您久等了。”白辛夷坐下来,疏离又不失礼貌的和梁先生打招呼。梁先生是一位小开,也是工部局的买办兼英文翻译,三十岁左右,戴了一副金丝边眼睛,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喜欢附庸风雅,尤其喜欢有气质的美女。另外,也极为自负。“那就罚酒三杯好了。”没等梁先生开口,他身边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立刻说道。白辛夷轻轻地开口,声音不卑不亢:“非常抱歉,我们做歌女的,为了保护嗓子是不喝酒的。”“白小姐,我们梁少爷这么给你捧场,你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男人继续劝:“要不就喝一杯,意思意思。”“这位先生,您恐怕没明白我的意思。这不是一杯还是三杯的问题,而是我根本不能喝酒。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白小姐,你这就是不识抬举了,以我们梁少爷的身份,别的舞女和歌女还不得上赶着,偏偏白小姐推三阻四的拿乔。今天这酒,你还是喝了吧!”“这位先生,我再说一遍,我不能喝酒。你们真要想请人喝酒,就请我们舞厅能喝酒的。”白辛夷也恼了。难怪父母不想让她在舞厅上班,鱼龙混杂的舞厅,遇到难缠的客人是家常便饭。“白牡丹,你是不是给脸不要脸?”鸭舌帽男人一拍桌子。一直没做声的梁先生呵斥鸭舌帽:“阿平,你干什么?向白小姐道歉!”阿平的口气立刻变得谄媚起来,“少爷,这白小姐实在是不识好歹,从她到大上海开始,您就一直给她捧场,都三个多月了,可她就这么吊着您,阿平实在是气不过。”“我什么时候吊着梁先生了?梁先生第一次送花篮我就说了,不用破费,你们要是喜欢听我唱歌,买票进场就好,不用额外给我小费、送花篮。我唱歌你们听歌,仅此而已。”白辛夷差点被气笑了。她很肯定,原身是个非常自爱的姑娘,每天只唱歌,从不陪酒陪吃,而舞厅也从不逼她做她不愿做的事。当初原身签约大上海,也是看中大上海的风气好,不像别的舞厅和夜总会污浊不堪。“白小姐,阿平不懂规矩,我已经训斥他了。酒不喝就不喝了,我想邀请白小姐出去白相白相,还请白小姐赏光。”白相你个头,白辛夷在心里呵呵两声,感情这俩人一个黑脸一个红脸啊。“听闻梁先生出了名的爱妻,梁先生和梁太太伉俪情深,我可不想让梁太太误会,惹梁太太伤心。”白辛夷说的非常诚恳。梁先生的脸上迅速爬上了一丝阴霾:“你?”“白牡丹,你也不打听打听,多少女人想做我们少爷的如夫人,我们少爷看得起你,你别不识好歹。”阿平又拍了一下桌子,表情凶狠,“我们已经去过你家了,你家爸爸姆妈已经答应让你做我们少爷的如夫人了。”“不可能,我爸妈绝不会同意的!”白辛夷不假思索地说。如夫人,不就是妾吗?她爸妈绝不可能让她做人家的妾。这一刻,白辛夷真想一拳砸到姓梁的脸上,大骂一句,去你妈的如夫人!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白辛夷仿佛发誓一般:“我白辛夷,就是死也不会做人家的妾。”阿平也傻眼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事实情况是,他们才去了白家,刚一说让白牡丹嫁给少爷做如夫人,就被那个拄着拐杖的男人破口大骂,那个五六岁的小赤佬还扑上来咬少爷。要不是怕白牡丹以后真成了少爷的如夫人嫉恨他,他就一脚踹上小赤佬了。“好,很好,有志气!”梁先生一双阴郁的眸子死死盯着白辛夷,白净的脸上出现了龟裂。白辛夷浑身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有种被毒蛇盯上的不适感。“我梁某岂是强人所难之人,既然白小姐心高志远只想做正妻,不愿做梁某的如夫人,”梁先生顿了一下,发狠一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就祝白小姐得偿所愿。”白辛夷轻笑:“还请梁先生不要迁怒我的家人,否则,牡丹不介意和梁先生玉石俱焚!”“哼!”梁先生深深地看了白辛夷一眼,站起身,抬脚就走。“白牡丹,给脸不要脸,你等着,有你好看的。”阿平甩下一句威胁的话,跟在梁先生身后走了。***包厢内,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靠在沙发上,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侍者。小侍者瞥了一眼那个气度不凡的英俊男人,立刻移开了眼睛,不敢再看这个极富压迫感的男人,转而看向穿格子西装的男人。 第8章青帮太子爷   梁先生找到家里要娶女儿做如夫人这件事,给白良杰夫妻俩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他们从没想过,自己如珠如宝的女儿竟会被人这么糟践。白辛夷更是担心父母和弟弟们的安危,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别说什么梁先生,就是日本宪兵队她也不怕。实在不行,黑市上买把枪,干他丫的。可她不是一个人,她不能连累无辜的白家。她只好安慰父母,告诉他们,梁先生只是个小开和翻译,不敢公然和大上海舞厅作对。她和大上海舞厅签约三年,是大上海的人,大上海不可能看着她被人欺负。安抚好家里,白辛夷照常上班。她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喜欢上了唱歌。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下,尽情释放自己的情感,这种感觉真的很好。临近元旦,大上海舞厅的生意格外火爆。侍应生站在舞厅的大门旁迎接客人的光临,不断地有客人被迎进舞厅。舞厅对面,停满了豪华的轿车。以往的茶舞,客人都是稀稀拉拉的。今天舞厅才刚营业,舞客就上的差不多了,二楼夹层包厢早就被人订完了,舞池周围的圆桌只空了几桌,供客人习舞的小舞池已经被舞客占满了。灯光舞台上,乐队正卖力地演奏一首爵士乐,玻璃舞池里,十个性感迷人的舞女穿着超短的白色羽毛裙,正在跳一支欢快的爵士舞。台下的男人们,早已看得如醉如痴,一边品尝美酒,一边欣赏着这场视觉盛宴。不盈一握的腰肢,性感的低胸舞裙,雪白的美腿上下翻飞,看得人热血彭拜。似乎,只有在这一刻,才能忘记国土大片的沦陷,侵略者的铁蹄正在践踏祖国的河山。这支爵士舞结束,就是白辛夷上台。她穿着那件修补好的蓝色羽毛曳地长裙,站在灯光舞台上,就像一个蓝色的精灵。“欢迎各位先生女士的光临,下面牡丹要为大家演唱的是《何日君再来》,希望各位先生女士喜欢。”白辛夷朝台下鞠了个躬,这才转头向乐队点头示意。音乐响起,白辛夷立刻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舞台上的她,耀眼又独特,显得与这一切有些格格不入,专注又有些孤独。“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一曲唱过,台下一片安静,众人还沉浸在其中,甚至忘记了鼓掌。那美妙的歌声似余音绕梁,使人心醉神迷。一首缠绵悱恻的《何日君再来》,被白辛夷唱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原本深情款款的靡靡之音,硬是被她唱出了侠者无畏的英雄柔情,令人荡气回肠。过了好一会儿,台下才想起了热烈的掌声。纵然有风靡上海滩的金嗓子珠玉在前,新人白牡丹也自有一番魅力。“再来一个!”台下响起阵阵喊声,更有客人挥手招来侍者,将一张十元法币放进托盘,点名让白牡丹唱《四季歌》。同时,也有客人同样点了《四季歌》,放了五块钱。白辛夷欣然应下,认真地唱起来。这首歌她融入了现代唱法唱腔,将现代流行音乐和民族风味相融合,让大家聆听了一首别有韵味的歌曲。有舞客带着舞小姐进入玻璃舞池,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整个舞池顿时热闹起来。一时间,衣香云鬓,红男绿女们陶醉在这繁华里。此时,一楼可以照见人影的大厅里,走进来几个身穿黑衣,头戴黑礼帽的年轻人,几人旁若无人地走到了旋转楼梯处,正要上楼。领头的青年突然停下了脚步,竖着耳朵聆听。马上有跟班朝一个侍者招手,等侍者恭敬地上前,黑衣人问:“是哪位小姐唱歌?”“是白牡丹小姐。”侍者小心地回答。“白牡丹?”侍者看起来有些怕这几个人,回答的更加小心了:“白牡丹小姐刚来大上海三个多月,中间又受伤休息了十来天,先生不认识她很正常。”“给我点个台子。”领头的青年甩下一句话,抬脚就走。“小杜爷,姓傅的还等着咱们呢?”紧跟在青年身后的一个小眼睛黑衣男小心翼翼地提醒。青年头也不回:“那就让他多等一会儿,是他有求于小爷我,又不是我求他。”一行人很快上到了二楼,早有紧赶慢赶的侍者先他们一步,给几人留了个靠近舞台的圆桌。几人坐了下来,领头的青年安静地看着台上正在唱歌的歌女,聆听着她独特的嗓音和别样的四季歌。歌曲很快到了尾声,随着歌女的完美收音,舞池中的男女也结束了跳舞,纷纷回到座位。 第9章发薪水   月底,是发薪水的日子,因后天就是元旦,舞厅还给每个员工们发了两盒糕点,就连最下面的清洁工都有。茶舞结束,是中场休息的时间,白辛夷和苏皖结伴去一楼的餐厅吃饭。舞厅的一楼有个很大的餐厅,除了服务于客人,还提供给员工一顿工作餐。工作餐根据职务的高低定制了不同的标准,经理大班三菜一汤,舞女歌女乐队成员等两菜一汤,而侍应生和一些打杂的清洁工等,是一菜一汤一碗米饭。在很多人吃不饱的情况下,大上海舞厅能提供这样的工作餐,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所以,就算是大上海舞厅的清洁工,也是需要托关系才能进来。两人正吃着,江云琛过来了。苏皖看了江云琛一眼,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有股心照不宣的味道。白辛夷只能没看见,继续吃自己的饭。江云琛不知在忙些什么,这几天都没有露面。做为纺织大王的独子,江云琛根本不用拼命工作,在大上海舞厅做编曲、教授歌女们声乐,赚的钱都不够买他手上一块手表的。“云琛,前几天梁先生找到辛夷家里,想娶她做如夫人。你看看能不能找伯父帮帮忙,让梁先生别再打辛夷的主意。”吃的差不多了,苏皖对江云琛说道。江云琛一听就蹙紧了眉头:“都什么年代了,还如夫人?妇女解放不只是喊喊口号,要落到实处。辛夷你放心,我会和我父亲说的。”“谢谢江老师。”白辛夷向江云琛道谢。其实,就算江云琛不帮忙,她也有办法绝了梁先生的念头。“你和苏皖是好朋友,上次又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做的这些跟你比差远了。以后,经济上要是有困难就和我说,我和苏皖拿你当小妹妹。”“江老师客气了,我暂时没什么困难,如果真有困难的话,会找你们帮忙的。”白辛夷有些不太习惯被人称为小妹妹,她实际年龄22多一点,而江云琛24岁,苏皖23岁,比她大不了多少。“咱们回去吧,一会儿发薪水。”江云琛见两人吃完了,站起身。三人回到二楼时,高经理正拿着一摞红包发薪水。除了经理是固定的薪水,其他人的薪水除了固定工资,还有抽成,所以每个人的薪水都不一样。白辛夷拿到属于自己的红包,打开看了看,有一百五十五块钱法币,折合成大洋有一百三十来块。她这个月虽然好几天没上班,但因为最近点歌的多了,拿的提成比以往多,收入没怎么减少。做为来的最晚的歌手,她挺知足的。如果不遇到什么变故,这些钱养一家子完全没问题。“辛夷,你多少钱啊?”苏皖凑过来。“一百六十五块,还高经理十块钱,还剩一百五十五,你呢?”“我两百六十块,你要是不够用的话,我这有,我家里人少。”“谢谢,够用了,家里每个月还有几十块钱的房租呢。”白辛夷将红包装进手提包里。苏皖来大上海一年多了,唱得也很好,即使只唱上半夜,一个月也有两三百的收入。加上她父母都是邮局的职员,家里只有一个正在上大学的弟弟,经济条件还不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蓝百合一直竖着耳朵偷听,当听到白辛夷有一百六十多块时,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她上班比白辛夷还早半年,每天上班到半夜,一个月才两百块。还有苏皖,凭什么这么好的运气?明明样貌身材都不是最好的,怎么就能得到江云琛的爱?她比苏皖年轻,比苏皖漂亮,要是她先认识江云琛,哪有苏皖什么事!要是能嫁给江云琛这样的富家公子,她就不用在舞厅看人的脸色了,也不用忍着恶心被刘先生那样的老男人揩油。相比白辛夷,她更恨苏皖。要是没有苏皖,江云琛就是她的了。白辛夷不知道自己惹了蓝百合的嫉妒,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因为发了薪水,她的心情很不错,以至于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眨眼就过去了。唱完最后一首歌,已经快十点了,她卸了妆,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下班回家。这时,江云深过来了,对正在卸妆的苏皖说:“今天发了薪水,辛夷带着钱不安全,咱们先送她回家,我再送你回去。”“我也正要和你说呢,那咱们就先送辛夷回家。”“那就谢谢你们两个了。”白辛夷没有推辞,她也怕有人抢钱。上个月发薪水那天,舞厅有个小姐妹坐着黄包车回家,走过一个巷子时,突然从巷口窜出来几个人,不但抢光了她身上的财物,就连车夫身上的几块钱都没放过。等苏皖卸好妆,时间也到了,三个人一起下楼。“百合,他们三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看着三个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歌女黄玫瑰问蓝百合。“谁知道呢?”蓝百合恨恨地,“茉莉脑壳有病吧,牡丹比她年轻,比她长得漂亮,也不怕牡丹把江老师抢走了。” 第10章神秘的房先生   房先生大概是饿得很了,不一会儿,就把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两块点心吃的干干净净,连点渣都没掉。彦彦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蹲在地上两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房先生。房先生被一个几岁的小孩看得不好意思,自嘲道:“小彦彦,是不是觉得叔叔是个饭桶?”白辛夷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偷偷地观察房先生。房先生二十四五岁,个子很高,洗了脸换上干净衣服后,看起来眉清目秀的。据房先生自己说老家是胶南农村的,可她看着不像。即便他刚才吃得风卷残云,吃相都不粗俗。还有他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贫苦的农家出身。周先生一家和谢先生一家,她打眼一看,就能知道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可这位房先生不一样,愣是让她一眼没看透。房先生租白家的房子一年多了,原身和他并不熟。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房先生每天早出晚归,原身和他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在原身的印象里,房先生为人很和气,见人三分笑,从不占人便宜。比如说他今天喝了他们家一碗粥吃了两块点心,明天非得给彦彦买个面包不可。在白辛夷观察房先生的时候,房先生也在默默观察白辛夷。他总觉得这姑娘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她看着就是一个天真的小姑娘。现在仿佛忽然间就长大了,举手投足间透着沉稳大气。房先生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或许是这姑娘在大上海舞厅见识多了,人成长了。“白小姐,谢谢你的粥和点心。”房先生站起身,向白辛夷道谢。“这有什么,是我们家要感谢您才是。楼上失火,害得您损失这么大,连累您搬到亭子间住一个多月,您都没抱怨一句。”“白小姐客气了,我那些衣物满打满算值不了一百大洋,你们家免了我一年房租,是我占了大便宜。”两人正客套着,出去买菜的杨爱娣回来了,见到房先生很高兴,热情地招呼他:“房先生回来了,中午在我家吃饭,明天过新年,我买了不少菜。”“谢谢白太太,这怎么好意思?”房先生忽然红了脸,呐呐开口:“白太太,我这两天恐怕要麻烦您了,您看这样可行,这两天我在你们家吃饭,一天交一块钱伙食费?只是我现在身上没钱,要等我后天上了班预支了薪水才能还给你们。”房先生的脸都红透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说的就是现在的他。“房先生,你太见外了,谁还没有为难的时候,偶尔吃几顿饭,怎么能收钱?”杨爱娣也是看人来的,房先生不是占人便宜的人,偶尔吃几顿饭,她还是乐意的。换做是楼上谢太太,她才不答应呢。不过,这房先生还真是厚道,一天一块钱伙食费,都够一家子吃的了。解决了自己这两天的伙食问题,房先生如释重负,上楼去休息了。中午因为有房先生吃饭,加上临近过节,杨爱娣足足做了四个菜,一个汤。考虑到房先生是北方人,杨爱娣让白辛夷去附近买了几个馒头。房先生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和双胞胎兄弟俩聊了一会学习后,渐渐放开了。杨爱娣也问了房先生很多问题,怕房先生放不开,还不停地给他夹菜,差点没让他吃撑了。“白太太,您的厨艺真好,比餐馆里的厨师也不差。”房先生喝光碗里的汤,用双手捂住碗,说什么都不让杨爱娣给他盛汤了。白辛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总觉得杨爱娣对房先生热情的过了头。又是问人家家里几口人,又是问人家成家了没。听到房先生说自己大学毕业,还没有女朋友时,眼睛都亮了。好在房先生在这方面迟钝,根本没多想,吃完饭还要帮着收拾碗筷,被杨爱娣推走了。等房先生离开,几个弟弟也出去了,白辛夷忍不住说:“妈,哪有你这么问人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招女婿呢?”杨爱娣白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我想给你找女婿有什么不对啊?我像你这么大时,你都两岁多了,我这不是怕你成老姑娘吗?”“我还不到十九,怎么成老姑娘了?你们那是什么年代,十四五岁就结婚,都还没成年呢!”白辛夷有些无语,才十八岁多点就被催婚了。也是,杨爱娣只比原身大十六。在她眼里,十八、九岁的原身,可不就快成老姑娘了。“那你也不能打房先生的主意啊,人家没那意思,我也没那个意思。”白辛夷觉得还是趁早说开,免得以后大家见面了尴尬。白良杰也埋怨妻子:“爱娣,你就听辛夷的,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咱们辛夷这么好,还怕找不到好的婆家?”“我这不是怕有人嫌弃辛夷在舞厅上班吗,我看房先生人不错,对辛夷也没有看不起。好了,我以后不提了。” 第11章投名状   自从发现了房先生的秘密,白辛夷对房先生就多了几分关注。书里对原身白辛夷的着墨不多,除了一开始提了一笔,后来又被提起两次是因为有人诬陷她告密。等真相大白后,原身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过,和白家有关的一切也没有提及。所以说,白辛夷不知道房先生到底是谁的人。但据她的观察,应该是中G地下党的人。她想加入组织,可又不能贸然行动,总要有个契机。或许,房先生就是她的领路人。她知道,江云琛和苏皖正在观察她,她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信任她,拉她进组织。与其等着江云琛和苏皖,还不如搭上房先生这条线。反正都是地下党,哪一条线都是做事。还没等白辛夷想好接触房先生的借口,房先生就主动找上了她。那是元旦后的一个上午,白辛夷在前阁正在练功,房先生进来了。原本空着的前阁,被白辛夷布置成了练功房。在白良杰夫妻俩准备招租的时候,白辛夷和父母商量,说自己受伤后,脑子受了点影响,经常会头晕、忘事,经常练练太极拳可以恢复。而练功需要安静的环境,她住的一楼后厢靠近楼梯,上楼下楼吵得慌。当然,除了方便练功,她也是为了帮房先生。如果把前阁租出去,万一哪天前阁的租客起夜,发现了房先生的秘密就不好了。白良杰一向疼女儿,白辛夷一说他就答应了。房先生进来时,白辛夷正穿着一身宽松的练功服打沙袋,见状吓了一跳。“白小姐,你这是?”“学点本事傍身,免得再像上次那样,遇到事连躲避的能力都没有。”白辛夷笑着解释。“也是,会点拳脚功夫总是好的,白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房先生也是回来后才知道白辛夷受重伤的事,见她有这样的想法,也能理解。“怎么,房先生没去上班?”“我现在都赶上夜总会的舞女了,每天昼伏夜出的。”房先生苦笑,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白小姐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多想,舞女歌女确实是晚上上班,白天睡觉啊。”白辛夷觉得这位房先生有些敏感了,她从没觉得舞女歌女这份工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见白辛夷真的不在意,房先生这才放心,自嘲道:“真是可悲,我修了几年新闻,不去报道民生民情,却沦落到以偷拍电影明星交际花、出卖花边新闻为生。”“你就算是想报道民生民情、宣传抗日,也发不出去啊!”白辛夷一边说,一边观察房先生的反应,见他目露惊讶,再接再厉说:“昨天晚上,有客人说一位英国人出头正在筹备办一家报纸,以报道战时新闻为主,正在招募编辑和记者。”“这个我也听说了些。”房先生却不想说太多。“这就好。”白辛夷见房先生还不进入主题,索性主动问出来:“房先生找我有事吗?”“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你们大上海招不招侍应生,我前同事的表弟,十七八岁,人挺机灵,想去大上海做侍应生。”“行,我帮你问问。”白辛夷应下来,心里想的是,房先生和江云琛肯定不是一条线,不然,干嘛不找江云琛啊。要知道,江云琛在大上海可比她面子大多了。房先生左右打量着屋子,状似无意地问:“白小姐在舞厅上班,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人,一定会遇到很多麻烦吧?不过,你们舞厅在公共租界,日本人也不会太过分。”“没用的,英国人美国人也不敢得罪日本人,上个月,日本宪兵队就来我们大上海抓人,非说我们舞厅混进了G党分子。”“后来呢?”“一说起这个我就生气,侦缉队的李队长非说我后脑勺的伤是假的,是想掩护什么人,一把把我头上的纱布撤掉了,害得我再次受伤。”白辛夷故作愤怒,“这些汉奸和小日本一样可恨,总有一天,我让他们血债血还。”“白小姐,慎言,勿谈国事。”房先生一脸的严肃。行,你厉害,白辛夷无语。房先生难道不应该趁机给她宣扬革命道理,多发展一份爱国力量吗?她都表现得这么好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还不发展她呢?她就这么不让人信任吗?算了,欲速则不达,还是顺其自然吧。白辛夷暂时歇了要加入组织的心思,继续按部就班的上班。没想到,两天后,房先生直接给了她一个立功的机会,成了她加入组织的“投名状”。作者有话说:这几天眼睛发炎,左眼肿的看不见,存稿用完了,今天只码了这一点,非常抱歉,明天多写点。友情提醒小可爱们,爱护眼睛,少看手机。 第12章救人   大上海舞厅位于公共租界,老板曾二爷有青帮背景,不论那条道都吃得开,就连现在的大道政府都给他几分颜面,哪怕是日本人也要忌惮三分。因此,没人敢来大上海轻易闹事。这也让大上海舞厅成了一些人的避风港,无论军统,还是中G地下党,哪怕是日本特务,也会首选大上海为接头地点。过了元旦,临近春节,大上海舞厅的生意异常火爆,可以说是一桌难求。舞女们小费收到手软,就连白辛夷这些歌女们,被客人点歌的次数都多了不少。白辛夷一连几天都没有像以前那样唱完歌就回后台,而是和几个没有被点台子买钟的舞女坐在舞池旁边的沙发上坐着聊天。一边聊天,还一边观察着客人。她之多以这样做,是因为书里有提过,元旦后有日本宪兵队的便衣带着叛徒在大上海抓到了两个接头的地下党。因为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所以这几天她都在默默地观察客人。看着看着,她就发现了不寻常。那是一张靠墙的桌子,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桌上坐了五个人,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穿灰西装的男人,视线朝着门口的方向。其中两个年轻男人一左一右紧挨着他,手伸向西装里面。另外两个年轻男人,身体坐得笔直,眼睛也看向门口。虽然看不清楚灰西装男人脸上的表情,但通过他身体晃动的频率来看,此人看起来有些坐立不安。她敢肯定,这几个人有问题,那四个年轻男人身上有枪。她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也想好了怎么做,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就轮到她上台了。白辛夷一连唱了两首歌,向客人鞠躬致谢后,走下了舞台。下台后,她直接去了旁边的小舞池,找到了正在和人聊天的苏皖。和苏皖聊天的是位时髦的年轻太太,那太太见白辛夷像是有话要说,便拍了拍苏皖的手臂:“我过去找我先生了。”等那位年轻的太太离开,白辛夷坐到苏皖身旁,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你看舞池右边靠墙位置的那桌人,那几个人身上一定带了枪,还有那个穿灰西装的男人。我刚才故意从他们身边经过,我听到一个人小声用日语对那个男人说,让他看清楚点,要是再抓不住G党,就让他好看。”苏皖整个人都震惊了,如果辛夷说的是真的,那到底是谁在接头?那个穿灰西装的男人是不是叛徒?如果他真是叛徒,她该怎么做,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他们都是单线联系,她的上线是云琛,云琛的上线代号泰山,泰山归上海地下党组织直接领导。她和云琛今天没有接头任务,那就只有别的线了。不管是哪一条线的战友,都不能出事。一看苏皖的表情,白辛夷就知道她信了。书里面,在宪兵队抓人的时候,苏皖想过要去阻止,但她也知道自己力量微薄,非但阻止不了还会搭上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志被捕。通过此事,她也判断出队伍里出了叛徒,立刻汇报给了上级。当时,现场一片混乱,苏皖没看清叛徒的脸,组织上废了好大的劲才揪出来那个叛徒。最后,是江云琛将叛徒处决的。白辛夷打量了一下周围,正要和苏皖商量对策,突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穿着浅色西装,打着领带,戴着黑框玳瑁眼镜的房先生。房先生走到了其中一个桌子前坐下,和一个将近四十岁身穿深色西装的男人寒暄着。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书里被抓的正在接头的地下党一定是房先生和他的这位同伴了。白辛夷立刻有了主意,示意苏皖靠过来。等苏皖靠近,她附在苏皖的耳边说道:“你马上去拉电闸,我去救人。二楼的电闸在咱们休息室尽头的一间小屋内,门没上锁,一扭就开。”“好!”苏皖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情况紧急,这一刻她选择了相信白辛夷。白辛夷交待好苏皖,一刻也没有耽误,站起身走出小舞池,朝房先生旁边的桌子走去。经过房先生的桌子时,白辛夷忽然脚一扭,一个站立不稳,就扑向了房先生所在的桌子。房先生也发现了白辛夷,下意识的就伸出了手,想要扶住她。却听到了她压低了的声音:“快走,有叛徒。”白辛夷说完,便站直了身子走向邻桌,冲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笑道:“陈先生,您好,听说您的画院在招生,我弟弟喜欢绘画,也算有几分灵气,想去陈先生的画院,不知?”“白小姐请坐,”中年男人看起来对白辛夷印象不错,热情地招呼她坐下来,“我们西洋画室招的都是有基础的大孩子,不知白小姐的弟弟多大了?有没有西洋画的基础?”“我弟弟再过几个月十岁,在学校接触了一点西洋画,算是有点基础。”“那就好,白小姐有时间就带着令弟过来看看。”白辛夷在邻桌谈笑风生,房先生则不动声色地对自己的同伴小声道:“你先走!”待同伴起身离开,房先生立刻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地抓起酒杯抿了一口,就要离开。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坐着的几个人见状,二话不说立刻起身,朝着房先生这边冲过来。白辛夷一直在偷偷留意他们,在他们起身的时候,白辛夷立刻急了。苏皖怎么还没拉电闸?好在,只是一刹那,灯火辉煌的舞厅内瞬间漆黑一片。 第13章考验   听白辛夷说要退给房先生一百块大洋的房租,杨爱娣很是心疼:“当初说好了一百大洋抵一年房租,已经过了三个多月,就算是按三个月算,也得扣掉三十块啊。”“算了,房先生也不容易,他也是因为家里出事没办法才退租,就凭他那时候的仁义,咱们也不应该计较这些。”白辛夷劝道。“爱娣,就听辛夷的吧。”见白良杰拍板了,杨爱娣忍着心疼,从腰带上取下钥匙,打开了一口大樟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钱袋,放在了桌子上。认命般的解开钱袋的绳子,将大洋倒了出来。大洋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就像是敲打在杨爱娣的心上。前几天刚换好的一百多块鹰洋,还没暖热乎呢。杨爱娣数出一百块鹰洋出来,又将剩下不多的鹰洋放回钱袋,叹了口气:“你上个月的薪水,加上谢太太给的房租,换了一百五十块大洋,花去了一些,现在只剩下不到四十块了,这一个月还没过一半呢,又快过年了,希望月底之前千万别出什么事。”“妈,您别担心,要是真有什么事,我就找江老师,他还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呢。”杨爱娣嗔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咱们可不做那挟恩图报的小人。”“那就等房先生搬走,咱们就招租,租金涨到十三块大洋,别家后阁租十五块,咱们租十三,好好挑一下租客。”白辛夷觉得房先生应该很快就能搬走,要不是没有通行证,怕是连夜就搬走了。晚上,白辛夷下班回来,见房先生屋里还亮着灯,便悄悄地上了楼。房先生将白辛夷迎进来,给她搬了把椅子,“情况怎么样?”“宪兵队的人一直盘问到茶舞结束才盘问好,拉电闸的是一个才来几个月的侍应生,昨晚连夜离开了舞厅,宪兵队已经通缉他了。”“你有没有事?”房先生担心地问。昨晚是白辛夷走到他的桌前通知他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牵连。“我没事,我是去你隔壁桌的,只是在你们桌前扭了脚,并没有在你们那停留,宪兵队的人没有怀疑到我。”“那就好,是你安排那个侍应生拉电闸的吗?”白辛夷看了房先生一眼,笑道:“大上海舞厅有你们的人,我知道是谁,上个月还帮了他们,这个侍应生应该是他们的下线。”“白小姐,你………..?”房先生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有些怀疑,眼前的姑娘真的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吗?洞察力这么强、心思缜密到这个程度,就是潜伏了几年的老党员,也很难做到。这样的人要是能为组织所用,一定能成为中坚力量。由于对白辛夷有了全新的认识,房先生和白辛夷的谈话就亲近多了:“经过你对那人的描绘,应该是我的下线叛变了。当时他看到了我的上线,我们这条线是废了。我已经联系到了上级,上级让我撤离上海,拿到通行证就走。”“是不是通行证不好拿,这个我就帮不上忙了。”白辛夷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用你帮忙,我们有别的同志。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行了,别老谢来谢去的啦,这是一百块大样,你拿着路上用。”白辛夷将手里的钱袋放到了桌上。“太多了,五十个大洋就够了,你们家也不容易,我不能占你们的便宜。”房先生说着,将钱袋里的钱倒出来,就要从里面数钱出来。白辛夷按住了他的手臂:“剩下的就当我为抗日出一份力吧,再多的钱我们家也没有了。”“辛夷,谢谢你!”房先生的心被轻轻触动了一下,蓦然间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你都叫我辛夷了,那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房先生也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你的事我已经汇报给上级了,上级很重视,组织会对你有一个考验期,到时候会有人联系你。只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怎么听得懂发报的?”“上学时,听到东北沦陷的消息,好多同学都哭了,我们那时候虽然还小,但也知道悲痛耻辱,从高中时起,我就开始训练自己的能力,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强壮起来,将来好为国家效力。前年我又迷上了摩斯密码,还专门买了书自学。”“辛夷,你真了不起,相信你很快就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共产主义战士。”房先生内心有个坚定的信念,这个姑娘不会让人失望。房先生是在晚上离开的,走的时候除了白辛夷,谁也不知道。 第14章过年   临近年底,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大年二十九。大上海舞厅热闹了一整年,终于可以休息了。舞厅从大年三十放假到年初五,年初六正式上班。在茶舞结束,中场吃饭休息的时候,高经理将这个月的薪水发了。毫无意外,大家这个月的薪水都比往常高,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有两个红舞女不算小费,光点台子买钟和酒水提成,就拿到了小四千块钱,就连最冷清的舞女也有四五百块。白辛夷这个月拿到了二百二十块,作为才来不到半年的歌女,已经不低了。江云琛也来了,他不用每天都守在舞厅,但发薪水这天一定会来。即便如此,作为舞厅的编曲和声乐老师,他的薪水也不低,一个月雷打不动的五百块钱,和大学教授差不多。江云琛今天过来时没有空手,竟送给白辛夷一套素描笔和一大叠素描纸,还有一个帆布书包,书包里面装满了文具。“送你其他东西你肯定不要,听苏皖说你二弟在学画画,你小弟也快上学了,正好需要。”“江老师,谢谢你,这有钱公子哥出手就是大方。”江云琛都这么说了,白辛夷只好收下。这些富家公子小姐,不贪恋享受,投身于革命,抛头颅洒热血,靠的就是崇高的精神信仰。就拿江云琛来说,他不但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还把父亲留给自己的家产拿来买粮买药,就连组织的活动经费也是他自掏腰包。苏皖送给了白辛夷一副皮毛护膝:“你爸爸腿不好,这副护膝就送给你爸爸了。”“苏皖,谢谢你。”白辛夷自认不是个外放的人,都忍不住上去拥抱苏皖了。这男女主是天使吗?怎么会这么好!苏皖的这副护膝,送到了她的心坎上。只有真正在意你的人,才会送护膝这样的东西。“这有什么,要不是怕你推辞,我想给你更多。”苏皖拍了拍白辛夷的背。江云琛看着两人互动,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而一旁的蓝百合,都快酸死了,越发觉得苏皖虚伪得厉害。看着自己男朋友送别的姑娘东西,还谈笑风生的,太能装了。到夜里十点时,还是江云琛和苏皖将白辛夷送回家的。临近年关,小偷和强盗也想过个肥年。都知道大上海舞厅的舞女歌女收入高,又是弱女子,不抢她们抢谁。白辛夷自己留了二十块钱,剩下的两百块交给了杨爱娣。家里日子宽裕了,杨爱娣也舍得买东西了。前两天买了鸡鸭鱼肉,红豆和糯米粉,还给三个儿子买了鞭炮。到了年三十这天,又去菜场买了一些素菜和熟食。杨爱娣买菜回来,白辛夷让她去客堂歇着,自己拿去灶披间洗了。她不怎么会烧饭,正好原身也不会,就给杨爱娣打打下手。灶披间平时有三家人做饭,除了一家一个煤球炉子,白家还有一个烧柴的大锅灶。靠近窗户的位置并排四个水池子,最左边的是白家的,中间两个一个是谢先生家,一个沈姑娘家,右边是周先生家。当初往外租房子时,白良杰找施工公司砌了四个水池子,装了单独的水表,免得因为水费闹矛盾。六七平的灶披间放了这么多东西,几家同时做饭的话,就会显得格外拥挤。好在以前的房先生从不做饭,谢太太使用灶披间的时间也和大家不一样,平时基本上都是白家和周先生一家使用。现在,灶披间里除了白辛夷在洗菜,还有楼上的周太太,谢太太一家回了老家崇明过年,就将自家用的水龙头锁上了。“白小姐看起来娇滴滴的,居然还做家务啊。”周太太看白辛夷洗菜,觉得有些稀罕。周先生在公董局做事,周太太是家庭妇女,在家带两个孩子,两个儿子大的九岁,小的和彦彦差不多大。“我平时都是饭来张口,过年了,也让我妈轻松点,这点活没什么的。”“白小姐是家里的顶梁柱,就算不做家务也没什么的。”说实话,周太太还挺佩服白辛夷的,平时娇生惯养的姑娘,一下子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白辛夷笑了笑,继续低头洗菜。像周太太这种老式妇女,认为赚钱的人就该在家里当甩手掌柜,她一点都不认同她们的思想。“沈姑娘也来洗菜啦。”周太太见白辛夷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有些无聊的慌,看见沈姑娘进来,立马寒暄上了,“沈姑娘打算烧什么菜啊?”“我不太会烧菜,买了点卤味,再炒个青菜,炖个白萝卜排骨汤。”沈姑娘腼腆地笑笑。“沈姑娘,你用我家的炉子炒菜,用烧柴的大锅也行。楼上只能烧水炖汤,不能炒菜见明火,上次前阁着火,差点把整个阁楼烧了。”白辛夷连忙提醒。前阁失火就是白家的噩梦,也是原身放弃上大学当歌女的主要原因。白家到现在一提起着火那件事,还心有余悸。周太太也附和道:“是啊,老吓人了,我家楼顶的地板都烫人。要不是后阁的房先生动作快,抢出来好些东西,白小姐家里赔得更多。”“我晓得的,只在楼上烧水、炖汤,炒菜在灶披间。’”沈姑娘应声道。白辛夷已经洗好了菜,放在一边控水,把位置让出来,离开灶披间去了客堂。客堂里,白良杰和杨爱娣正看着三个儿子玩七巧板。最小的彦彦玩不好,老给两个哥哥捣乱,气得双胞胎的老大白俊祺要揍他。“辛夷,菜洗好了?我去炒菜,你歇会。”见白辛夷进来,杨爱娣站起身。白良杰也站起身,“我去烧火。” 第15章再遇杜宇轩   白家一直遵循着老家的习俗,大年初一烧香拜菩萨,从不间断。去年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白良杰夫妻俩更是觉得要拜一拜。杨爱娣几天前就买好了香烛,这边拜祭好亲人,一家人就换上衣服出门。为了表示虔诚,家里今天早上一点荤腥没沾,除了红豆年糕和红豆汤圆,还有两个素色小菜。白家住的地方离沪渎寺不远,走路过去差不多三四十分钟,白辛夷平时坐黄包车也就二十几分钟。考虑到白良杰的腿刚好,不能走远路,白辛夷叫了三辆黄包车,白良杰和杨爱娣一辆,双胞胎乘一辆,她和白俊彦一辆。一家人到沪渎寺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平时上班,白辛夷都是远远的看一眼,从没靠近过,今天才算是近距离的观察这座闻名遐迩的古寺。这座始建于三国时期的千年古寺,几经修缮,依然雄伟壮观。山门口,人声鼎沸。进入寺内,更是人挨人,人挤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香炉内,烟雾缭绕,浓重的檀香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时逢乱世,人们把希望寄托于神明。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想在大年初一讨个好彩头。白辛夷紧紧地拉着彦彦,双胞胎兄弟俩也紧跟在父母身后,防止走散。一家人好不容易挤到一个香炉旁,杨爱娣从包里拿出两把香点燃,分给四个孩子一人三炷。白辛夷学着父母的样子,双手持香,对着不远处的佛像,微微垂着头,将香举高,与眉头平齐,心中暗暗祈祷。她以前只信仰马列主义,对那些烧香拜佛将希望寄托神明的行为很无语。可自从玩了把穿越,她的思维也变得多元化了。烧了香,一家人准备去大雄宝殿拜佛。人太多了,加上香烛浓郁的气味,让白辛夷透不过气来,根本没有心情欣赏钟楼和宝塔,只想快点去大雄宝殿拜佛,好早点回家。“爸,小心点。”眼看着一个年轻人就要撞上白良杰,白辛夷立刻松开彦彦的小手,噌地一下就跃到了白良杰的面前,一把扶住了他,接着又是一个转身,将父亲护在了身后。“孩子爸,你没事吧?”杨爱娣和双胞胎也围住了白良杰。白良杰睁大了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刚才那个身手敏捷的姑娘,就是自己的女儿。“小赤佬,你找死啊!”一个尖利的女声在白辛夷的耳边响起。白辛夷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发现,竟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时髦女人,正对着彦彦破口大骂。彦彦吓坏了,两只小手绞在一起,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赤佬,你叫谁阿姨呢?”女人柳眉倒竖,手指头都快戳到彦彦的脑门上了,“你个有人生没人养的穷鬼,乱叫什么?”“你嘴巴放干净点!”白辛夷冷冷地看着时髦女人:“在佛门圣地出言不逊,就不怕佛祖怪罪?有事说事,你凭什么骂人!”说着,又低下头问彦彦:“彦彦,不要怕,告诉姐姐是怎么回事?”彦彦抽噎道:“我刚才踩到了阿姨的脚,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给阿姨道歉了,可她还骂我。”“谁稀罕你个小赤佬的道歉,我花几百块大洋买的法国皮鞋,要是踩坏了,你赔得起吗?”女人不依不饶。“你讹人呢?你这鞋子是镶了金还是缀了钻?还几百块大洋?别说我弟弟只是不小心踩了一下,就是踩坏了也不可能赔你几百块大洋。想讹人也要换个地方,在这讹人,你就不怕遭天谴!”“你个穷酸说什么呢?”时髦女人用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指着白辛夷,一副看什么脏东西的模样:“唉吆,我说是谁这么张狂?原来是大上海的歌女白牡丹啊!你这种人到沪渎寺,也不怕弄脏了佛门圣地?”女人身边侍女模样的姑娘,立刻夸张地用手扇了扇鼻子:“哪里来的一股骚狐狸味?”“歌女怎么了,不偷不抢的,凭本事唱歌赚钱,总比那些不事生产的米虫强?”旁边有人小声说。“有钱人也不能这么霸道啊,沪渎寺又不是你家的,还不让别人来啊?”“就是,佛祖才不会嫌贫爱富呢!”白辛夷听着耳边的议论,嘴角扬了扬。她看着不可一世的时髦女人,嗤笑道:“我只知道佛不渡不明事理、妄造杀业、口业、邪淫,贪嗔痴慢疑恶习不断,为了一时之得失而起惑造业,不畏因果的人,却不知佛嫌贫爱富。”“你说谁淫邪?”女人凤眼怒瞪着白辛夷,恨不能吃了她。“谁脑子里装满了肮脏的东西就说谁!”白辛夷直接呵呵,合着这个女人只听到了“淫邪”两个字。人越来越多,烧完香拜完佛的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围上来,将双方人围得水泄不通。看着围得越来越多的人,杨爱娣害怕了,悄悄扯了下白辛夷的衣襟,小声说:“辛夷,咱们赶紧走吧。”“想走?没那么容易!”这时候,挤进来两个身穿黑色中山装,头戴礼帽的年轻人,手一伸,拦住了白辛夷。“怎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想撒野!”白辛夷轻嗤。她从小接受的是社会主义教育,做为一个优秀的刑警,惩恶扬善、维护正义,早就根植于她的骨子里。所以,在面对人性的丑恶和凶残时,她从不畏惧。“只要你们跪下把我们小姐的鞋子擦干净,就放你们走!”其中一个面容冷漠的黑衣人说。“好,我来擦!”眨眼的功夫,杨爱娣已经蹲下来,攥着袖口,小心地擦拭着时髦女人皮鞋上的小脚印。“妈!”白辛夷的眼睛红了。 第16章加入组织   春节过后一个月,组织上通过了对白辛夷的考验。在后台的休息室,苏皖郑重地向白辛夷伸出手:“辛夷,欢迎你加入我们的组织,我是你的上线白狐。以后,就由你接替小羊的工作,你的代号黑鹰,愿你像老鹰一样翱翔。”“太好了,以后咱们就是战友了。”白辛夷有些激动。以前只有在书里和影视剧里看到的情节,居然在她身上上演了。小羊就是那个拉电闸的侍应生,暴.露后去了延安。白辛夷很喜欢自己的这个代号,她姓白,代号叫黑鹰,而老鹰又是最凶残的猛禽。“辛夷,上级先让云琛培训你用枪,发报,地点就在云琛家里。”“我会好好学习的。”白辛夷高兴地说。终于找到了组织,白辛夷整个人都是兴奋的,再也不用像没有根的浮萍一样了。一整个下午,白辛夷几乎都在笑,甚至在演唱一首欢快的歌曲时,还载歌载舞起来,“小乖乖,小乖乖,你是我的小乖乖……..”白辛夷会打拳,加上原身的身体柔韧性协调性都还不错,这套被她融入了武术动作的现代舞,给在场的客人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台下的客人们跟着节拍鼓起掌来。一曲唱完,客人们还意犹未尽,好几个客人招呼侍应生过来,要点她的歌。坐在台下的红姐,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恨不能按着白辛夷的手,签下合约。这小姑娘要是做了舞小姐,保准不出一年就能红遍上海滩,再经过名家指点,拿个舞国皇后也不在话下。可惜,这小姑娘就是个死心眼。一连唱了三首歌,白辛夷这才结束了表演,将舞台交给了黄玫瑰,回了后台休息。茶舞结束,在用餐的时候,高经理宣布了一个重大的消息。一年一度的舞国皇后评选,将在大上海舞厅举行。去年是在新乐汇舞厅举办的,舞国皇后的桂冠落在了大上海舞厅的胡莉莉头上。胡莉莉是大上海舞厅的头牌,据说,想请她跳舞的客人都能排到马路对面,就看谁塞的小费多了。今年代表大上海舞厅出赛的除了胡莉莉,还有风头正劲的姚曼卿。姚曼卿小时候学过芭蕾舞,气质出众,加上学历高,会说英文日文,成了各届名流的心头好。离比赛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了,大上海舞厅作为东道主,势必要将这场风靡上海的舞坛盛会办的圆满,超过其他三家舞厅。再拿下本年度的舞国皇后,捍卫自己上海滩老大的位置。其实,早在两个月前,胡莉莉就和姚曼卿打起了擂台,卯足了劲要把姚曼卿踩下去。原本一枝独秀的舞皇后,突然冒出来个姚曼卿来和她平分秋色,抢走了她近一半客人,还都是上流人士,让她如何忍得下。一开始是胡莉莉单方面挑衅,姚曼卿不理会,后来就是两人互相别苗头。胡莉莉今天收了个大花篮,第二天就有人为姚曼卿一掷千金。哪天姚曼卿排了个新舞,胡莉莉没几天也得跳个新舞。高经理的话让现场的气氛活跃起来,舞女们一边吃饭,一边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纷纷猜测今年的舞国皇后花落谁家。也有人事不关己,反正轮不到自己,管她是谁呢。大上海舞厅有舞女六十人,不包含偶尔来走场的电影明星和交际花。有固定歌女六人,还有几个来串场的电影明星。舞场中最大的看点和卖点是红舞女,是舞厅的摇钱树,因此更受经理和大班的重视。白辛夷和苏皖都不关心这些,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同桌的黄玫瑰聊着服饰美容。和几人同一间化妆室的蓝百合,跑到两个当□□女那桌去了。“这下,那俩人更得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了。”黄玫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你们猜,这次的舞皇后是胡莉莉还是姚曼卿呢?”“我猜是姚曼卿。”白辛夷回应道。“这可说不定,胡莉莉最近动作不小,我听百合说,她好像傍上了李肃林。”“李肃林一个青帮头子,总不能插手舞皇后评选吧?”苏皖好奇地问。黄玫瑰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别忘了,李肃林可是投靠了日本人,现在是日本人的红人呢。不过,胡莉莉也是的,怎么跟这种人搞在了一起,也不怕被人骂汉奸婆。”“什么意思?”白辛夷八卦地问。“听说,李肃林有意想娶胡莉莉当姨太太。”苏皖有些不解:“那李肃林快六十了吧,胡莉莉又不缺钱,干嘛想不开啊?”“这你就不懂了吧,再有钱能有李肃林有钱?谁不知道上海滩的烟馆、赌馆妓院,有一半是他家开的。”白辛夷咽下最后一口饭,小声说:“我可听说,李肃林的老婆可不好惹,出了名的毒辣,胡莉莉就不怕李肃林老婆?”“再厉害也快六十的人了,还能管得住李肃林?男人嘛,有几个不贪鲜的。”黄玫瑰一副看透一切的口吻。白辛夷和苏皖相视一眼,都不知该怎么接话。苏皖是因为和江云琛感情好,而白辛夷是因为没经验。不管是她本人还是原身,连恋爱都还没谈过呢,哪里了解男人的心思。***因为夜里太过兴奋,白辛夷辗转到凌晨一两点才睡着。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在八点之前醒了。昨晚和苏皖约好,今天上午去江云琛家,她可不能迟到。 第17章评选舞后   不管江云琛和苏皖如何震惊,还是对白辛夷倾囊相授。他们没有理由怀疑一个一心想为组织做事,并几次救下自己同志的进步人士。而在教授白辛夷如何发报的时候,江云琛再次震惊了,他从来没见过有哪一个人能这么聪明。他只是把各个字母和数字相对应的摩尔斯电码给她讲了一遍,她就记住了。这一点,白辛夷没有遮掩,直接告诉江云琛,她以前就喜欢摩斯密码,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方面的书,自学成才。她没有说谎,她的确在大学期间,和同寝室的同学一起自学了摩斯密码。通过组织考验的白辛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立刻接受组织命令,进行潜伏活动。而是和以前一样,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过着重复的生活。她不知道的是,江云琛已经将她的出色表现汇报给了他的上级,上级又汇报给了中G地下党上海市委。经过组织研究决定,对她进行重点培养。经过几个月的锻炼,白辛夷的体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出拳的力度虽然比不上她以前,但也算不错了。现在,她每天上午保至少持一个小时的锻炼时间。而她在舞厅,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得到了高经理和红姐的看重。红姐觉得她上次唱《小乖乖》时跳的舞别具一格,很适合在舞国皇后评选那天作为开场舞,让她带着舞女们载歌载舞。白辛夷将分解动作教给了编舞,又和其他十个舞女配合,一起排练。看起来,舞台效果还不错。很快到了舞国皇后评选的日子,这一天,大上海舞厅门口车水马龙,人流不息,各届名流纷至沓来。有上海滩顶级的富商,有大道政府市委秘书长,还有工部局、公董局的高级董事,就连日本宪兵队的山口少佐都来了。很少露面的曾二爷,亲自接待这些名流们。红姐在后台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白辛夷和舞女们,“你们可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要是演砸了,丢的可是大上海的脸,曾二爷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牡丹,还有你,眼神再热烈些!”白辛夷好整以暇地看着红姐:“红姐,今天是舞皇后评选,不是我的专场,我总不能喧宾夺主吧?”“这小姑娘,嘴巴越来越不饶人了。行了,你爱怎么就怎么吧。”红姐拿白辛夷没办法,这年头,本事大的都是祖宗。交待完白辛夷和伴舞的舞女,红姐又去叮嘱胡莉莉和姚曼卿,生怕这两个祖宗内讧。一切就绪,随着主持人一番热情洋溢的贺词,拉开了比赛的序幕。首先上场的白辛夷,在稍微紧张过后,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先是和十个青春洋溢的舞女在前奏部分大跳热舞,到了主歌部分,她一张口,清澈空灵的声音立刻让喧嚣的现场安静了下来。“小乖乖,小乖乖,你是我的小乖乖,我想和你谈一场恋爱………”活泼欢快的旋律,通俗简单的歌词,在她独特的嗓音演绎下,格外的动人。台下,一个身穿马褂的中年男人颇为羡慕地对曾二爷说道:“大上海真是人才辈出啊,出了胡莉莉这个摇钱树,又来个姚曼卿,还网罗了上海滩这么多好歌手。有了金嗓子这个招牌不说,还有文心兰虞美人这两个红.歌星,如今又出了个白牡丹。曾老板吃肉,也给我们几家留口汤喝。”曾二爷手里夹着一根雪茄,一边看着台上,一边笑道:“那也是我曾某人对这些舞小姐歌女仁义,为她们保驾护航,她们才愿意投奔。陈兄,想要干大事,就要懂得笼络人心。” 第18章乔装   经过一番乔装打扮,白辛夷就像是变了个人。苏皖看着自己的“作品”,非常的满意:“云琛,你看怎么样?”“不错,要不是知道她是辛夷,我根本认不出来。”江云琛也觉得不错。白辛夷看着镜中突然“长胖”的姑娘,连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镜中的姑娘,身穿长袖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开司米的毛衣开衫。带着黑框眼镜,厚厚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刻意涂黄的皮肤,鼻尖上还点缀着几颗小雀斑,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倒是和吴教授的女儿有六七分相似。苏皖握住白辛夷的手,“辛夷,你要多保重。这两天,我帮你向红姐请假,你父母那,就按咱们说的那样,我生病了,父母去外地看我弟弟了,你不放心我,来我家照顾我。”“我们现在就把你送到吴教授家附近,到时候就看你随机应变了。”江云琛不放心,又和她说了几个吴教授女儿吴夕悦的小特点和说话习惯。最后,郑重地叮嘱她:“你要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能做无谓的牺牲。”“江老师,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好,我相信你!”江云琛重重地拍了下白辛夷的肩膀:“走吧!”三个人一起下了楼,又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江父不在家,江家的佣人又是极守规矩的,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视若无睹,埋头做自己的事。车子一路行驶,很快就到了吴教授位于法租界的住所。车子停在了吴教授家住的洋房大约三百米的距离处,白辛夷下了车,拎着一只手提箱,从容不迫地朝着那栋房子走去。吴教授是交大化学系的教授,也是一名科学家,在研究贫铀领域有很高的造诣。在上海沦陷之前日本人就多次对他威逼利诱,想要让他为己所用,遭到吴教授的拒绝。上海沦陷,日本人更加肆无忌惮,直接将吴教授一家软禁在家中,逼迫吴教授屈服。要不是各界人士的斡旋,日本人怕是早就绑架了吴教授。白辛夷的任务就是进入吴教授家里,联系上吴教授,再摸清日本特务的情况,组织好制定营救计划。白辛夷拎着皮箱,终于走到了洋房门口。她轻轻呼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谁啊,来了!”一位三十几岁,看起来精明强干的女佣人上前打开大门。“你是谁啊?阿丽呢?”白辛夷听江云琛说了,吴家的保姆只留下一个做饭的老保姆张妈,其余的都被换成了日本特高课的人。所以,她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女佣没有说自己是谁,而是问白辛夷:“阿丽家里有事请假了,你怎么来了?”“爸爸妈妈好久不写信给我,打电话家里也没人接,我担心家里出事,最近功课又不忙,就回来看看他们。”“你是小姐?”“对啊,你不认识我吗?”白辛夷立刻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忘了你是新来的啦。”“爸爸妈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们为什么不接电话啊?我真的好担心他们!”白辛夷说到最后,眼睛都红了。“先生太太没事,他们现在就在客厅呢。”女佣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真的?”白辛夷的脸上呈现出娇憨的笑容,是属于备受宠爱的少女独有的神态。接着,没等女佣人反应,她立刻扔了手中的箱子,风一般地冲进了别墅,“爸爸、妈妈,我回来了!”“妈妈,我好想你!”还没等沙发上的优雅女人反应过来,白辛夷就抱住了她,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是江云琛让我来的!”江云琛的祖父和吴教授的父亲是老朋友,两家又是世交,江云琛无疑是吴家最信任的人之一。果然,女人只愣了瞬间,便扳着白辛夷的肩膀,上下左右的打量她,脸上布满了喜悦和慈爱:“悦悦,快让妈妈看看!哦,瘦了,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这次说什么都得把金嫂换回来,她太惯着你了。”“妈妈,不要嘛,您要是把金阿姨换回来,我就回国,我可吃不惯那些洋餐,难吃死了。”相比吴太太,沙发上的吴教授看起来淡定多了。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冒充自己女儿的姑娘和妻子说了什么,但从妻子的反应来看,来人是值得信任的。 第19章傅靖之被劫   现在正是徐州会战打得如火如荼之时,白辛夷不相信傅靖之会无缘无故的枪杀上峰。虽然只和他打过一次照面,但直觉告诉她,傅靖之不是冲动的人。将帅不和乃兵家大忌,作为一个优秀的军人,傅靖之不会不知道这些。但白辛夷也只是感慨而已,傅靖之是好是坏都和她没关系,她只要做自己该做的事就好。白辛夷回到家时,家里早就吃过了午饭,两个弟弟也去上学了,只有父母和小弟在家。“辛夷,你不是去照顾苏小姐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看见她回来,杨爱娣惊讶地问。“苏皖的爸爸妈妈提前回来了。”杨爱娣关切地问:“午饭吃了吗?苏小姐的身体好些了没有?”“吃过了,苏皖的身体好些了,很快就能上班了。”白辛夷坐下来,将刚才遇见小报童看他可怜,把自己身上的五块大洋全给了小报童的事告诉了白良杰和杨爱娣。“唉,给就给了,要是能救人一命,也算是积德了。比起那些吃不上饭看不起病的人家,咱们家好多了,能帮就帮吧。”杨爱娣叹了好几口气,又感叹了一下眼下的世道。这年头,人命真的不值钱,就不说因为打仗死的人了,光是因为看不起病、硬生生熬死的人都数不清。每每看到那些饿得瘦骨伶仃的孩子,她也是能帮就帮。白良杰也感慨世道艰难,他觉得自己的腿好多了,不想总闲在家靠女儿养,便和白辛夷商量:“辛夷,你看爸爸的腿都好了,总不能还闲在家里。爸爸想出去找份差事做,也能减轻你的负担。”“再等等吧,这才半年多,等满一年再出去工作。您要是实在觉得闲,就在后门那摆个小杂货摊,省得您走来走去的。”白辛夷也觉得白良杰整天窝在家里不是个事,出去工作又怕他的腿再出什么事,眼下的世道太乱了,说不好哪天就被人打了撞了。还没等白良杰说什么,杨爱娣眼睛就猛地一亮:“这个主意不错,咱们家的后门挨着街面,就卖点烟卷、洋火。”白良杰也赞同女儿的主意,小摊子本钱不大,还不用到处跑,多少能挣一点。女儿年纪慢慢大了,总不能一直在舞厅上班,几个儿子还要上学,都要用钱。说做就做,白良杰当即就去了附近的木匠铺子,定做了摊子和烟箱,只等着小摊开张了。对未来有了盼头,白良杰沉闷已久的心情变得豁然开朗。那份好心情,把全家人都感染了。晚饭,除了中午的剩菜,杨爱娣又炒了两个菜,还给白良杰开了一瓶酒。白良杰喝了几杯酒后,整个人都活泛起来,话也多了,还问了双胞胎兄弟俩的学问。饭后,又抱着杨爱娣的手臂,说了好多肉麻的话。逗得白辛夷和几个弟弟大笑不止,把杨爱娣羞得满面通红。杨爱娣照顾醉酒的白良杰,白辛夷去灶披间洗碗,碰巧沈姑娘也在洗碗。“沈姑娘,学习上有困难吗?”年后她帮沈姑娘介绍了一份幼稚园老师的工作,一个月三十块。沈姑娘经过考虑,决定还是参加护士培训班。做护士虽然辛苦,但收入高,以后还有提升空间。做幼稚园老师清闲,收入也不错,但没有提升空间。对这么一个自强又有主见的姑娘,白辛夷愿意多关照她。“没有困难,谢谢白姐姐的介绍,我下个月就能结业了,等拿了第一个月的薪水,我请白姐姐吃饭。”“好的,那我就等着沈姑娘的这顿饭了。对了,你弟弟插班后还习惯吗?”“有两个白少爷关照,我弟弟挺开心的。”“那就好,以后别少爷少爷的,就叫他们小祺小庭好了。”“那白姐姐也别叫我沈姑娘了,我叫沈南湘,白姐姐叫我南湘好了。”两个年龄相近的姑娘,聊了好大一会儿,才各自回屋。白辛夷在家待了一天,回到舞厅上班时,傅靖之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作为曾经风靡上海滩的风云人物,傅靖之的一举一动都能搅动风云。他枪杀上峰的事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轰动了上海滩。白辛夷早就听人说过傅靖之其人,此人是新军阀傅玉湘最器重的儿子,人称少帅。凭着过硬的军事素养和指挥能力,深受傅家军的爱戴。热河沦陷,傅玉湘没有接受日本人的劝降,而是称病回了上海,傅靖之带着傅家军和国民军整编,参加了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徐州会战。据说,日本人在占领上海之后,想以称病在家的傅玉湘相要挟,让傅靖之投降日本,被傅玉湘“宁愿自裁也不能失了晚节”的豪言震慑住,就此罢休。让人没想到的是,傅靖之竟然会在国家民族危难之际枪杀自己的上峰。小舞池里,十几个舞女和歌女聚在一起,都在议论这件事。“真是可惜了,傅三被押解武汉军事法庭,恐怕要凶多吉少了。”舞女金翠缓缓吐了一个烟圈,可惜道。 第20章混混挑衅   四月份接近尾声的时候,伪上海大道政府改为督办上海公署,唐炳坤继续担任警察局局长一职。为了在他的日本主子面前邀功,唐炳坤加大了对爱国人士的迫害,配合日本特高课大肆抓捕地下党和军统谍报人员。一时间,潜伏的地下组织遭到严重破坏,大批爱国人士被捕,上海的地下组织举步维艰。潜伏在大上海舞厅的江云琛苏皖和白辛夷,接到上级命令,暂时进入休眠状态。白辛夷的生活恢复了刚穿来时的单调生活,活动地点每天就是舞厅、家里,和上班下班的路上。时间很快进入了五月中旬,天气开始转热,白家的小摊除了售卖香烟、洋火,还会卖一种冰粉。杨爱娣手巧,在做吃食方面有些天分,做出来的粉非常滑嫩有弹性。有只加红糖的素粉,还有加各种果铺的果粉,素粉只卖五分钱一碗,果脯钱另算。价格不贵,味道也非常爽口。白家的冰粉一上市就获得附近居民的喜爱,偶有路过的行人看着凉粉生意红火,也忍不住买上一份带走。冰粉利润大,看着不怎么起眼,利润几乎半对半。一天卖个几十碗,才十几天竟然赚了二十几块大洋。再加上卖烟卷和洋火的盈利,一个月下来,赚个五六十块大洋不成问题,比白良杰在洋行做工时挣得还多。可理想总是很美好,现实却是残酷的。在这个帮派横行的乱世,想要谋生,怎么能少得了被□□欺榨。这天吃过早饭,白良杰照常开门摆摊,杨爱娣在灶披间做凉粉。而白辛夷,则是雷打不动地去前阁打拳。结果,一套形意拳还没打完,就听到外面的争吵声,在一声打砸物品的声响过后,传来白良杰悲愤的声音:“你们不能砸我的东西!”白辛夷大惊,什么也顾不上了,穿着一身白色练功服拔腿就往外跑。一步几个台阶,很快就到了一楼。眼下她最担心的是白良杰的腿,生怕一个不注意再次受伤。等她冲出后门时,杨爱娣也出来了,看见自家被砸得稀巴烂的烟摊和散了一地的烟卷,眼泪顿时就下来了。“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我们已经交给巡捕房管理费和卫生费了。”杨爱娣泣不成声。白辛夷顾不上一地狼藉,连忙上前查看白良杰有没有受伤。发现他只是生气脸涨得通红,并没有受伤时,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我父亲不懂规矩,我先给您赔个礼。”白辛夷对一个看着像是领头的小混混说。小混混身穿上白下黑的布衣布裤,歪斜着身子,嘴里还吊着一根火柴棍。混混似乎对白辛夷的穿着很好奇,打量了她一会后,才用自以为很温和的口吻说:“小姑娘倒是挺识相的,这个老帮古要是这么识相,爷也不会砸他的摊子了。”“我也没说不交保护费,可你们一下就收我们利润的六成,这生意还怎么做啊?”白良杰悲愤地说。“六成?”杨爱娣睁大了眼睛,“我一大早起来做凉粉,我家男人差不多要耗一整天,交给你们六成利,一个月还要交给巡捕房五块钱管理费卫生费,我们还怎么干啊?”“规矩是马五爷定的,这话你跟马五爷说去。”混混对杨爱娣冷眉瞪眼,完全不似刚才对白辛夷的态度。“别的地段保护费只收三成利,偏偏这一片要六成利,这不是逼死人吗?”旁边一个卖糖人的老人说。另一个卖报纸的报童小声附和:“就是,这一天天的都白干了。”“你们找死啊,有话找马五爷说去,看看马五爷像不像小爷我这么好说话。”周围的人顿时不说话了,人们似乎对马五爷很畏惧,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这个兄弟借一步说话。”白辛夷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懂得在现实面前适时地低头。也怪她考虑不周,一时忘了这是一个不讲理的世道,除了租界的巡捕房收钱,还有帮派收取保护费这茬。白良杰和杨爱娣都是老实人,也没做过生意。以为在自家门口摆摊,又交了管理费卫生费给巡捕房,就万事大吉了。混混叫王三,人虽然混,但及爱面子,对白辛夷的识相很受用。王三跟着白辛夷走了几步,问道:“小姑娘,你想说什么?”“这位兄弟,你口中的马五爷是青帮的吗?”“当然是青帮的了,别看这是法租界,法国人在我们青帮面前也要掂量掂量。当年,我们杜爷可是将法国人好一番戏弄。”王三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白辛夷一看有门,连忙说道:“我认识你们的小杜爷,你们小杜爷也说了,让我有事找他。可我知道小杜爷贵人事忙,这点小事也不好打扰他。还请您和马五爷说说,通融一下,三成利,我保证每个月按时缴纳,绝不偷奸耍滑,说三成利就是真正的三成利。”“小姐认识小杜爷?”王三看白辛夷的目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第21章两个男人的战争   白辛夷见傅靖之和杜宇轩有话要说,便趁机告辞:“小杜爷,您先忙,正好我也要下班了,回见。”“路上小心点,要不,我还是让人送你回去吧?”杜宇轩目露关心。“没想到小杜爷还挺怜香惜玉的。”傅靖之调侃道。杜宇轩拧着眉头,言语中透着不屑:“和你有什么关系?”“傅某哪里得罪杜少爷了吗?”傅靖之的神色也冷了下来。杜宇轩嘴角嘲讽的意味明显:“你没有得罪我,我只是不屑和你费口舌而已,姓唐的是日本人的狗,而你与狗为伍,实在令人不齿。”“杜少爷慎言!”傅靖之声音骤冷,眸子里弥漫着凌厉,无形之中给了人极大的压力、但杜宇轩丝毫不惧,说出的话更加讽刺:“我说就说了,你能奈我何?老百姓节衣缩食养着你们这些丘八,你们不思报国,却甘当逃兵,你们对得起身后千千万万的百姓吗?你傅靖之要是能以身殉国,我还能高看你一眼。”白辛夷震惊了,没想到杜宇轩竟能说出这番话来。“杜少爷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还真是令傅某动容。可青帮鱼肉欺压百姓的事还少吗?既然如此爱国,不如率领青帮众人上阵杀敌。不然,傅某会觉得杜少爷口是心非,虚伪至极。”傅靖之的嘴角带着讥讽。“青帮靠的是自己挣来的这份家业,家业大了,难免有不守规矩的。可你傅靖之吃着俸禄,拿着军饷,却干出枪杀上峰的事。这倒也罢了,以你老子和凯申的交情,让你戴罪立功也未尝不可。可你干的什么?甘当逃兵,与狗为伍,老子瞧不起你!”“杜少爷说话客气些!”一旁的陈盛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杜宇轩手下的四大金刚不干了,其中一个精瘦的黑衣人“唰”地一下拔出枪,直接指着陈盛:“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和小杜爷说话?”周围胆小的客人,早在两个气场十足的人物针锋相对时就跑了,一些胆大的原本还想看热闹,可在黑衣人拔出枪的那一刻,当即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躲开。白辛夷也躲得远远的,唯恐波及到自己。子弹不长眼,她可不想再死一次。乱世就是乱世,一言不合就拔枪。被人拉过来的高经理愁得都快哭了,这两个爷都不好惹,要是打起来了,损失的还是舞厅。上次宪兵队抓G党,就害得舞厅损失了不少。“小杜爷,傅三公子,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上海滩响当当的人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闹得难看。今天,我请二位喝一杯,大家以后就是朋友了。”高经理的话刚一落地,杜宇轩就轻嗤一声:“谁和他是朋友?高经理,你怎么越来越不会说话了,人怎么会和狗成为朋友?”“姓杜的,你欺人太甚!”陈盛愤然地拔出枪,指着杜宇轩,眼睛猩红。“妈的,你找死!”四把枪齐刷刷地对准陈盛。杜宇轩斜睨着傅靖之,脸上似笑非笑。而傅靖之则淡淡地看着杜宇轩,面无表情,看不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手下剑拔弩张,子弹上膛,两个老大却面不改色,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白辛夷都有些佩服傅靖之了,在这种明显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傅靖之还能岿然不动,眼都没眨一下。“各位爷,都放下枪,有话好好说!”饶是见多识广,高经理也吓得浑身发抖。其中一个黑衣人把高经理拨到一边:“没你的事,滚一边去!”这一刻,高经理直想抱着头装死。他只是个小经理,这些人为什么要难为他?惊慌中,高经理看到了在一旁淡定看热闹的白辛夷,立刻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小杜爷很少来舞厅,偶尔来上一次,既不跳舞,也不让人陪。可这几次来舞厅,每次都点牡丹的歌,还鲜有的和牡丹聊上一会儿,今天更是送了花篮。他紧走几步,到了白辛夷面前,“牡丹,你快劝劝杜少爷,让他把枪收起来。”“那好,我试试吧!”白辛夷应下来。杜宇轩是为了给她赔礼才来的舞厅,要是真闹出什么事,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小杜爷,您先让他们把枪放下来。舞厅这么多人,误伤了别的客人就不好了。”白辛夷好言相劝。杜宇轩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波动,冲着手下的四大金刚抬了抬下巴。四人二话不说,立刻放下枪退到一旁。陈盛见状,也乖乖地放下枪,退到了傅靖之身后。 第22章疯狂   白辛夷刚到二楼就听到一阵吵嚷声,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传来:“白牡丹怎么还不来?她以为躲着不见人就能躲得过去吗?”“唐小姐,您再等等,牡丹马上就来,要不我给您上杯酒?”高经理陪着小心说。“喝什么酒,要我说。你们舞厅就该开除白牡丹,免得她给你们抹黑。”“唐小姐倒是说说,我怎么给舞厅抹黑了?”白辛夷差点气笑了。一个造人唾骂的汉奸之女,有什么好得瑟的。高经理看见白辛夷,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小心点。白辛夷冲高经理点了点头,走到唐欣面前,“唐小姐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唐欣看见白辛夷分外眼红,,伸出一根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指着她:“误会?你让两个男人为你争风吃醋,是不是很得意啊?我警告你,傅靖之是我的未婚夫,你离他远点!否则,我让你在上海滩待不下去!”“唐小姐好大的威风,可惜………”“可惜什么?”“可惜没有脑子!”白辛夷在唐欣震怒之前,紧接着说:“报纸说什么你就信了吗?你不是在上海滩呼风唤雨吗,为什么就不能查清楚在向我发难?”白辛夷刚开始还以为是一些三流小报为了销量博眼球,买了报纸才知道,刊登这个“新闻”的居然是沪上很有名的报纸。只不过,现在被日本人控制了。至于为什么要发这种新闻,她猜测应该是日本人想达到某种目的。而她,应该只是个无辜的躺枪者。之所以选中她,估计和杜宇轩对她的关照有关,加上她歌女的身份,这样的可信度会高些。“你什么意思?”不知是因为大上海的背景,还是因为杜宇轩的威慑,唐欣对白辛夷的态度没有像在沪渎寺那样恶劣,但也是颐指气使。“首先,我根本不认识傅靖之,另外,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小杜爷和傅靖之那天的争执不是因为我。当时在场的人有很多,除了舞厅的工作人员,还有很多客人,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随便打听。”高经理适时地说道:“牡丹说的都是真的,当时小杜爷和傅三公子起了争执,还是我让牡丹上去劝的小杜爷。”唐欣见白辛夷说的理直气壮,又有高经理作证,阴沉的脸色稍霁,“舞厅这么多舞女歌女,记者为什么偏偏写你?”“这我怎么知道?或许是我和小杜爷相熟吧,而那天小杜爷和傅先生争执时,我正在和小杜爷说话。”“白牡丹,我再次警告你,既然你傍上了杜宇轩,就不要再肖想傅靖之,他是我的未婚夫,谁都别想得到他。”唐欣几乎是在宣誓一般,眼睛里是骇人的疯狂。白辛夷的脑子里忽然闪过傅靖之厌恶地说着“不管是剁手还是砍脚请随意”的画面,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不知是傅靖之被唐欣这么一个偏执狂缠上可悲,还是唐欣一厢情愿喜欢傅靖之却被傅靖之厌恶更可怜。不过,这都和她没关系。“放心,我对傅靖之没兴趣,更不会抢别人的东西。”“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让你好看。”唐欣恶狠狠地说完,转头就走,走到白辛夷跟前时,还故意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唐欣刚要破口大骂,忽然想到了杜宇轩那双森寒的眼睛,顿时歇了声。唐欣捂着发麻的肩膀,疼得龇牙咧嘴。眼前的这个歌女,看起来明明很纤细,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想到那日在沪渎寺里,这个歌女一拳就能把自己的保镖打得鼻青脸肿,唐欣觉得自己的肩膀更疼了。唐欣气势汹汹而来,走时虽然算不上狼狈,可也没有了来时的嚣张。“牡丹,你好厉害,几句话就把唐大小姐打发走了。”唐欣这边一走,舞女们就呼啦啦地围住了白辛夷。“就是,你不知道,刚才高经理说了多少好话,她都不依不饶的。结果,你一来,几句话就让她没话说了。”舞女陈艳红说。姚曼卿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牡丹,你别怪我们没有帮你,实在是唐大小姐势力太大,我们惹不起。”“呦,人家有小杜爷这个大靠山,还能用得着你帮忙?真是自多多情!”舞女胡莉莉抱着肩膀,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睨了姚曼卿一眼。歌女蓝百合最近和胡莉莉走得近,忙附和胡莉莉:“牡丹现在可是大红人,都上报纸了。”白辛夷懒得搭理胡莉莉和蓝百合,胡莉莉倒是和她没什么交集,这个蓝百合是真讨厌。就是属癞□□的,不咬人但恶心人。上次打了她一巴掌,倒是老实了一段时间。最近傍上了胡莉莉后,又故伎重演,时不时的说两句酸话。“我怎么会怪你们?唐欣这么嚣张,你们顾忌她很正常。换了我,我也会顾忌的。”白辛夷笑着对姚曼卿说。姚曼卿虽然性子清高,但品行不错,对下面的小舞女是能提携就提携。这样漂亮有气质、有文化,心眼还不错的女人,她也喜欢。这时,已经有客人陆续来了,舞女们歌女们立刻各就各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白辛夷最近一直小心翼翼的,在这个无法无天的世道,她毫不怀疑唐欣这个疯女人哪天发起疯来,能干出杀人的事情来。 第23章运送药品   随着中国军队在战场上的不断失利,大片的领土也随之沦陷。武汉会战前夕,国民政府正式迁往重庆。前方吃紧,而作为中国最繁华最富裕城市的上海,依旧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歌照唱、舞照跳,赌场烟馆舞厅,不仅样样齐全,比战前还繁荣。而普通民众则因为物价飞涨、物资粮食短缺,生活非常困窘。更有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卖儿卖女,挣扎着像狗一样活着。这时候,原本被押解武汉军事法庭受审的傅靖之,在押往途中被唐炳坤劫走一个月后,又在唐炳坤的大力举荐下,正式担任警察局督察处处长一职。消息一出,整个上海滩一片哗然。有骂其自甘堕落做汉奸的,也有说其识时务懂得善变的。总之,傅靖之在连续经历了枪杀上峰、被劫,为争歌女和人大打出手的事件后,再一次站在了风头浪尖。传闻傅玉湘在得知傅靖之担任伪政府警察局督察处处长一职后,当即被气得住进了医院,扬言要和其断绝父子关系。傅靖之在担任督察处处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查封了两家进步报纸,紧接着又让侦缉总队和水巡队联合下面的分局,连夺了两个被青帮控制的码头。这下,不光进步人士和爱国市民大骂其是汉奸,更是彻底得罪了青帮。同时,因为日伪汉奸的丧心病狂,国共双方也展开了对日伪汉奸的锄奸行动。休眠的江云琛三人,接到上级的命令,开始复苏。江云琛的父亲江仲年,是一个有良知的爱国商人,在淞沪会战期间就为国民军提供大量药品和粮食。上海沦陷后,日本人一直想拉拢他,都被拒绝。上个月,江仲年为八路军游击队筹集了一大批紧缺药品和医疗器械,但因为宪兵队和侦缉队一直盯着江家的货物运输,药品无法运出去。而江云琛他们几个的任务就是,配合交通员将这批紧缺药品尽快运出去,挽救战士们的生命。三个人研究了一下,决定利用白辛夷和杜宇轩的关系,通过青帮控制的码头将药品运出去。最后,江云琛再次向白辛夷确定:“杜宇轩能靠得住吗?”“能!”白辛夷没有片刻的考虑,脱口而出。“辛夷,如果杜宇轩不愿意帮忙,你就有可能暴露。”苏皖担忧地说。“我不怕,如果我真的出了事,还请你们关照我的家人。你们放心,如果我暴露了,绝不会背叛组织。”白辛夷虽然看起来就跟交代后事一样,其实还是很有把握的。她一直都觉得杜宇轩是个有良知有血性的人,她虽然不认同他的一些处事方法和行为,但在大是大非方面,她还是相信他的。杜宇轩的父亲杜敬亭一直就是支持抗日的,不然也不会为了不帮日寇而选择退隐了。杜宇轩不但继承了杜敬亭的大义,还更加的激进。要不是杜敬亭门徒众多,杜宇轩又深受青帮上下的认可,抓了杜宇轩会引起青帮的大肆报复,日本宪兵队早就抓了杜宇轩。针对杜宇轩的暗杀,不是没有,但日本人也只敢暗中下手。制定好计划,白辛夷先给杜宇轩打了个电话,约他第二天中午在查理西菜社见面。杜宇轩接到电话时很意外,却没有犹豫,欣然答应了她的邀请。为了表示尊重,白辛夷去之前,去理发店花了五块钱做了个头发。虽然有些心疼价钱,但看着镜子里令人眼前一亮的女子,顿时觉得这钱花的值了。原本平淡无奇的短发,将发尾微微烫卷后,看着时尚又显气质。白辛夷有些感慨,不管什么时候,女人的钱最好赚。她只烫了个发尾就要五块钱,烫个时下流行的爱司头需要十块钱。十块钱相当于纱厂一个女工半个月的薪水,真不是一般女人烫得起的。可这些钱不得不花,身处舞厅那个声色犬马的地方,她顶着一头清纯女学生的短发,确实有些不伦不类。白辛夷从理发店出来,拦了辆黄包车,去了位于公共租界的查理西菜社。查理西菜社是美国人查理创办的西餐厅,因为经营不善,卖给了中国人钱先生。在钱先生的经营下,已经成了上海滩最知名的西餐厅之一。当然,价格也贵得离谱。白辛夷请人帮忙,自然不会吝啬钱。再说,有钱人江云琛昨晚还自掏腰包给了她二十个大洋,说是活动经费。查理西菜社的位置非常好,坐在窗口可以看见黄浦江,听见轮渡起航的汽笛声。白辛夷乘坐直达电梯上了位于六楼的餐厅,刚到门口,就有穿着短袖衬衣带着黑色领结的侍应生迎了上来,非常礼貌地问:“小姐几位?”“两个人。”还不到吃饭的时间,餐厅里坐的稀稀拉拉的,侍应生将白辛夷领到了一个靠近窗口的两人座:“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吗?”“先给我一杯咖啡,等我的朋友来了再点菜。”“好的小姐,您稍等。” 第24章他好像认出我了   白辛夷好不容易等到十点下班,和苏皖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舞厅。一出舞厅,白辛夷就看到了对面停靠的一辆黑色轿车,是江云琛在等她。等白辛夷上了车,江云琛立刻将车里的帘子拉上,“你先把衣服换上。”白辛夷打开座位旁边的黑色袋子,拿出里面的一套衣裤,一双黑布鞋,还有一顶黑色礼帽。她脱掉身上的旗袍,利索地换上了青帮小混混的标配服饰,白衣黑裤黑布鞋。又将自己的头发挽起来,带上那顶黑礼帽。白辛夷拿出手袋里的小圆镜照了照,一个清秀的青帮小喽啰立刻呈现在她的眼前。车子一路往西外滩码头驶去,行驶了大概四十分钟左右,终于到了西外滩码头。江云琛不方便露面,一会是她和交通员以及青帮的人接洽。江云琛将车停在了离码头不远的地方,递给她一把枪,再次交待她:“码头上已经安排好了,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有什么事,你就鸣枪,我们的人就埋伏在附近。”“放心,我会随机应变的。如果你发现情况不对,赶紧离开,不要管我。”白辛夷说完,打开了车门,飞快地朝码头跑去。就像一只灵巧的兔子,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白辛夷一路跑到了堆满货物的码头,已经是半夜时间了,码头上依然灯火通明,穿着粗布背心的码头工人扛着一箱箱、一袋袋的货物,穿梭于码头和船只之间。也有船主和货主,在一旁点货验货。不管是货主船主,还是码头工人,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没有人注意到白辛夷。白辛夷按照约好的来到一号渡头,找到了四大金刚之一的杜安。杜宇轩手下的四大金刚分别叫杜平、杜安、杜喜、杜乐,简称平安喜乐,是杜敬亭收养的四个乞儿,对杜敬亭和杜宇轩父子忠心耿耿。“安哥。”白辛夷往下压了压帽檐,刻意改变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清越的少年音。杜安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几个手下在做最后的检查。乍一看见白辛夷,差点没认出来。“白小……”杜安站起身,差点就喊出了白小姐三个字。“已经装船了吗?”白辛夷压低了声音问。“放心吧,已经装船了,你的人乔装成船员已经上了船。”杜安对白辛夷非常客气。小杜爷看重的朋友,他们当然要恭敬了。“这就好。”白辛夷稍稍放了心。还有十几分钟船就起锚了,等船一开走,这件事就算成了大半。“安爷,这个俊秀的小后生是谁啊?”一个三十多岁瘦得跟猴子一样的男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白辛夷问,眼神有些猥琐。白辛夷装作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躲在杜安的身后。杜安啐了他一口:“呸,瘦猴,你是不是看见俊俏后生就走不动路?这是老子的远房小表弟,你要是再敢乱看,小心老子挖了你的眼睛。”“看一眼都不行。”瘦子小声嘀咕一声,悻悻地走了。“别生气,这是负责这一块码头的王老三的小舅子,不爱女人,就爱俊俏后生。”杜安小声解释。“安哥平时也会来码头吗?”白辛夷岔开了话题,随口问。“我平时都是跟着小杜爷的,不来码头。今天嘛,特殊情况。”“安爷辛苦了,谢谢安爷,我欠了小杜爷一个大人情。”杜安虽然没明说,但白辛夷知道,杜安能来码头,完全是因为帮她运货。“应该的,小杜爷看重你这个朋友。”杜安一开始也和另外三个兄弟想的一样,认为小杜爷喜欢上白小姐了,所以才一次次帮她。他从小就跟着小杜爷,从没有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好过。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小杜爷还是停留在听歌聊天的阶段,根本没什么进展,完全把白小姐当成好朋友的样子。“认识小杜爷,是我的幸运。”“那当然了,…….”“安爷,货物都检查好了。”一个穿着白衣黑裤的年轻人跑了过来,打断了白辛夷和杜安的对话。“好,时间到了就起锚。”杜安也怕夜长梦多,小杜爷很重视白小姐的这批货,还特意安排他过来。小杜爷以前也帮政府军运过药品,但都没有这次重视。白辛夷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把这些药品运到根据地了,想想就觉得高兴。“安爷,不好了,警察局的车来了。”就在白辛夷以为任务就要完成了的时候,有人飞奔着过来,气喘吁吁地说。 第25章怀疑   白辛夷将码头上发生的一切都汇报给了江云琛,还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她怀疑傅靖之认出她了,却没有挑破,加上她以前的猜测,她觉得傅靖之这一系列的行为可能没这么简单。“不管怎么说,最近你都要小心。”江云琛还是有些担心,“要不,你这段时间先出去避一避?”“不用,我相信我的判断,傅靖之应该不会为难我。他要是真想为难我,在码头上就是抓我的最好机会。”而且她怀疑,陈盛带人搜查时有可能放水了。虽然杜安事后告诉她,船上的人将药品藏在了货仓的夹层,但若是真想找,不可能找不到。当时,陈盛说的是‘要不是有人举报说你们帮人运送违禁药品’,而不是像那个年纪大的警察说的‘警察局接到举报,说西外滩码头有人运送违禁物品’。违禁物品和违禁药品还有有区别的,有人运送和帮人运送也有区别。细琢磨一下,陈盛的那句话仿佛是在暗示杜安,青帮有人泄密。否则,警察不会连帮人运送违禁药品这么机密的事情都知道。“行,你有分寸就好。鉴于你的出色表现,组织经过研究决定,吸收你为中G党员,由我作为你的入党介绍人,希望你尽快写一份入党申请交给我。”“好的,谢谢江老师。”白辛夷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虽然她大学期间就入了党,但再次被组织肯定火线入党,还是让她很兴奋。白辛夷回家后就写了入党申请书,并仔细斟酌了好久,才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由江云琛转交给了组织。接下来的时间,白辛夷一边继续工作潜伏,一边满怀期待的等着组织的批准。时间很快进入了全年最热的天气,天气热得人都快化了,根本没什么胃口。这时候要是能吃上一碗清凉酸甜的冰粉,简直是再好不过了。因此,白家的冰粉生意更加好了,成了附近有名的小吃。小吃摊刚开张时每天能卖个三四十碗,生意好的时候能卖五六十碗,现在一天至少卖一百碗。小孩子买纯素粉的少,基本都是买那种带果脯和水果丁的粉,一天下来纯利就有三四块大洋。上午有白辛夷帮忙,中午时白良杰将东西收回家吃午饭,饭后再歇个午觉,下午和傍晚忙不过来了还有杨爱娣帮忙,白良杰一点也不觉得累。他都想好了,等到天气凉了不能卖冰粉了,就卖包子。不光有住在附近的居民买,路过的行人也能买了带走。虽然马五爷没有收他们家三成利的保护费,但他也懂得“上道”。月底,他会带着一些精美的糕点和十个大洋过去,再说上几句好听的。最后,马五爷只收下了糕点,大洋让他拿回去了。马五爷虽然心里不舒服,但碍于杜宇轩的面子,只能忍下来。后来白辛夷机缘巧合地帮了马五爷的三姨太一次,让三姨太非常感激。有了三姨太的枕头风,马五爷对白家的态度温和了不少,还特地交待手下不许为难白家人。因此,白家的小吃摊再也没有地痞流氓来闹事了,就连那些巡捕对白良杰也比以前客气了。除了白辛夷每个月赚的一两百大洋,每个月还有六十块大洋的房租进账,加上白家的小吃摊,一个月下来有三四百个大洋的收入。虽然比不上那些有钱人,但也能吃饱穿暖,孩子有学上,病了有钱看病。白家的日子眼看着一天天变好,杨爱娣还是保持着勤俭节约的习惯。因为尝过没钱的苦,所以她最热衷的就是存钱。她和丈夫商量好了,等女儿的合约到期就从舞厅辞职,不管是继续上学,还是嫁人,他们都支持女儿。杨爱娣发现,最近几天周太太见了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旁敲侧击的问了几次,周太太又什么也不说。周家和谢家是前后只差几天搬来的,这个月底租约都要到期。杨爱娣想着,是不是周太太一家不想续约了。要是真不续约了就赶紧说一声,也好让他们提前招租啊。虽然租界的房子有很多人抢着租,可他们也想好好挑个租客啊。忍了两天,杨爱娣还是问了出来:“周太太,房子你们还续租吗?还有十来天就到期了,你们要是继续租,咱们就再写个续租合同,要是不续租,我们就招租。”周太太一家租他们家房子有五年了,相处的也很融洽,如果能续租更好,不续租也没关系。这五年间,别家都涨过三次房租了,他们家只涨过一次,算是有良心了。“租,当然租,只是这房租?”周太太忐忑地问。“周太太放心,房租还和以前一样,但必须是大洋。”“应该的。”周太太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周围同样的房子都涨到四十块法币了,折合成大洋差不多三十四块,白家只收三十块大洋,已经很良心了。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早几年男人一个月小两百大洋,现在虽然还是两百块,但换成了法币,一下子就缩水了。家里两个孩子,还有父母要供养,日子渐渐有些紧巴起来。“周太太放心,我家孩子爸说了,三年之内不涨房租。还说人与人之间,除了钱,还有情分在的。”杨爱娣将白良杰私底下说的话说给了周太太听。 第26章傅处长有请   茶舞结束,白辛夷在餐厅吃过晚饭,被几个小姐妹拉到小舞池里聊天。十几个舞女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八卦,白辛夷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偶尔插上一句嘴。白辛夷唱歌之余喜欢和这些坐冷板凳的舞女们聊天,一来二去的,倒是在这群舞女中落了个随和的名声。舞厅有炙手可热的红舞女,自然也有时常坐冷板凳的舞女。别小看这些坐冷板凳的舞女,她们的小道消息可是最灵通的。什么哪家富商又娶了个姨太太被原配打上门了,什么某男电影明星和人鬼混被老婆捉奸在床了,什么小开为交际花一掷千金了。总之,说的大多是一些桃色新闻。舞女们也不傻,牵扯到政府人员和日本人的话题,还是有些忌讳的。白辛夷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就有些意兴阑珊。这时,听到一个舞女感慨地说:“真羡慕那些能拿捏住男人的⑨⑩guang女人,我要是有这本事,就不用在这看人脸色了。”“人啊,要懂得知足,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一个月几百块,夏天冷气,冬天暖气的。这世道,上哪找一个月能赚几百块又不用卖身的工作。”另一个烫着爱司头的舞女撇了撇嘴。刚刚感慨的舞女说:“咱们也不能一直做舞小姐啊,过几年老了怎么办?”“老了再找个男人嫁了就是,你看大世界夜总会的陈爱丽,不就早早地嫁给了侦缉队的李队长,李队长还为了她把老家的老婆休了,哪怕陈爱丽不能生育,李队长还不是照样供着她。”“我说的就是陈爱丽,我要是能有她这手段,也会抽身的。”“陈爱丽有什么好羡慕的,要让你嫁给汉……”爱司头话说了一半就突然停下了,明显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白辛夷再一次听到了和侦缉队长李洪文有关的问题,就有些上心,还想要多听点时,几个舞女又换了别的话题。又聊了一会儿,到了餐舞的时间,舞女们一哄而散,回到舞池旁边的候场区,等着客人的邀请,白辛夷也回了后台的化妆室。化妆室也兼做休息室,除了胡莉莉和姚曼卿这样顶级的红舞女是一人一间化妆室,其余的都是好几个人一间化妆室。六个签约歌女,两个正当红的一间化妆室,白辛夷苏皖她们四个人一间。四个人里,苏皖和黄玫瑰来的最早,快两年了,白辛夷比蓝百合晚几个月,到这个月底也满一年了。休息室里只有黄玫瑰和苏皖在,蓝百合又跑去找胡莉莉去了。“牡丹,你的生日快到了吧?”黄玫瑰一边用刷子往脸上扫着腮红,一边问白辛夷。“还有几天就到了。”白辛夷忽然有些感慨,一晃都穿过来八、九个月了,自己也十九了。“牡丹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没有,我现在不考虑个人问题。”“你都十九了,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你比我还大一岁呢,不也没考虑个人问题吗?”白辛夷反问,不明白黄玫瑰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你和杜少爷?”黄玫瑰试探着问。“我和小杜爷就是聊得来的朋友,我们之间的关系很纯粹。”黄玫瑰松了一口气:“是这样的,公董局市政总理处的孙秘书,就是前天一连点了你两首歌的那位,他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和他处朋友。你放心,不是那种不正当的关系,是奔着结婚去的。”“玫瑰,谢谢你的好意,还要麻烦你告诉孙先生,我这几年内都没有成家的打算。”白辛夷的脑中出现了一个二十五六岁,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形象。看起来倒是不错的一个人,可她根本没有想处朋友的打算。“牡丹,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孙先生真的很不错,大学毕业,薪水也不低。他人很正派的,也不怎么来舞厅消遣,这几次都是陪着上司来的。”黄玫瑰好言相劝。要是有孙先生这样的男人看中她,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玫瑰,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真的不想处朋友,也不想成家,你还是替我回绝孙先生吧,免得耽误他。”白辛夷知道黄玫瑰是为了她好,所以也很客气。按照正常发展来说,自己三年合约到期,嫁个孙先生这样不嫌弃自己在舞厅工作过又能养得起家的男人,是最好的归宿了。可她现在才十九,结婚还早着呢。就算是以后结婚,也要找个志同道合的战友。黄玫瑰见白辛夷态度坚决,虽然有些惋惜,但也不再劝了,人各有志嘛。到了黄玫瑰上场的时间了,她最后检查了一遍妆容,踏着高跟鞋出去了。“做咱们地下工作的,只能找志同道合的战友,否则,就是自投罗网。”等黄玫瑰走远了,苏皖小声说。“我知道,自从加入了组织,我就没想过个人问题。”应该是,自从穿过来,她就没想过个人问题。两人还要再聊几句时,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两人立刻离得远了些,各忙各的。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和江云琛苏皖的关系疏远了一些。进来的是蓝百合,手捧着一大束红色的玫瑰花,炫耀地看了白辛夷和苏皖一眼后,将花放在了自己的化妆台上。白辛夷不喜欢蓝百合这种小人嘴脸,直接无视了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自己上场了,白辛夷喝了几口花茶,将茶杯锁进了抽屉里。不是她想得多,别说是现在的乱世,就是后来的法治社会,在舞厅夜总会这种鱼龙混在的地方,杯子都不能随便放。白辛夷来到舞台旁的候场区,刚坐下来,就听到司仪请自己上台的声音,是一位姓陈的先生点了她演唱《清流映明月》。白辛夷款款走上台,站在立式麦克风前,红唇轻启:“感谢陈先生的厚爱,能为陈先生演唱这首《清流映明月》是我的荣幸,祝陈先生家庭美满、事业有成。”说完,转头朝乐队点了点头。 第27章锄奸1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里,白辛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美美地伸了个大懒腰。又是崭新的一天。她脱去睡觉时穿的短裤短褂,换上了一件宽松的短袖A型旗袍,去了马桶间洗漱。这种新的石库门建筑不同于老式石库门,每个楼层都有一个马桶间,一楼的马桶间为白家一家人所有,二楼的马桶间由周先生一家和新搬来的程先生一家使用,三楼的归沈姑娘姐弟。白辛夷洗漱的功夫,杨爱娣已经把早饭给她端到了客堂间。“辛夷啊,妈妈已经把今天要用的冰粉和配料都做好了,你和爸爸照顾摊子,我和周太太程太太坐电车去南市买菜,中午之前赶回来做饭。”“怎么去那么远?那边扒手多,还是在附近的菜市买吧。”白辛夷劝道。南市属于华界控制区,帮派横行,那些伪警察有时候比帮派还黑,扒手更是到处窜。“我们把钱藏的私密些,没办法,这肉价长得太离谱了,都快吃不起了,周太太说南市那边肉价比租界这边至少便宜三成,还能买到活鸡活鸭。”“行,那您小心点。”杨爱娣交待好女儿,又交待几个儿子:“我和囡囡妈妈去买菜,你们几个看好囡囡,就在天井里玩,别乱跑。”“妈妈,我一定会照顾好囡囡的。”彦彦拍着小胸脯说。家里一直都是他最小,哥哥们都不愿意带他玩,毛头虽然和他差不多大,但毛头喜欢和他抢东西,还是小妹妹可爱。“还有我。”周太太家的老二毛头也不甘落后,直接上前牵住了囡囡的小手。白辛夷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两个小豆丁“争风吃醋”,还不到五岁的囡囡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会看看彦彦,一会看看毛头。周太太叮嘱自己的大儿子在家照顾好弟弟,程太太不放心两个小豆丁带囡囡,便拜托双胞胎兄弟“小祺,小庭,阿姨去买菜,麻烦你们看着囡囡。”“阿姨,我和哥哥会看好囡囡的。”白俊庭不紧不慢地说。程太太又拜托白俊庭不要让囡囡乱吃东西,这才放心地挎着篮子和杨爱娣周太太出去了。白辛夷吃好早饭,将碗筷洗好,开始了一天的营业。现在正是暑假时期,还不到九点就已经卖出去了十几碗冰粉。快十一点时,杨爱娣和周太太她们三个回来了。看到她们三人就跟逃荒似的狼狈样子,白辛夷吃了一惊。三个女人头发蓬乱,脸上灰尘合着汗水,衣服扣子被扯掉了好几个。“这是怎么回事?”杨爱娣咕咚咕咚灌下了大半杯温开水后,缓了一下才说:“别提了,南市那边来了很多从中原逃难来的难民,说是发了大洪水,家都没了,走了快两个月才来到上海。他们睡在大马路上没吃没喝的,好多孩子饿得直哭,我们三个看着他们可怜,就买了些馒头给他们。谁知,一下子冲过来一大群孩子,扯着我们要东西吃。”三个女人哪见过这个阵势,最后还是一个年长的汉子制止了那些从她们身上掏钱的孩子,三人只留了车钱,剩下的钱都买了馒头分给他们才得以脱身。“是黄河决提了。”白辛夷心里有些难受,再一次感受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今天中午随便吃点吧,妈您歇着,我去做饭。”午饭是白辛夷做的,只有米饭一个炖菜一个汤。饭桌上,一家人都没怎么说话,就连一向叽叽喳喳的彦彦都老实的像个鹌鹑。吃过午饭,白辛夷休息了一会儿,拎着手提袋离开家去上班。白辛夷坐在黄包车上,发现越靠近公共租界控制区,越能感受到一股紧张的气氛。进入公共租界,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她看到街上巡逻的巡捕多了,巡捕们脸上的表情也比以往严肃的多。黄包车到了舞厅门口时,白辛夷遇到了匆匆赶来的胡莉莉。胡莉莉看起来有些狼狈,一头时髦的卷发汗津津地贴在头皮上,平日精致无暇的妆容都有些花了。“莉莉姐,你这是怎么了?”白辛夷吃惊地问。胡莉莉一向爱美,无论是发型还是妆容,都是一丝不苟,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别提了,差点没能过来。”胡莉莉从黄包车上下来,腿突然一软,眼看着就要向前扑去。白辛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莉莉姐你慢点。”胡莉莉说了声谢谢,亲密地挽着白辛夷的手臂,一起往舞厅走,边走边说:“那阵仗太吓人了,除了巡捕房的人,还有宪兵队、侦缉队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出什么事了吗?”“听说是住在欧嘉路的李队长被人刺杀了,整个路都封了,连累我们北四川路的居民跟着戒严,一个一个的盘查。宪兵队的人端着枪指着人,好凶。我好说歹说,才让我过来。”“莉莉姐受惊了,回去好好洗把脸,休息一会儿再工作,客人多等一些时间没什么的。”白辛夷一副为胡莉莉着想的样子。接着,又状似无意地说:“也不知道是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刺杀李队长,李队长可是宪兵队的红人啊。”“还能是谁?不是国民党的人,就是□□党的人。”胡莉莉说完,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岔开话题:“牡丹,谢谢你啊,没想到你看着不怎么爱说话,倒是挺热心的。” 第28章锄奸2   白辛夷到家时,和平时一样敲了敲父母住的前厢窗户。杨爱娣很快就起来打开门,将女儿迎进来:“锅里给你留了白粥,吃了再睡。”“谢谢妈,过两天找个工匠在把后门改装一下,再装个暗锁,以后我回来晚了就自己开门进来,省得你们大冬天的还要起来给我开门。”“等我抽空去找人改一下。”杨爱娣也觉得装个暗锁不错,省得有晚回来的租客,还得她和良杰给开大门。“妈,你给我拿把剪子和钢丝钳。”杨爱娣狐疑地问:“你要剪子和钢丝钳干什么?”“我修一下东西。”白辛夷搪塞道。杨爱娣虽然有些狐疑,还是回屋去拿东西了,不大一会儿,就拿了一把剪子和钢丝钳出来,“你早点睡,别折腾太晚。”“知道了,您也早点睡。”杨爱娣回屋睡觉了,白辛夷看着前厢的灯熄了,这才拿着剪子和老虎钳走了。白辛夷去灶披间喝了一小碗白粥后,估摸着父母应该睡着了,便蹑手蹑脚地拿着钢丝钳去了亭子间上面的晒台,她记得晒台晾衣服的铁丝好像多了一小截。果然,铁丝的一头垂下来有一二十公分,长度足够,铁丝硬度也适中。白辛夷用钢丝钳剪了一小节铁丝拿在手里,目光又落在了晒台东北角的一堆杂物上面。这些杂物是谢先生一家搬走时扔在这里的,还没来得及清理。白辛夷走到那一堆杂物面前蹲下来,开始翻找。谢先生是做中学□□的,应该会有那些文件夹之类的。她翻找了一下,从一堆的旧报纸和稿纸中,找到了一个有些破旧的文件夹。白辛夷将巴拉得乱糟糟的东西稍微拢了拢,拿着找到的东西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先是将铁丝的一头磨得尖锐了些,接着,又用剪刀将文件夹剪了几个条状和S状的硬卡片。检查了一遍,觉得应该可以了。白辛夷从床下掏出一个藤编的箱子出来,取出钥匙打开了小铜锁,拿出一叠衣物,正是上次去码头时,江云琛送给她的那套白衣黑裤,草编礼帽。换上衣服和鞋子,戴上帽子,拿着自己加工好的小工具和手电筒,白辛夷关上电灯,轻手轻脚地朝着后门走去。到了后门处,白辛夷仔细听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人,这才轻轻拉开门栓,出来后又用挂锁将门锁好。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深夜行动的感觉了,还挺刺激的。寂静的夜晚,街道上空无一人。白辛夷沿着街边一溜小跑,尽量将脚步放轻。学校在善钟路,和白家住的海格路离得不远,走路不到二十分钟,以白辛夷的奔跑速度,也就七八分钟的时间。白辛夷跑得很快,再过一个岔路口就到学校了。正在她觉得自己这次行动还挺顺利时,结果下一秒,就从路口拐角那出来了两个人。白辛夷立刻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墙根上,借着一颗法桐树的掩护,一动不动。自己这乌鸦嘴啊!等两个人走近了些,竟是两个穿着巡捕制服的华人巡捕。两个巡捕没有发现白辛夷,继续朝前走,一边走一边抱怨。“他娘的,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咱们华捕的,薪水才是阿三的一半,连越南人都不如。”“知足吧,咱这巡逻一夜好歹能赚几十块,纱厂的工人也要上夜班,可他们一个月都赚不了几十块。”“我这不是气不过吗,咱们明明和阿三越南人一样巡逻,阿三一小时八块钱,越南人六块钱,到了咱们这就成了四块钱了,太不公平了,明明是咱们自己的国家,却处处受歧视。”“你这话可别对别人说,免得到了洋人耳中。洋人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被日本人压得喘不过气,正好拿咱们撒气。”两个华捕从白辛夷身边走过,一个矮一点的巡捕说:“我还以为洋人多厉害呢,不也得在日本人面前装孙子,日本人让他们严查租界他们就严查。要我说,再多几次刺杀才好呢。”高一点的巡捕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矮个巡警立刻嘲笑道:“大晚上的没人,你也太小心了。”“你这张嘴早晚惹祸,这话你当着我的面说就算了,以后可别乱说话了,有的人坏着呢。到时候,哪怕你姑父是探长都保不了你。”“知道了,以后不乱说了。”两个巡捕的声音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就听不见了。白辛夷等两个巡捕拐去了别的巷子,这才从树后面走出来,飞快地朝学校跑去。到了学校门口,白辛夷的脚步更轻了,她沿着院墙悄悄的绕了一周,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找到了一处缝隙大的院墙。白辛夷身体一跃,双手手指扣住砖缝,两脚尖用力蹬住砖缝,如同壁虎一般转眼就上了三米高的院墙,纵身往下一跳,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观察了一下,确认没有任何动静后,白辛夷一溜小跑着奔着东南角的教务处跑去。一路畅通无阻的上了二楼,找到了教务处的办公室。白辛夷如释重负地轻吁了一口气,是那种最普通的暗锁。她打开手电筒对着门锁,先掏出了一个长条硬卡片,慢慢伸到锁舌部位的门缝中,轻轻一拨,竟然一下子就开了。白辛夷不合时宜地感叹了一句‘好没成就感’,她做的S状硬卡片都没用上呢,门就开了。白辛夷带上门,走到了一排文件柜那,浏览了一遍,打开其中一个文件柜的门,拿出一个文件夹。 第29章锄奸3   白辛夷这几天上午都没有帮父亲卖冰粉,说是舞厅搞了个培训班,她上午要出去学习。白良杰和杨爱娣一向信任她,听说是培训,两人都很支持她,让她不要管家里的生意,安心学习就行。组织给白辛夷安排了一辆车,她每天上午都开车去李洪文情妇常大兰家附近蹲点,一盯就是一上午,晚上下了班就猫在常大兰家对面一棵枝繁叶茂的法桐树上。一连盯了四天,都没看见李洪文的踪迹。“辛夷,要不我再和上级汇报一下,能不能再想别的办法?”江云琛眼见着白辛夷眼下的青黑越来越明显,有些担心。“再等等,狡兔还有三窟呢,李洪文除了自己家和情妇家,说不定还有别的去处。”白辛夷虽然也有些着急,却没有气馁。她刚进刑警队时,跟着前辈跟踪一个犯罪团伙,足足跟了半个月才找到证据,当场将罪犯抓获。这才四天,早着呢。听白辛夷这么说,江云琛便不再说什么了。除了枪里装满的七发子弹,江云琛又给了她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夹。叮嘱她打完就撤,不要和侦缉队正面冲突,务必要保护好自己。白辛夷又盯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的深夜,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朝常大兰家驶去。李洪文终于出现了,也不枉她在树上淋了一两个小时的雨。虽然雨不大,还有树叶的遮挡,但等了快两个小时,还是将衣服都打湿了。已经立了秋,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风一吹还是感到丝丝凉意。她蹲在树干上,抹了一把被雨水打湿的脸,眼睛死死地盯着别墅的方向,将子弹上膛。这把美国造带消声筒的勃朗宁手抢是组织专门给她配的,威力虽不及M1935,但比苏皖的那把袖珍手抢威力大多了。车子直接开进了别墅的院子,白辛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别墅前。别墅廊下站着的女人,正是常大兰。最先下车的是两个穿着黑衣的侦缉队员,两人一下车就一左一右地站在车门前。等了有几秒钟,一个中等身材,体型微胖的男人终于从车里走了出来,男人下车后往左右看了看。借着别墅的廊灯,白辛夷认出来,此人正是恶贯满盈的日本宪兵队侦缉队长李洪文。白辛夷将枪口对准了李洪文,二话不说就扣动了扳机。就听“哒、哒、哒”三声细小的脆响,三发子弹射了出去。“孩她爸!”随着女人刺破长空的尖叫声传来,最先下车的两个侦缉队员立刻拔出枪,朝着大门口冲过来。后面下车的两个侦缉队员,则是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李洪文。白辛夷眼看着李洪文倒地不起,这才迅速从树上跳下来,拔腿就跑。无声手抢因为加了一系列的消声措施,有效射程也相应缩短了。她不能保证这三枪能打死李洪文,但她不能恋战。白辛夷沿着街边拼命往前跑,雨渐渐下得大了,原本烟雾般的毛毛细雨,逐渐变成了流水般的中雨。她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侦缉队员和她有两百来米的距离。白辛夷没有放松,继续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跑,前面就是个三岔口,过了那里,侦缉队员再想追她就不容易了。李洪文千小心万小心,瞒过了老婆陈爱丽,占了别人的别墅,把情妇养在了法租界。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里。白辛夷正没命地跑着,眼看着就要到岔路口了,突然从前面的岔路口冲出来一辆黑色越野车。越野车在离她只有几米的地方戛然而止,明亮刺眼的车灯猝不及防地打在了她的身上。白辛夷伸出手掌,遮在眼睛上面,微眯起眼睛看着车里的男人。车里的傅靖之也在打量白辛夷,女孩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皮肤在车灯的照射下,透着冷白。白辛夷和傅靖之对视了几秒后,绕过他的车子,继续超前跑,很快就拐进了右侧的一条巷子。傅靖之从后车窗看过去,看着她拐进了一条巷子后,这才继续朝前开车。车子行至两个跑得气喘吁吁的侦缉队员面前,傅靖之停下了车,打开车窗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原来是傅处长,我们在追一个歹徒,他枪杀了我们李队长,您有没有看到他往哪跑了。”其中一个侦缉队员恭敬地回答。“往那边跑了,我要是知道他是杀手,就拦住他了。”傅靖之伸手往岔路口左侧的方向一指,有些惋惜地说。“这怎么能怪您呢,傅处长您忙,我们去追杀手了。”两个侦缉队员匆匆和傅靖之打了个招呼后,往岔路口左侧的巷子追去。 第30章宣誓   在又一次出色地完成了组织交给的任务后,白辛夷终于得到了组织的肯定,正式加入了党组织,成了一名党员。入党宣誓地点定在了江云琛的家里,白辛夷也终于见到了自己这一组的党小组长泰山。泰山是一个儒雅温和,富有学者气质的中年人,公开身份是一所私立大学的校董,姓华。“白辛夷同志,欢迎你正式加入党组织,你现在是一名真正的党员了。”泰山向白辛夷伸出了手。白辛夷握住泰山的手,激动地说:“谢谢泰山同志,我以后会更加严格要求自己。”“谢我干什么,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你这次表现非常好,处决了李洪文这个铁杆汉奸,不但震慑了那些罪大恶极的汉奸,也给那些想要当汉奸的人敲响了警钟。”“泰山同志,我有一件事要向组织汇报。”白辛夷想了想说道。泰山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吧。”“是这样的,那天我朝李洪文开了三枪后,跑到一个岔路口时,遇到了傅靖之。当时他什么也没说,就让我走了。还有码头那次,我觉得他应该也认出我了。”“码头那次的事云琛已经向我汇报了,我当时让云琛通知你撤离,你说傅靖之不会对你不利,事实证明你的判断是对的。再加上这次的事,我同意你的观点,傅靖之的身份没这么简单,这或许是国民党演的一出苦肉计。”“泰山同志,那我该怎么做?”白辛夷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能搞个人英雄主义,她必须以组织为重。“心照不宣,随机应变。现在国共两党合作,互相配合做任务、锄奸,是组织上允许的。”“我服从组织安排。”“好,下面就由我为你主持入党仪式,云琛和苏皖作为见证人。”泰山面色忽然郑重起来。苏皖已经将一面党旗悬挂好,泰山带着白辛夷来到党旗前站定。白辛夷在泰山的逐句领誓下,庄重地跟着宣誓:“我以至诚加入中国□□党,愿永久遵守下列誓词:一、遵守党纲党章和纪律;二、绝对忠实为党工作,永不叛党;三、保守党的秘密;四、服从组织,牺牲个人;五、努力革命,百折不挠;六、按时缴纳党费。如有违上列各项,愿受党的严厉纪律制裁。”读完誓词后,白辛夷庄严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宣誓人,白辛夷。”宣誓仪式结束,泰山和江云琛倍感欣慰地相视一笑,苏皖更是热泪盈眶,上前拥抱住白辛夷,高兴地说:“辛夷,我为你骄傲。”“我也为你骄傲!”白辛夷回抱了一下苏皖。“下面,我来部署一下接下来的工作。”泰山招呼几个人坐下来。“前段时间咱们的交通站遭到破坏,只能将联络地点放在云琛家里,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日本人一直没有放弃拉拢云琛的父亲,特务难免会对江先生有所监视,江家不远就是日伪特工组织总部,如果咱们频繁来往江家,很容易暴露。上级的意思是,咱们应尽快建立一个新的联络站。”“泰山同志,我有个想法。”江云琛看了看苏皖,在她鼓励的目光下,继续说道:“我父亲一直都在劝说我和苏皖辞职,催促我早点和苏皖结婚。我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契机,我辞职离开舞厅,创办一个大戏院,把大戏院作为新的联络站,大戏院来往人员多而杂,便于掩护。”泰山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大上海舞厅有苏皖和辛夷两个人在,工作也能展开。”“江老师,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吃你和苏皖的喜糖了!”白辛夷开心地说。在书里面,苏皖遭人告密被捕,在日伪特工组织里受尽了严刑拷打。最后是江父不忍看儿子痛苦,将自己的毕生心血拱手送给了日本人,才换来苏皖一命。在江父自杀后,江云琛带着苏皖奔赴抗日根据地打游击去了。当然,结局还是好的,两人都等来了抗战和解放战争的胜利。但因为苏皖在特工总部的监狱里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伤了身体,两人一直没有孩子。现在看到两人能尽早结婚,她由衷地为两人高兴。她能救下江云琛,也有信心救下苏皖。她一直在观察,到底谁是告密的人?书里,江云琛被抓后,江父用和日本人合作的条件换来江云琛的自由。江云琛的身份算是暴露了,暂停了革命工作,苏皖虽然没有暴露,但行动更加缜密。这种情况下谁会告密呢?告密者又因为什么或者是发现了什么告密?谁又会诬陷原身白辛夷是告密者呢?诬陷原身白辛夷的人,是不是就是告密者呢?她现在还无从下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31章自作自受   白辛夷从如厕隔间出来,一眼看到的就是胡莉莉在对着洗手间的梳妆镜,用粉扑掩盖眼睛周围哭过的痕迹,顿时吓了一跳。“莉莉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没什么,我能有什么事呢?”胡莉莉眨了眨眼睛,硬是挤出了一抹笑容,“你看我像有事的吗?”白辛夷一看胡莉莉就是在强颜欢笑,但人家不愿意说,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刚要说声“莉莉姐我先走了”,就听胡莉莉犹自叹了一口气:“牡丹,你信命吗?”“有时候信,有时候不信。”“还是太年轻了!”“莉莉姐,你也没多大啊。”好像才24吧,照他们刑警队那个比她还大几岁的女法医说,三十岁以下都是宝宝。“老了。”“曼卿姐比你还大一岁呢,可我看她就很有朝气。”白辛夷刚一说完就后悔了,她这不是挑事吗,胡莉莉和姚曼卿一直不对付。不想,胡莉莉并没有不高兴,脸上反而露出了向往:“说实话,我挺羡慕曼卿的,甚至是嫉妒。她比我有骨气,不像我,屈从于一个人人唾骂的….”“莉莉姐!”还没等胡莉莉开口说出那两个字,就被白辛夷打断了。她迅速走到一个隔断,想要打开门。胡莉莉噗嗤一笑:“没有人,看你傻乎乎的样子,真是个胆小鬼。”“莉莉姐,小心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了去对你不利怎么办?”“谢谢牡丹。”胡莉莉见白辛夷是真心为她好,还是挺感动的。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能有几个真心人呢。“我刚才看到李先生带着手下来了,莉莉姐,你小心点。”白辛夷不知道怎么劝胡莉莉,被李肃林那个汉奸缠上,一个没有背景的舞女又能怎么样。想要骨气也得有底气才是,和名门出身虽然没落但影响还在的姚曼卿相比,胡莉莉就是个苦出身。因为容貌美丽身材好,十六岁就进入了夜总会上班,一路摸爬滚打,连续两年坐上了舞皇后的位置。自甘堕落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白辛夷回到休息室时,只有苏皖在,黄玫瑰去表演了,蓝百合不知道去了哪。“你们的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白辛夷用日语问苏皖。等明年苏皖合约到期就得辞职,她再想跟着苏皖学日语就没这么容易了,她得抓紧时间。跟着苏皖学了大半年的日语,白辛夷现在的日语口语水平进步很快,简单的日常用语没问题。“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云琛家里一切有江伯父,我们家有我妈忙。”苏皖用日语回复。两个人一来一去,就这么用日语聊了起来。两人发现,她们用日语聊天时能避过黄玫瑰和蓝百合,不同担心那两个人突然进来。聊着聊着,白辛夷又想到了苏皖被人告密这件事,有心想要提醒她。想了想,她还是放弃了。一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苏皖解释,二是她也不能确定是谁告的密。不过,让她想不通的是,苏皖是在江云琛被捕两个月以后才被捕的,那时候原身白辛夷都去世两个多月了,那些人是怎么把脏水泼给原身的呢?她是在大三时看的那本书,有些情节记不太清了。她隐约记得苏皖是正在舞厅和人接头时被捕的,苏皖为了掩护接头的同志撤离,主动开枪打碎了水晶灯,将特务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她穿过来大半年了,苏皖还没有被人告密,她是不是可以认为,由于自己穿越的蝴蝶效应,告密的事不会再发生了呢?白辛夷正想得投入,就听房门“砰”地一声,突然被撞开了。蓝百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色苍白。她一进来就扑到了苏皖的梳妆台前,颤抖着声音说:“茉莉,求求你帮帮我!”苏皖下意识地看向了白辛夷,白辛夷也不明所以,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苏皖耐着性子问:“你让我帮你什么?”“人进那间屋了,对,就是朝南的那间屋。”外面传来几声不耐烦的男声。蓝百合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一把扣住了苏皖的手腕:“李肃林要把我送给那个于四爷,姓于的是个变态,求求你帮帮我!”“我怎么帮你啊?我和你一样,就是个歌女啊?”苏皖的手腕被她抠得生疼,想要抽出来,却没有成功。“不一样的,江老师家在上海有头有脸,你让江老师出面一定能行的。”“伯父就是个商人,李肃林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苏皖猛地一用力,终于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白辛夷看了一眼苏皖布满红印子的手腕,简直对蓝百合无语极了。这种人怎么好意思求苏皖帮忙的?她平时可没少对苏皖冷嘲热讽的,也就是苏皖性子好不理会。 第32章告密   江云琛猝不及防之下被拉的一个踉跄,看到是蓝百合后,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头:“百合,你这是干什么?”蓝百合“砰”地一下关上门,还上了锁。整个人靠在房门上,死死地抵住门。江云琛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不悦地沉声道:“你把我拉到胡莉莉的房间干什么?胡莉莉呢?”“是我找你帮忙,和莉莉姐没关系。”蓝百合说着说着,声音里便染上了哭意。紧接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溢出,顺着柔美的脸颊滑落下来。看起来是那样的弱小又无助,就像一朵易折的百合花。她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必须紧紧地抱着江云琛这个大腿。她以前也想过抱小杜爷这个更粗的大腿,可惜小杜爷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还有傅处长,她人还没有靠过去呢,就被他的手下赶走了。“很抱歉,我不觉得我能帮你什么。”江云琛面沉似水,声音带着愠怒:“让开!”他觉得自己被人裹挟了,作为一个革命者,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可他不觉得自己能帮得上蓝百合什么,一个爱慕虚荣,愚蠢又自作聪明的姑娘,他帮不了她。“江老师,求求你救救我!”蓝百合咬着牙,孤注一掷地扑向了江云琛,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声泪俱下:“江老师,求求你救救我,李肃林要把我送给于四爷,你知道的,于四爷就喜欢折磨女人,我到了他手里还有活路吗?”“放手!”江云琛怒火中烧,用力地掰开蓝百合的手,“你觉得李肃林会听我的吗?别说是我,就是我父亲,也不能影响李肃林的决定。”“不不,江老师,你可以的。”江云琛的解释给了蓝百合信心。既然他愿意听她说话,就表示他没那么讨厌她。“江老师你知道吗,从我来到大上海舞厅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可你已经有了苏皖,她比我先到,我只能把这份感情埋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你和苏皖。要不是我今天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不会来麻烦你的。”蓝百合觉得自己没有说谎,她确实喜欢英俊潇洒的富家公子江云琛,也确实是因为有了苏皖的存在,才阻碍了她和江云琛的发展。如果没有苏皖,说不定江云琛就能爱上自己了。“就算是我没有遇到苏皖,也不可能喜欢你。抱歉,我帮不了你。”江云琛说完,抬脚就往门口走。“江老师,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蓝百合绝望地喊道。江云琛顿住了脚步,革命的初衷不就是为了让天下受苦受难的老百姓能免于剥削,过上好日子吗?蓝百合虽然虚荣自私,但不是反动派,是可以改造的普通百姓。如果自己见死不救,他还有什么脸面做一个党员?。想到这,江云琛回过头,还没开口,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他迅速地转过身,冷冷地说:“我本来还打算想个什么办法帮你,可你现在的行为,让我恶心。”江云琛说完,抬脚就走,打开门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为什么会这样啊?”蓝百合失神地看着房门,喃喃自语。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蹬蹬瞪”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上。突然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的脑子里闪过。她不但没有将退至腰际的裙子拉上,还故意将裙子使劲揉搓了好几下。上班前新做的发型,也被她一阵胡乱地揉搓。开门声响起,蓝百合迅速地瞥了一眼镜子,嘴角勾起一抹笑,似乎对镜子里自己的“受辱”形象很满意。“莉莉姐!”在胡莉莉踏进房门的那一刻,蓝百合瞬间变脸,委屈地扑到胡莉莉的怀里,放声大哭:“莉莉姐,江老师他,他………….”蓝百合说不下去了,趴在胡莉莉的肩上哭得一抽一抽的。胡莉莉漠然地将蓝百合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冷冷地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和露出大片肌肤的胸脯,讥诮地说:“江老师怎么了?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江老师造成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开门正要出去时,江老师正好从门口经过,他…,他就进来了,然后就……”蓝百合吞吞吐吐,一副羞愤难当的样子。“就什么?”胡莉莉嘴角的嘲讽毫不掩饰,“你当老娘傻啊?我好心借你化妆间让你躲着于四爷,你却在我的房间里干这种勾当,还想陷害江老师?老娘什么人没见过,会信你这点小计俩?大上海来往这么多男人,江老师小杜爷和傅三公子,这三个人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你想用这种手段害人,也得换个人啊。”“莉莉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蓝百合一下子就慌了,她要是再惹恼了胡莉莉,更没有活路了。“听不懂人话就滚,以后,不要找我了。”胡莉莉觉得很累,不想再和蓝百合多费口舌,不耐烦地朝她挥了挥手。蓝百合还想再挽回,但看见胡莉莉对着梳妆镜补妆一点也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害怕彻底惹怒她,便不甘心地整理起自己的仪容来。再说江云琛,甩开蓝百合后并没有急着去苏皖的化妆间,而是去了一趟洗手间,整理自己的情绪。直到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色渐渐退下来,才走出洗手间去了苏皖的化妆室。 第33章救人   白辛夷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她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吃过午饭后在床上只小憩了半小时,她就躺不住了,起来洗漱了一下便出了门,比往常提前了四十分钟。因为心里装着事,平时只要二十几分钟就能到的路程,今天显得格外的漫长。“大哥,麻烦您稍快一些,到地方给您一个大洋。”“好嘞!”车夫加快了速度。虽然早就立过秋了,但中午依然很热,车夫很快便跑得汗流浃背。白辛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也没有办法。她的心没来由的焦躁不安,上几次做任务时,心里都没有这么焦躁过。黄包车很快到了地方,白辛夷下了车,从手提袋里摸出一块大洋递给了车夫,说了声“谢谢”。白辛夷下车后没有立刻进舞厅,而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她看了下周围,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这才进入舞厅。进入一楼大堂后,白辛夷的目光迅速扫了一下整个大堂。才两点多,大堂里的人还很少,只稀稀拉拉地坐了十几个人,倒是方便了白辛夷观察。她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其中的两个人身上,这两个人坐在靠墙的沙发上,面朝着门口。白辛夷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扭头就走。出了大门,她想要拦辆黄包车,准备在离舞厅远一点的地方拦住苏皖,免得暴露她自己。结果,连辆黄包车的影子都没看到。平时大上海舞厅门口随时都能拦到黄包车,临近上班下班时间,更是排满了黄包车,今天怎么了?又等了几分钟,就在她准备要直接走过去时,发现一辆黄包车远远地朝着舞厅的方向跑过来,车上坐的是胡莉莉。白辛夷心中一喜,总算是等到了一辆黄包车。等到离得近了,她发现胡莉莉脸上焦急的神色比她还要浓。胡莉莉的车子在白辛夷面前停下来,她从手提袋里直接摸出一个大洋递给了车夫:“不用找了,我这位小姐妹还要用车。”胡莉莉也没问白辛夷站在门口有什么事,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才附在白辛夷的耳边小声说:“我知道你和茉莉关系不错,所以才告诉你的。你现在赶紧坐黄包车过去拦住茉莉,记住,一定要过了第一个路口。”“莉莉姐,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白辛夷还是问道。“百合对于四爷说茉莉是G党,于四让人在前面的路口埋伏了人,舞厅也有,你赶紧过去告诉她。”胡莉莉说完,也不管白辛夷能不能理解,把她往前一推,“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谢谢莉莉姐!”白辛夷没有耽搁,迅速上了黄包车。要不是所处的时代不对,一个年轻姑娘在街上奔跑实在是违和,她就自己跑过去了。说好了给车夫再加一个大洋,车夫二话不说,拉着白辛夷就往前跑,跑得非常卖力。可这毕竟是拉着一个成年人在奔跑,加上车夫才拉过胡莉莉还没来得及休息,天气又热。所以,车夫只跑了十几分钟就开始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速度也慢了下来。白辛夷实在做不出再催促车夫快跑的事情来,可时间不等人。没办法,她只好让车夫停了下来,“大叔,您停下来吧,车钱我照付。”给了车夫一个大洋,白辛夷也顾不上什么世俗的眼光了,拔腿就往前跑。和苏皖的安危比起来,自己行为“出格”些又算得了什么。进入日伪特工总部,不死也得脱层皮。即便苏皖不会像书里写的那样在接头时被抓,可只要进了特工总部,就不能全身而退。 第34章脱身   于四爷的手下等了一下午都没等到苏皖,便给于四爷打了个电话。那边的于四爷正做着美梦,他已经想象出那个端庄优雅的女人在自己身下承欢的画面了。大学毕业有学问又怎么样,到时候还不得照样在他这个大老粗面前俯首帖耳。说不定学问越高越风骚呢,看那个女人鼓鼓的胸脯就知道了。于四爷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牵动了那道贯穿半张脸的疤痕,看起来越发的狰狞。“叮铃铃……….”电话铃响起。“喂!”于四爷迫不及待地抓起了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焦急和惶恐:“四爷,我们在路口等到现在,眼都没敢眨一下,也没看到那个叫苏皖的女人过来。”“不可能,那条路是苏皖上班的必经之路,怎么会没看到?”于四爷声音一沉,“你们是不是偷懒了?”“四爷,您就是给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偷懒。我们两个一步都没离开过地方,眼都没敢眨一下。不光黄包车,我们连小汽车也看了,都没看到那个女人从那边走过。”“怎么会这样?”于四恶狠狠地挂上了电话,用大拇指摸索着脸上的疤痕,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不想等下去了,如果他连一个歌女都拿不下,那他还怎么在青帮混。“来人!”于四喊了一声。马上来了几个身穿白衣黑裤的手下,恭敬地问:“四爷有什么吩咐?”“去康脑脱路抓人!”于四拿起桌上的盒子炮别在腰上:“抓住了重重有赏。”不提于四带着几个人去苏皖家里抓人,单说江云琛在知道蓝百合对于四说苏皖是G党这件事以后,这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鲜有的骂了娘。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女人,就因为他没有帮她,她就恶意地举报苏皖是G党,这是要置人于死地啊。在傍晚时接到白辛夷的电话后,江云琛的愤怒更是达到了顶峰。为了摆脱于四的纠缠,蓝百合竟然和于四勾结,拉苏皖下水。即便他最后能洗清苏皖G党的嫌疑,可苏皖能逃得掉于四的迫害吗?苏皖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么丑恶,蓝百合在乞求她帮助不成后,又找了云琛,还用那种下作的手段,被云琛呵斥后恼羞成怒,和于四狼狈为奸,给她扣个G党分子的帽子。不管是她落入于四的手中,还是落入宪兵队和特工总部的手里,都得脱层皮。真是好歹毒的心啊!如果是真正的敌人,还可以真刀真枪的和他们干,可害你的人是这种所谓的同胞姐妹啊,难道真能把她当汉奸一样处决吗?“云琛,现在怎么办?”苏皖担忧地看着江云琛。以江伯父的名望倒是不惧于四,就怕于四打着抓G党的幌子抓她。由于日军在中国战场遭遇了中国军民的殊死反抗,让日军迅速占领全中国的梦想破灭。为了尽快拿下各个战略要地,日军多次使用细菌弹和毒气弹。而特高课、宪兵队和日伪特工总部这些部门,也更加疯狂地抓捕爱国人士和国共两党的情报人员。只要是进了这三个地方,自己的命就由不得自己了。“不用担心,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蓝百合追求我被我拒绝了,她怀恨在心,又嫉妒你,便污蔑你是G党。”“嗯,就是这样。”苏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云琛谢谢你,让人把我父母接了过来。”“你是我的妻子,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我不希望于四抓不到你拿他们撒气。”苏皖羞涩地推了他一把:“不是还没结婚吗?”“已经注册登记了,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江云琛也笑了,“你收拾一下,晚上和我一起去拜访一下原田浩二。”***白辛夷在傍晚时偷偷给江云琛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蓝百合和于四陷害苏皖的原因。打完电话后,白辛夷回去继续工作。她虽然担心苏皖,但她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静观其变。白辛夷一直在留意着蓝百合,见她一会儿兴高采烈,一会满面愁云,只觉得可恨又可笑。大堂内的两个人是傍晚时撤的,一直到晚上下班,舞厅都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第二天,苏皖继续请假,她的工作由白辛夷和黄玫瑰蓝百合三个人分担。茶舞结束休息时,于四爷带着几个手下来了。于四爷见到蓝百合就是一个嘴巴子:“臭表子,瞧你给老子出的馊主意,非说苏皖是G党,害老子被李爷骂,被皇军骂。”“茉莉怎么可能是G党?百合,你为什么这样说茉莉?大家都是姐妹,你这不是要逼死茉莉吗?”胡莉莉夸张地捂住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旁边的舞女歌女们,脸色全变了,看向蓝百合的目光有震惊、有鄙夷、还有惊恐。这种人太可怕了,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诬陷别人是G党,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不是这样的!”蓝百合捂住红肿的脸,哭得伤心极了。 第35章喋血大上海   白辛夷一直没有放松对蓝百合的监视,蓝百合看向陈艳红时那诡异的一笑,全数被她看在了眼里。她有些想不通,蓝百合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陈艳红?陈艳红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虽然人长得漂亮,舞跳得也不错,但一直不愠不火。根本原因就是她凡事不争不抢,得过且过的性格。在所有人都对蓝百合避之不及的时候,陈艳红是唯一没有对她避如蛇蝎的人。是她忽略了什么吗?可时间根本不允许白辛夷多做思考,因为三浦大佐一行人已经到了。陪同三浦大佐来的有宪兵队的铃木大佐,特高课的高桥幸子课长,伪上海市政公署的秦秘书长,伪警察局长唐炳坤,警察局督察处处长傅靖之,汉奸李肃林,大上海的老板曾二爷,以及其他政商名流。为了彰显中日“友好”的睦邻关系,宪兵队还邀请了几大报纸的记者莅临现场,见证记录下这一盛况。高经理和大班红姐严阵以待,率领着打扮得美艳动人的舞女和歌女,恭敬地迎接着客人。白辛夷站在最后一排,透过缝隙观察着今晚的主角三浦大佐,和被称为帝国之花的美艳女间谍高桥幸子。在白辛夷看来,高桥幸子和传闻中的美艳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充其量算是个清秀佳人。此人能让一些国民党高官屡屡中招,想必是手段了得。高桥幸子精通汉语、英语、射击、爆破、化妆、投毒等特工技能,多次□□国民党高官,窃取国民政府的情报。被国民政府抓捕后能从戒备森严的监狱里逃脱,又辗转到上海担任特高课的课长,参与组建日伪特工总部,其能力实在不容小觑。这时候,有人走到了高桥幸子身边,附在她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高桥幸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那人离开后,高桥幸子走到了三浦大佐的身边,小声说着什么,而三浦大佐则是笑着摇了摇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离他们不远的傅靖之则是和唐炳坤秦秘书长坐在一起,静静地听两个人说话,偶尔回应一句。高桥幸子似乎对傅靖之很感兴趣,离开自己的座位直接坐到了傅靖之身边,主动地和他攀谈起来。客人们坐着谈笑风生,歌女舞女站成几排等在候场区。让白辛夷不解的是,一向喜欢出风头的蓝百合竟然也站在了最后一排,而一向不争不抢能躲就躲的陈艳红,居然站在了第一排,和胡莉莉分列在高经理和红姐的两旁。今天的陈艳红打扮得格外出彩。她本就五官明艳,身材高挑,穿上高开叉的紧身旗袍,更显身材玲珑有致。她今天的妆容也精致得很,修的细细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翦水秋瞳像是会说话似的。白辛夷正想着这些反常的现象,就见高经理已经走到了灯光舞台上,开始发表欢迎致辞。“欢迎远道而来的三浦大佐和诸位尊贵的客人,我代表大上海舞厅的所有人员,热烈欢迎各位光临大上海舞厅………”高经理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后,宣布今晚的演出开始:“下面,首先要上场的是曾就读于京都艺术大学的茉莉小姐,她将为大家演唱一首家喻户晓的《樱花谣》,希望客人们喜欢。”苏皖款款走上台,先是朝舞台下面鞠了躬,接着又示意乐队开始。音乐响起,苏皖沉稳略带沙哑的声音响彻在整个二楼的大厅:“樱花啊樱花啊阳春三月晴空下一望无际樱花哟花如云海似彩霞芳香无比美如画.............”苏皖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沉稳大气又有质感。当下,声音甜腻柔美的女歌手当道,苏皖和白辛夷的声音都属于另类。一个嗓音低沉略沙哑,一个声音空灵似天籁。十个穿着日本和服的舞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加上苏皖发音准确的日语唱词,令在场的日本人产生了共鸣,有几个人还跟着音乐打起了节拍。表演结束,现场想起了热烈的掌声。接下来是跳舞时间,作为今天的主角,三浦大佐当仁不让地第一个挑选舞伴。他扶了扶眼镜,傲慢地指着对面的胡莉莉,“你是舞皇后?”高经理连忙上前,“莉莉是连续两届的舞皇后,最擅长探戈和华尔兹。”“就你吧!”三浦大佐做了个请的动作。胡莉莉盈盈一笑,“多谢三浦大佐相邀!”舞曲响起,是一首轻快的华尔兹小舞曲。胡莉莉不愧是连续两届的舞皇后,一上场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主意,她好像就是为跳舞而生,在舞池里,就像一个跳动的精灵。交叉前进,左□□身,抬腿下腰,滑步旋转,仿佛玫瑰花瓣在风中飞舞,令人炫目。就事论事,三浦这个杀人魔王跳舞还是不错的。两位舞者配合默契,穿梭在舞池里,如同水一般流畅顺滑。陆续有嘉宾上场,身穿洋裙的高桥幸子朝傅靖之伸出了手。“你说傅处长会不会和那个女人跳舞啊?”舞女金翠用胳膊肘戳了戳白辛夷,小声问。“应该会吧。”白辛夷小声回答。毕竟是特高课的课长,总得给点面子吧。金翠不知道高桥幸子的真实身份,以为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因此撇嘴道:“傅处长连名媛千金都看不上,怎么会和一个快三十的丑女人跳舞?” 第36章冤家路窄   最近的大上海舞厅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先是舞女陈艳红因为从三浦大佐身上窃取机密被当场抓获后跳窗身亡,接着又是舞女蓝百合在下班途中被不明身份的人开枪打死。老板曾二爷大发雷霆,一改以往甩手掌柜的作风,几乎每天下午都要来舞厅坐上半天。当然,最恼火的还是特高课的高桥幸子。三浦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杀,她被上面骂了个狗血淋头。好不容易在舞厅发展了一个眼线蓝百合,还被人干掉了。至于干掉蓝百合的人是谁,不是军统的人,就是中G地下党。高桥幸子头一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心中的恼恨可想而知,光嫌疑犯就抓了十几个人。可惜,一无所获。在场的人太多了,又不能一个个严刑拷打。她觉得大上海舞厅不只陈艳红和亲杂工老李两个暗线,肯定还有其他隐藏的特工。趁着舞厅招聘工作人员时,她安插了自己的人,势必要揪出潜伏在大上海舞厅的地下党和军统谍报人员。白辛夷和苏皖行事更加小心了,舞厅连续出事,特高课和特工总部的人一定会加大对舞厅的监视,她们稍不注意就会露出破绽。谁能想到,陈艳红潜伏了这么久,最后栽在了蓝百合手里。令人振奋的是,日本侵略者在中国战场上使用细菌弹和毒气弹的罪行被公布于众,曝光在世人面前。除了中国国内的一些报纸,国际上很多有影响力的报纸,都刊登了日军的这一暴行。世界一片哗然,纷纷谴责日本侵略者的暴行。这是继南京大屠杀后,日军犯下的又一滔天罪行。一时间,日军在国际上更加臭名昭著。白辛夷在心里默默地给傅靖之竖了个大拇指,顶着“汉奸”的头衔,行的是家国大义。他当时那样做,是冒了很大风险的。陈艳红暴露,任务迫在眉睫,他只能棋行险招。好在有中G这边的人配合,干扰了高桥幸子,任务终于顺利完成,很好地诠释了国共合作的意义。至于那天晚上傅靖之对自己比划的手势,白辛夷心照不宣,只当没看见。时间一晃就到了中秋节,国民政府军在武汉会战中已经出现了颓势,战败是迟早的事情。穿来快一年了,白辛夷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人也变得圆滑了不少。在特高课和特工总部的一次又一次排查中,她是第一批被排除嫌疑的人。舞厅一连死了两个人,加上有几个年纪大的舞女要嫁人,舞厅最近又招募了十个舞女和两个歌女。发生了陈艳红这件事,曾二爷是真的怕了,这次他亲自上场,严查这些新人的社会关系,就差查她们的祖宗八代了。新来的两个歌女一个叫杨彩蝶,一个叫文大丽。因杨彩蝶名字俏皮可爱,红姐便没有给她重新起艺名,只给文大丽起了个艺名文心兰。两个姑娘都被安排在了白辛夷她们这屋,这屋现在有五个人。“牡丹姐姐,玫瑰姐姐,以后还要靠你们关照,彩蝶先谢过你们了。”杨彩蝶主动和白辛夷和黄玫瑰打招呼。杨彩蝶人如其名,长得娇俏动人,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应该的,我刚来时,大家也是这么关照我的。”黄玫瑰回应。白辛夷也跟着表态:“大家都是姐妹,就应该互相帮助,互相支持。”文心兰虽身材高挑、容貌也不差,但性格实在太过木讷,面对白辛夷和黄玫瑰两个前辈的友好,只知道傻笑,连句客套话都不会说,看起来傻乎乎的。白辛夷却不敢掉以轻心,大上海舞厅达官显贵云集,帮派和各路人马鱼龙混杂。里面既然能潜伏军统和中G地下党的人,也能隐藏特高课和特工总部的人。就像是陈艳红,要不是急于完成任务最后暴露,谁能想到她是军统特工。苏皖和江云琛的婚期定在了中秋节的第二天,婚礼将近,苏皖这几天请假在家,忙着婚礼的事情。她在舞厅亲近的人不多,婚礼只邀请了高经理、红姐、白辛夷和黄玫瑰四个人。四个人商量了一下,每人随两块钱的份子钱。和市面上五毛钱的礼金相比,算得上丰厚了。八月十五这天,因为白辛夷晚上要上班,白家的中秋团圆饭定在了中午。杨爱娣手巧,自己做了好几款月饼,有五仁月饼、果泥月饼、鲜肉月饼,还见样给三家租客送了两块尝鲜。这三家租客都是很好的人,平时有来有往的。周太太送了一盘子炸小鱼作为还礼,程太太送了四个狮子头回礼,三楼的沈姑娘不怎么会做吃食,直接送了六个红彤彤的大苹果。见一家人正在吃饭,沈姑娘放下苹果就跑了。“沈姑娘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杨爱娣感慨道。小姑娘懂事的让人心疼,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要养着一个十岁的弟弟,这六个苹果还不知道是怎么省出来的呢。“小姑娘确实不容易,咱们能帮就帮一些吧。”白良杰附和杨爱娣。今天的菜特别丰盛,除了自家的六个菜,还有周太太家的油炸鱼和程太太家的狮子头。白辛夷和三个弟弟埋头吃饭,吃的差不多了,白辛夷说:“爸、妈,我明天一早就带着彦彦去苏皖家,中午就直接在饭店吃酒席了。”“你一个人去就行了,带着个半大孩子还不够碍手碍脚的呢。”“妈,您就放心吧,是苏皖让我带的,他们婚礼上的一个小傧相前两天磕破了头,让彦彦补上。杨爱娣这才放了心:“这就好。”“姐姐,我要给新娘子捧婚纱吗?”彦彦高兴得两眼放光。“是的,你和其他三个小孩一起。”白辛夷揉了揉彦彦的脑袋,“你和那个弟弟还要穿上好看的小西装。”他们姐弟俩一个伴娘,一个花童,能白得一套伴娘服和小傧相服。 第37章狗皮膏药   唐欣肺都要气炸了,她看见傅靖之从座位上离开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过来,赶紧追了上来,以期和他说上几句话。谁知,竟然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居然对着那个歌女笑,还带着那个小杂种出来,亲密的就像一家人。怎么会这样?他什么时候对她笑过?又什么时候对她这么亲密过?“靖之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唐欣越想越委屈,竟慢慢红了眼眶。“傅处长,谢谢你帮了我弟弟,我就不打扰您了,再见。”白辛夷牵着弟弟的手,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正常人还是别搭理疯子了,免得惹一身是非。可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是能躲得掉的,白辛夷牵着弟弟的手还没走两步,就被唐欣拦住了,“你不是说和靖之哥哥没什么吗,都是记者乱写的。那你现在在干什么,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唐欣,我以为你长记性了,结果又故伎重演。我最后再说一次,我拒绝你只是单纯的厌烦你,和别人没关系。”傅靖之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看样子是真的烦不胜烦了。“那你为什么会对她笑?还对那个小赤佬这么好?”唐欣又妒又恨,眼睛里几欲喷火。“………?”白辛夷愕然,傅靖之什么时候对她笑了?还有,只是顺手帮一个小忙而已,哪里就看出对彦彦好了?“唐小姐,我有必要解释一下。事情是这样的,我带着我弟弟来洗手间,出来后等了一会没看到弟弟,我很着急,正好看到傅处长过来,就请他帮忙看看我弟弟是不是还在里面。傅处长只是帮忙而已,如果我刚才遇到的不是傅处长而是别的人,也会请别人帮忙看看的。”白辛夷只觉得倒霉,早知道会被唐欣这个疯子误会,她说什么都要再多等一会,请别人帮忙了。唐欣根本不相信白辛夷的话,她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向冷酷不苟言笑的靖之哥哥笑了,却是对这个身份低贱的歌女笑的。只有在她小时候,他才对自己笑过,等她长大后对他表露出爱慕之后,他就再没对自己笑过了。“傅处长,唐小姐,告辞。”白辛夷眼看着陆陆续续有人经过,全都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顿觉头大。再这么纠缠下去,明天的报纸还不定怎么写呢。她发现,那些日本人控制的报纸,就喜欢报道傅靖之的“花边新闻”,她可不想成为其中的女主角。白辛夷牵着弟弟的手,终于离开了是非之地。等到回到酒桌时,司仪正在发表贺词。“牡丹,怎么这么长时间啊?”红姐随口问道。“别提了,我等不到我弟弟正着急,正好看到了傅处长,我就让他帮忙看看我弟弟在不在里面。谁知遇到了唐小姐,她误会我和傅处长有什么,我解释了好一会儿。”“你也是倒霉,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个醋坛子了?你还不知道吧,上个月,有人给傅三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只是提了一嘴,还没见面呢,那位醋坛子就找茬将人家打了,把人家姑娘衣服都扯烂了。”红姐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她们,继续说道:“也就是傅三了,换了别的男人根本招架不住。听人说,醋坛子有一次跑到傅三在贾尔业爱路的家,傅三连大门都没让她进。醋坛子也是个狠人,硬是在傅三的大门外淋了几小时的雨,最后还是她老子将她带走的。”“牡丹,你可要当心一些,咱们就是小歌女,地位低下,别像百合一样,也不知道得罪了谁,稀里糊涂地就丧了命。”黄玫瑰替白辛夷担心,便好心提醒她。“谢谢玫瑰,我会小心的。”红姐看了一眼黄玫瑰,又看了看白辛夷,没有说话。百合的事怕是没这么简单,曾二爷封了口,不准再提百合的事。已经开始上菜了,最先上的是八个凉菜,服务生端着托盘,穿梭于桌子之间。他们所在的这个大包间有八张桌子,坐的都是一般的客人。旁边的几个小包间,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宾。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开吃,众人立刻挥动筷子食指大动。八个凉菜有凉拌三丝、凉拌花生米、凉拌藕片、口水鸡、白斩鸡、凉拌海带丝、蒜泥白肉、凉拌肚丝。不愧是上海滩最好的饭店,这一桌子菜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是一等一的好。凉拌藕片酸甜可口,白斩鸡鲜嫩味美,蒜泥白肉蒜香浓厚、肥而不腻。白辛夷因为工作关系,硬是忍住了没有吃蒜泥白肉。“彦彦,少吃点凉菜,好吃的都在后面呢。”白辛夷将自己吃酒席的经验传给自己的弟弟,也传给了身旁的黄玫瑰,“玫瑰,少吃凉菜,留着肚子吃热菜。”果然,后面的热菜是一个比一个好,什么鸳鸯鸡、贵妃鸡、乳猪大拼盘、松鼠桂鱼、清蒸海青斑等,都是硬菜。白辛夷上次吃这么好吃的菜,是和杜宇轩一起吃饭。虽然杨爱娣也烧得一手好菜,可和这些大厨相比,还是逊色不少。还有这些食材,自家平时哪舍得买这么好的东西。“彦彦,吃鱼。”白辛夷眼疾手快地夹了一大块鱼腹放进弟弟的碗里,免得被对面的熊孩子霍霍了。彦彦被教的很好,就算是最喜欢吃的鱼,也没有狼吞虎咽。“谢谢姐姐,你也吃。”彦彦懂事地给白辛夷夹了一筷子鸡肉。白辛夷说了声谢谢,开心地吃下了鸡肉。七岁正是猫嫌狗憎的年龄,可她这小弟弟是真懂事,一点都不熊。姐弟俩的互动引来对面一位太太的羡慕,她嗔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你看人家,再看你,平时就知道和哥哥妹妹打架。”白辛夷扫了一眼对面和彦彦差不多大的男孩,又看了看他面前被祸害得不成样子的菜盘子,笑而不语。 第38章互相信任   中秋过后,武汉最终还是失守了,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不管前方将士如何浴血奋战,租界里依旧是歌舞升平,人们在舞厅这个温柔乡、销金窟里醉生梦死,麻醉自己。当然,这只是表面。实际的上海,充满可怕的罪恶、野蛮的犯罪和阴险的政治。各路情报部门,在上海各种斗法,你来我往。春节时,江云琛交给大上海舞厅两千元,作为苏皖解约的代价。苏皖正式离开了大上海舞厅,用江皖大戏院老板娘的身份作掩护,从事党的秘密电台工作。上级给白辛夷派来了一个下线顾平,代号羚羊,公开身份是大上海舞厅的调酒师。大上海舞厅的潜伏工作,就由白辛夷和顾平负责。春节过后,乍暖还寒。日伪特工组织由原来的大西路,搬迁至极司菲尔路76号。至此,臭名昭著的76号,正式诞生。76号迅速壮大起来,为了向自己的日本主子表忠心,76号大肆搜捕军统人员和中G地下党,以及爱国人士。这些人一旦被抓进76号,便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一时间,人们对76号的畏惧程度,并不逊于日本宪兵队。白辛夷经过一段时间的成长,工作起来更加游刃有余,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经过观察,她最先发现了杨彩蝶的军统特工身份。接着又发现,新来的舞女夏兰身份可疑,不是76号就是特高课的人。让白辛夷想不到的是,那个看起来老实木讷、连句客套话都不会说的文心兰,竟然是特高课的人。如果不是她一个细微的动作出卖了她,白辛夷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21岁女孩居然是特高课的特工。夏兰和杨彩蝶,她只观察了一个多月就发现了两人的破绽。而文心兰,朝夕相处了快半年才发现其破绽,可见此人心机之深沉。自从发现了这几个人的秘密,白辛夷就没有一刻是放松的,每天都带着面具生活。一个化妆室四个人,除了黄玫瑰,其他三个人每天都在演戏。“牡丹姐,郑公子今天又给你送花篮了,他对你真好。”杨彩蝶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羡慕地说。“小妹妹,谁告诉你送花篮就是对你好了?”白辛夷决定逗逗这个小戏精,“姐姐我比你多吃一年米,多接触这花花世界一年,对你说几句肺腑之言。”“快说,快说,什么肺腑之言?”杨彩蝶誓将天真可爱少女的人设进行到底。文心兰也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一副想听又不好意思的样子。“男人送花给女人,可以理解为对她有好感,也可以理解为想引起她的注意,从而达到某种目的。真正对你好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形式的。你看那位孙先生,每次陪着上司来舞厅,从来没有给玫瑰送过花,人家送的是花茶,给玫瑰养嗓子,这才是真心对她好。”“好你个牡丹,你说你的,怎么还编排上我了?”黄玫瑰羞红了脸,嘴角却扬起幸福的笑容。黄玫瑰已经和孙先生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就等着明年合约到期结婚了。孙先生的父母一开始不同意儿子找个歌女,见过黄玫瑰后,被她的性格打动,接受了这个朴实的儿媳妇。这也应了那句话,简单的人更容易幸福。“牡丹,我要是像你这么有智慧就好了?”很少发表言论的文心兰鲜有的夸起白辛夷来。“我哪有什么智慧啊,是见的多了,算是经验之谈吧。好了,不说了,我该上场了。”白辛夷说完,便匆匆地抓起披肩离开。对于文心兰这种心机深沉的人,她还是很忌惮的。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小半年才露出马脚,这人决不能小觑。演唱结束,白辛夷没有立刻回后台,也没有去候场区找人聊天,而是去了吧台。白辛夷朝顾平招了招手,“阿平,给我来一瓶汽水,记账。”看周围没人,白辛夷靠在吧台上,压低了声音说:“你最近什么也不要做,文心兰的鼻子灵得很,我觉得她开始怀疑杨彩蝶了。”“好!”顾平拿出一瓶桔子汽水,打开盖递给了白辛夷,声音拔高:“新来了一批进口汽水,牡丹要不要尝尝?”“还是算了,进口的汽水味道冲,拿不住啊。”白辛夷拿着汽水去了候场区,找熟悉的舞女聊天去了。女人多的地方,话题就多。“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整整一船的□□啊,大老远的从旅顺运来,全烧了,船上的人也一个没剩,都烧死了。”“那可是日本人的船,宪兵队能善罢甘休吗?”“肯定不会罢休啊,整整一船的□□,不知道多少钱呢。宪兵队肯定又要满世界抓人了。这下,又有人要倒霉了。”几个舞女正议论的起劲,看见白辛夷过来,热情地招呼她:“牡丹,郑公子又给你送花篮了。”“我已经告诉他不用破费了,这年月赚钱不容易,别浪费在我身上。”“牡丹也快20了吧,就不准备找个好男人嫁了?”舞女金翠问。 第39章莫逆于心   白辛夷不敢耽搁,第二天一大早就给杜宇轩打了个电话,约好见面的时间。为了不被人发现,两人的会面直接在杜宇轩的车上,车上除了她和杜宇轩,还有四大金刚里的杜安和杜喜。好久不见,杜宇轩黑了瘦了,目光也更加冷峻。见到白辛夷,眼神才变得温和了些。白辛夷长话短说:“日本宪兵队已经怀疑你了,现在几方人马都想抓你,你最好还是出去避一避,没必要和他们硬碰硬。咱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是听谁说的?”杜宇轩有些好奇。“我们大上海舞厅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还都是有头有脸的,只要想听,就能听到有用的消息。”“我要是不离开,会有什么后果?”“后果就是,宪兵队和李肃林全力对付你,势必要将你烧了日本商会一船福.寿膏的事坐实,不惜一切代价抓捕你,杀鸡儆猴。让那些不愿意屈从日本人的中国人看看,和日本人作对是什么下场。”杜宇轩冷笑:“日本人和李肃林想要我的命,那就过来拿,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要了我的命。”“小杜爷,你这是何苦呢?其实,你只要出去暂避一下,过了这个风头再回来就好。宪兵队也是迫于上峰的压力,不得不这样做,他们也怕得罪青帮。毕竟,青帮虽然表面上是李肃林再管,但真正的掌舵人还是杜爷和小杜爷。你暂时避开,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可如果你非要和他们硬碰硬,他们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会全力对付你。”“我要是避开,倒显得我怕了他们。”杜宇轩的语气有些松动。白辛夷再接再厉:“可你有更广阔的天地,很多人在等着你的帮助。你上次为我们提供的伤药,挽救了很多战士的生命,你完全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没有必要做这些无畏的牺牲,那些侵略者和汉奸的性命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你只要好好的活着,就可以惠及很多人。”“没想到,白小姐对杜某的评价这么高!”杜宇轩忽然笑了起来,眼睛里泛着点点星光。“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白小姐看得通透,心有大义,怕是很多男人都比不上白小姐。”“哪里,我也是情急智生,不想看着小杜爷出事。”“我早就说过,白小姐这个朋友值得相交。”杜宇轩像是下了决心:“好,我听白小姐的,暂避一避。”“对了,小杜爷,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烧掉那一船的福寿.膏?毕竟………”“毕竟青帮下面的产业里就有妓馆、烟馆和赌馆。”杜宇轩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把白辛夷剩下的话说了出来。白辛夷静静地看着杜宇轩,认真地听他说话。“也许你会觉得我虚伪,可我还是想说。如果有一天你正走在大街上,看见有人因为吸食福.寿膏卖儿卖女,有人因为妻子不给他钱买福寿.膏而活活地砍死妻子,心里是什么滋味吗?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以前总觉得自己和那些鱼肉百姓的帮派不同,觉得自己仁义。回过头想想,自己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既然我阻止不了他们开烟馆,那我就烧了福寿.膏,断他们的货。”“小杜爷,我佩服你的大义,可你想过吗?你烧了这一船福寿.膏,还会有更多的福.寿膏运来。日本人在旅顺开设福寿.膏工厂,货物源源不断地运往中国各地,就是想在精神上打垮我们。你烧了一船,还有无数船。想要杜绝日本人和西方列强用福寿.膏控制我们的精神,只有将侵略者们赶出中国,才能还中国一个清平世界。”“是杜某狭隘了。”“不,小杜爷做的很好。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你去做。利用青帮的势力,为抗日力量保驾护航,早日将侵略者赶出中国。”“杜某能认识白小姐,真是三生有幸。”“我也是,能和小杜爷成为朋友,辛夷荣幸之至。”两人心有灵犀的相视而笑,大有莫逆于心的意味。“小杜爷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你了,回见。”白辛夷不好在车里坐太久,便提出了告辞。“白小姐再见,就是不知道下次再见要到什么时候?”白辛夷嫣然一笑:“不会等太久的。”看着白辛夷下车,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司机发动了汽车。坐在杜宇轩身侧的杜安惋惜地说:“白小姐对您挺好的,您对白小姐也有好感,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兄弟们都挺喜欢白小姐的,她要是成了小杜夫人,兄弟们都服气。”“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我不想以后和白小姐连朋友都做不成。”杜宇轩沉下脸:“我和白小姐不是一路人,我不希望父亲和母亲的悲剧在我和白小姐身上重演,你明白吗?”“属下明白,是我想岔了,以后再也不提了。”杜安惭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杜宇轩。*** 第40章倒霉   杜宇轩离开了上海,日本宪兵队大张旗鼓地搜捕了一段时间后,就偃旗息鼓了。没有了杜宇轩的青帮,李肃林一家独大,其他帮派又不能和青帮抗衡。没有了制约的李肃林是到处点火,趁机抢占地盘。一时间,李肃林在上海滩是风头无两。白辛夷怎么都没想到,这把火竟然烧到了自家头上。这天,她照常帮着父母收拾蒸笼。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明天就开始做冰粉,今天是最后一天卖包子。一家三口正收拾着摊位,就见几个穿着白衣黑裤头戴礼帽的混混,大摇大摆地朝着他们的摊子走了过来,领头的正是以前来过的混混小头目王三。王三走到白辛夷面前,梗了梗脖子,气势汹汹地说:“马五爷说了,你们家以后每月缴纳六成利保护费。”“六成利?别的地方都是三成利,六成利再加上交给巡捕房的治安费卫生费,就赚不到什么钱了。”白良杰有些急了。王三咳了一声:“那我就不管了,规矩是马五爷定的,以后就收你们家六成利。”“这位大哥,麻烦您和马五爷说说,三成利一分不少可好,这附近的摊贩不是都收三成利了吗?”白良杰做小伏低地和王三商量。杨爱娣也低声下气地对王三说:“我家孩子爸每个月初都去拜访马五爷,马五爷家姨太太和我们也认识的。”还没等王三回话,旁边一个斜眼混混就不耐地说:“三哥,你和他们费什么口舌,这种刁民,还想和马五爷攀交情,想得美。”斜眼说着,照着摆放蒸屉的桌子就是一脚。就听“哗啦”一声,整个桌子倒了下去,桌上的一摞蒸屉散落在地上。另外一个混混还不解气,照着蒸屉“砰砰砰”,一连踩了好几脚,边踩边骂:“让你们仗着杜宇轩不把马五爷当回事,现在那小杂种屁滚尿流的滚出了上海,你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我们不卖就是了,你们干什么要砸我们的东西,我们交了治安费给巡捕房的。”白良杰心疼东西,想要抢救地上的蒸屉,被白辛夷拦住了。今天的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当初虽然是借了杜宇轩的势,让马五爷有点不痛快。但事后白良杰也给马五爷道歉了,每个月初都去拜访马五爷。何况,她还帮过马五爷的姨太太一次。马五爷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犯不着和他们家这种小老百姓纠缠不休。果然,趁着其他两个混混砸东西时,王三走到白辛夷面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有人给马五爷施压,让你们家不好过,你们小心点。”随即,又大声说:“白小姐也是在大上海见过世面的,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王三爷,我们惹了马五爷是我们不对,以后我们就不摆摊了。”白辛夷知道弱肉强食,他们惹不起这些帮派。因为她知道,就算她打走了这几个混混,还有更多的混混过来。混混背后的人,才是真正想要对付他们家的人,确切地说,想要对付她。王三带着两个混混将白家的摊位一顿打砸后,丢下一片狼藉扬长而去。有附近的居民见混混们走了,才敢过来,其中一个年纪大的阿婆说:“你们家怎么得罪这些混混了?”“他们要收我们家六成利的保护费,我爸和他们商量能不能少收一些,他们就砸了我们的摊子。”白辛夷一脸的歉意:“阿婆,各位邻居,我们家的包子从明天开始就不卖了。”“怎么就不卖了?你们要是不卖包子了,我们到哪买这么又便宜又好吃的包子啊?”一个牵着孩子的年轻女人说。“对不住各位了,我们也是没办法,钱不钱的不说了,总不能不要命吧。”白良杰朝人群抱了抱拳。刚才的那个阿婆说:“这哪能怪你们,都怪那些混混,咱们小老百姓哪里惹得起。”人群渐渐散了,忍了好久的杨爱娣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啜泣起来。白良杰红着眼眶,默默地扶起歪倒在一旁的桌子,又弯下腰,捡起被踩得稀巴烂的蒸屉放在了桌上。白辛夷上前抱住了杨爱娣,“妈,别难过了,大不了咱不干了。”“不干这个,咱们还能干什么啊?你爸腿不能出力,走路多了都不行,家里还有三个上学的学生,总不能靠你一个人养家啊?你为这个家做的太多了,受了太多委屈,我和你爸对不起你啊!”杨爱娣泣不成声。“妈,您说什么呢,咱们是一家人,我也是这个家的一员,为自己家做事我不觉得委屈。”白辛夷以为自己很坚强,可还是忍不住眼眶发热,鼻子发酸。在这个世上,如果说她有软肋,就是父母和三个弟弟。 第41章车祸   文心兰的话让白辛夷很不安,是那种对未知控制不住的心慌和不安。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的家人是她的软肋。如果有人对她的家人不利,她恐怕很难保持理智。因为心里藏着事,她整个人的状态都是紧绷的。搁在平时,她还会掩饰一二,现在有文心兰这个毒蛇在身边虎视眈眈,她根本不掩饰,把自己对家人的担心完完全全暴露在众人面前。而文心兰自从那次状似无意地在她面前说了那些话之后,再也没提过唐欣如何善妒如何彪悍的的事,仿佛那些话只是一时的随口而说。白辛夷喜欢防患于未然,她宁愿自己辛苦些,也要坚持每天接送几个弟弟上下学。傍晚放学她没办法去接,就让父亲白良杰接。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白辛夷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每天还是照样早起一个小时,吃过早饭送三个弟弟上学,回来后陪着母亲去买菜,中午放学又去学校门口等着,把三个弟弟接回家。下午上班之前把三个弟弟送到学校门口,自己再坐着黄包车去上班,虽然一来一回多耽误半个小时,但她不在乎。相比家人的安全,她辛苦点不算什么。干革命就是为了让劳苦大众过上好日子,她的家人不也是劳苦大众吗。又过了几天,白辛夷和往常一样将三个弟弟送到学校门口,看着他们三个进入学校,这才拦了一辆黄包车,朝舞厅的方向驶去。天气越来越热了,还没进入六月份,天气就开始烤人了。白辛夷坐在黄包车上,头上还有凉棚,尚且感受到天气的炙热,何况是暴露在阳光下拉着人跑的车夫。看着汗流浃背、瘦骨嶙峋的中年车夫在前面奔跑,白辛夷忽然有些伤感起来。什么时候才能将侵略者赶出去,建立新中国?八年抗战,三年解放战争,在后来人的眼里,或许只是个数字。可等她自己深入进来才知道,每一个冰冷的数字背后,都是无数人的牺牲和奉献。黄包车很快到了舞厅门口,白辛夷掏出五角钱递给了车夫。车夫抓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胡乱地擦了一把汗,接过钱憨厚地说:“小姐,我找您两角钱。”“不用找了,给孩子买点东西吃吧。”白辛夷不敢看车夫感激涕零的脸,逃也似地进了舞厅。一路到了化妆室,黄玫瑰和文心兰都已经到了。这间屋现在只有三个人,红姐前几天告诉大家,杨彩蝶老家出了事,回老家了。“牡丹,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接送弟弟上下学吧?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吃得消吗?”黄玫瑰看着脸明显尖了不少的白辛夷,担忧地说。文心兰也关心地说道:“是啊,这才十几天,你的脸就小了一圈,肯定很累吧?”“那怎么办?我总不能眼看着唐欣这个疯子伤害我的家人啊,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护着他们。”“可你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抵挡得住歹徒呢?”文心兰不赞同地说道。“我不怕那些歹徒,我小时候跟人学过打拳,现在天天在家练拳,就是为了保护家人。”白辛夷握了握拳头:“两三个歹徒打不过我的。”想必文心兰这段时间已经把舞厅里的人都查了个遍,她身手好这件事瞒不住。原身只在大上海待了三个月她就穿过来了,大家还没有深入了解原身。她说自己小时候学过打拳,也能蒙混过去。“你太小看那些人了,要是他们用枪呢,你还能打过他们吗?”文心兰掩住心里的不屑,神情恳切地说:“那些人害人的手段多着呢,咱们小老百姓根本躲不过。”“他们不会对我爸妈和弟弟下毒手吧?”白辛夷忽地站起身,刚刚还对自己的身手自信满满的她,瞬间就崩溃了。她渐渐红了眼眶,单薄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慢慢地,她抬起头,原本宛若桃花的一双大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他们要是敢伤害我的家人,我一定和他们同归于尽,就是死也不放过他们!”黄玫瑰被白辛夷眼睛里的恨意吓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连一向淡定的文心兰,也被震慑住了,眼中闪过了一抹惊异。白辛夷就是说给文心兰听的,她不管文心兰出于什么目的,她都要让他们知道,就算是泥人也有脾气,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第42章凶手二者都有   今晚,白家人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三个儿子全部进了医院,换了谁都承受不住。白辛夷咨询了医生,医生告诉她白俊庭不影响进食,白俊彦可以吃点瘦肉粥。按照医生的建议,白辛夷出去买了饭菜回来。两个弟弟还是孩子,即便心里担心哥哥,还是在饥饿的驱使下吃了晚饭。吃过饭,白辛夷打了水照顾兄弟俩洗漱好,两个弟弟便睡下了。白良杰和杨爱娣担心大儿子,白辛夷好说歹说,两个人才勉强喝了一点瘦肉粥。“爸,您和妈回家歇着吧,我一个人在这看着,你们明天早上再过来。”白辛夷担心白良杰的腿,要是在走廊里这么坐上一夜,怕是受不了。“我不回家,我要在这看着小祺。”杨爱娣已经快哭干了眼泪,整个人看上去木木的。白良杰也执拗地说:“我就在这守着,等小祺醒了,就能一眼看到我了。”白辛夷知道劝不住父母,就去找了值班护士,交了五块钱押金,租了一个折叠床,让白良杰躺在上面。天气虽然已经开始热了,但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白辛夷安顿好父母,又回了一趟家,拿了一条薄毯子和薄褥子过来,又给杨爱娣拿了一件披肩。白俊祺手术结束后留在了特护室,由专业护士护理,家里人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就这样,白良杰在折叠床上迷迷糊糊躺了一夜,白辛夷和杨爱娣互相依偎在双人椅上整整坐了一夜,撑不住了就闭着眼眯一会儿。白辛夷和父母在医院的走廊里,度过了漫长又煎熬的一夜。天刚蒙蒙亮,白良杰从折叠床上猛地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看到妻子和女儿依偎在长椅上,女儿揽着妻子的肩膀,妻子的头靠在女儿肩上,画面非常温馨。白良杰的心里慢慢升腾起暖意,觉得苦难的生活也有了盼头。怕惊动妻子和女儿,白良杰轻手轻脚地下了折叠床,正在收拾床铺时,女儿睁开了眼睛。父女俩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白辛夷动也没敢动一下,继续用肩膀撑着杨爱娣的头。最后,还是护士过来吵醒了她。“你们再去交一下费,不然就要断药了。”一个年轻的护士将一张缴费通知单递给了白良杰。白良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法币出来,这是白辛夷这两个月的薪水,将近一千块,加上以前结余的一百多块钱,正准备拿去兑换成大洋的。昨天一下子就交了八百块,还剩两百多块钱,白辛夷接过钱和单子,找到了缴费处,将缴费单递进窗口。收费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或许是值了一夜的班心情不好,他不耐烦地接过单子,面无表情地说:“两百六十块。”白辛夷数出两百六十块钱出来,递进了窗口。虽然男人态度不好,但业务能力还算不错,刷刷刷一会的功夫,就写好了收费单据。白辛夷接过单据,说了声谢谢。看着手里仅剩的几十块钱法币,苦笑着摇了摇头,穷人真的生不起病啊。将单据送给值班护士,白辛夷回到走廊,父母已经收拾好了。杨爱娣和白良杰的身上还穿着染血的衣服,加上又熬了一夜,看起来非常的狼狈。“是白俊祺的家人吗?”从特护室里出来一个中年女护士,冲白家三人问道。“我是白俊祺的姐姐。”白辛夷连忙上前,白良杰和杨爱娣也围了过来。“你弟弟醒了,你们是继续留在特护室呢,还是回病房?”女护士看了看白良杰夫妻俩朴素的衣着,又看了看白辛夷不俗的气质,不确定地问:“留在特护室的话,每天要多交一百块的特护费。”“留在特护室吧,有你们这些专业护士和这么多仪器,我们更放心。”白辛夷不假思索地说。特护室相当于后世的重症监护室,不但有专业的护士,还有很多仪器,发现问题也能及时抢救。白俊祺至少在特护室待上三天,才更保险。“那好,你们再去缴纳三天的钱,三百块。”护士对白辛夷的态度不错,知道这是一个疼弟弟的姑娘。“我现在就回家拿钱,我刚刚交了两百多块医药费,现在身上没钱了。您放心,我很快就拿钱过来,我弟弟拜托您了。”白辛夷说着,朝护士鞠了个躬。 第43章摊牌   黄包车经过第一个路口时,被三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拦住了去路,“白小姐,陪爷玩玩。”“白小姐!”周叔下意识地挡在了车前,想要护住白辛夷。一个小眼睛混混踹了周叔一脚:“不长眼的东西,赶紧滚。”“周叔,您快走吧。”白辛夷连忙推开还想要挡在自己前面的周叔,“我没事,他们不能怎么样我。”“哈哈哈,她居然说咱们不能怎么样她?她是不是对咱们有什么误会?”瘦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小眼睛混混又踹了周叔一脚:“说你呢,赶紧滚,要是再不滚,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周叔,走吧,我没事的。”白辛夷扶起黄包车的车把,交到周叔手里,语气平静,不见一丝紧张。“白小姐,那我走了。”周叔犹豫了片刻,最后调转车头走了。跑几步,还要回头看一眼。“没想到白小姐还挺仗义的,可惜,过了今晚你就成了上海滩的笑话了。”瘦猴淫邪地看着白辛夷,伸手就要拉扯她。结果,刚一摸到白辛夷的手,就被她反手扣住了手腕,用力一拧一折。就听“咔嚓”一声,传来骨头错位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瘦猴凄厉的惨叫声,“啊………..”瘦猴的惨叫声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被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了脖子,刀尖已经戳进了他的皮肉,疼痛和恐惧一起向他袭来,唯恐激怒了这个外表柔美、手段狠毒的女罗刹。“狗哥!”另外两个混混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想要冲上去解救瘦猴。白辛夷动了动匕首,刀尖又往瘦猴的肉里进了一分,“让他们退后,否则,我不敢保证你不会血溅三尺。”“你们往后退。”瘦猴冲两个混混低吼道。两个混混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赞同。小眼睛混混对另一个混混使了个眼色,得到对方的回应后,齐齐地朝白辛夷扑过来。白辛夷松开了瘦猴,上去就是一个飞踹,一脚踹飞了瘦猴,瘦猴就像一个破麻包,直接砸向了两个混混身上。“看来,今天要是不让你们多见点血,你们是不会老实的。”白辛夷话音一落,就见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噗噗噗”匕首没入肉里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匕首准确无误的刺入了三个人的大腿,随着匕首拔出,一股鲜血也喷射出来。三个混混坐在地上,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惊恐地看着手握滴血的匕首,面容冷白的白辛夷,仿佛再看一个厉鬼。白辛夷用匕首的刀背挨个拍了拍几个混混的脸,“说,谁让你们来的?”“是唐小姐。”小眼睛混混抢着回答,唯恐回答慢了再挨上一刀。“砸我们家摊位的是不是她让人去的?”“是唐小姐找了青帮的李爷,李爷让青帮的人做的。”瘦猴早没了龌龊的心思,一脸敬畏地看着白辛夷。“我弟弟也是唐欣找人撞的吗?”“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瘦猴说完,怕白辛夷不相信,立刻赌咒发誓:“白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说谎就天打雷劈。”“你们还怕天打雷劈?平时你么没少帮着唐欣做这些脏事吧?”“没有,没有。”小眼睛连忙否认:“她以前都是找别人做这些事的,我们几个刚混道上没多久,以前都是帮人打个架,吓唬吓唬人,今天是第一次接这样的活,结果碰到您了。”“要是碰到的是别人,你们是不是就把人家姑娘祸害了?”白辛夷照着小眼睛就是一脚。“姑奶奶饶命,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小眼睛连忙求饶。“只要你们保证以后不祸害女人,今天我就放过你们。冤有头债有主,这是我和唐欣的事情。”白辛夷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如果把一个人逼入绝境,这个人就会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保证,以后不祸害女人。”三个人争先恐后地保证。“你们可以走了。”白辛夷见三个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不想走?”“这就走,这就走!”三个混混连滚带爬,一瘸一拐地跑了,唯恐慢了一步走不掉了。等三个混混跑远了,白辛夷从手提袋里掏出手帕,嫌弃地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将匕首擦干净放进手提袋,正要往家走,就看见远远地有人跑过来,边跑边喊:“牡丹!”白辛夷看过去,认出来是舞厅的侍应生阿进和三个叫不出名字的保全。四个人跑过来,阿进跑得气喘吁吁:“牡丹,你有没有事?”“我没事,你们怎么来了?”“一个姓周的黄包车夫跑到大堂,说你遇到了歹徒,我喊了保全过来。”阿进见白辛夷毫发无损,放了心。“谢谢你们,改天我请你们喝茶。”白辛夷向几个人道谢,能不顾危险跑过来救她,这份情谊她记下了。“牡丹,你真把那三个人打跑了?”阿进有些不太敢相信。“是啊,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第44章接近   “接近傅靖之?”白辛夷重复了一遍。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想,可她还是装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对,接近傅靖之,成为他的女人。”高桥幸子看向白辛夷:“你们中国有句名言,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他只要迷恋上你,就算再心硬如铁,也会被你炼成绕指柔。”白辛夷心里在骂娘,但脸上还得作出一副害羞的模样,“高桥课长,我怕自己做不到,傅处长似乎,似乎………不喜欢女人接近。”“白小姐过谦了,傅靖之对你不一样,你是唯一一个能接近他的人。我们之所以愿意帮助你摆脱唐欣的纠缠,就是看中了你的魅力,让傅靖之为你破例的魅力。”“傅处长对我没什么不同,就是借给我一千块钱。要说对谁不一样,就是对您了,我听舞厅的姐妹说,他从来不和人跳舞的,却和您跳了舞。”“白小姐真是单纯,不了解男人。”高桥幸子对白辛夷越发满意了。长得漂亮脱俗,家境清白,有点小聪明,却心思单纯,最能让傅靖之这种内心强硬、心思重的男人动心。而且,她有家人这个软肋,也最容易把控。“那他要是不上钩怎么办?”白辛夷垂下头,局促不安地抠着指甲。“那你就要施展女人的魅力了。”高桥幸子嘴角扬起一抹恶趣味的笑意,“傅靖之这样的容貌和气度,要是能成为白小姐的裙下臣,白小姐并不吃亏。”“那我试试吧,只是…….”白辛夷抬起头,肃然道:“我愿意听高桥课长的话,接近傅处长。但我也希望高桥课长恪守诺言,保证我家人的安全,不要让唐欣那个疯子伤害我的家人。”说到唐欣这个名字,高桥幸子从白辛夷的话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白小姐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你家人的安全不是问题。”“好,高桥课长让我做什么?”“你现在先接近傅靖之,取得他的好感,至于下一步任务,我会让文心兰告诉你。以后心兰就是你的上线,知道你身份的,只有我和心兰。”在高桥幸子提到文心兰这个名字时,白辛夷已经睁大了眼睛,等高桥幸子的话落地,她呐呐道:“文心兰是你们特高课的人?怎么会?”“心兰是一个优秀的特工,她一到大上海舞厅,就揪出了隐藏在舞厅的军统特工,吓得他们灰溜溜跑了。”高桥幸子得意地扬起嘴角。“你们都这么厉害,傅靖之会不会识破我啊?”“我会让心兰对你进行一个培训,她会教你怎么隐藏自己,怎么传送情报,怎么和男人相处。”高桥幸子说完,从包里拿出一根金条出来,推到白辛夷的面前,“我们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帝国效力的人。”白辛夷看到金条的那一刻,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亮。纠结了一会后,将金条推了过去:“无功不受禄,我还没做什么呢,不好拿高桥课长的金条。”“白小姐拿着吧,就当是活动经费了。”高桥幸子将白辛夷的反应看在眼里,对她爱财却不贪财的表现很满意。白辛夷知道拒绝不了,干脆收下了金条。得到高桥幸子的许可后,离开了咖啡馆。接下来的日子,白辛夷不敢轻举妄动,除了按时上下班,上午就去文心兰的寓所,接受培训。在文心兰面前,她处处小心,不能像在江云琛和苏皖面前那样暴露自己的能力。她给自己定位为,有点小聪明,但心思不够深沉。除了在拳脚上有点小天赋,学习隐蔽和射击时反应一般,有一次还擦枪走火差点伤了文心兰,气得文心兰破口大骂。在学习怎么勾引男人时,更是把文心兰气了个倒仰。“牡丹,你那不叫抛媚眼,你那是翻白眼。”文心兰恨不能撬开白辛夷的脑壳看看,看看她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真是白白糟蹋了这副好样貌。“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啊。”白辛夷不用演戏,她是真的不会。原身一家都是老实人,对她看的紧,原身中学读的又是女校,没怎么接触过异性。别说对男性抛媚眼了,就是和男人说话都会脸红。进入大上海舞厅后倒是见了世面,可也没怎么和男性接触。至于她本人,倒是和异性接触的多,可那些人不是男同学,就是男同事,要不就是犯罪分子,她就没有对异性有过什么想法,给谁抛媚眼啊。“微微侧头,眼睛看着离肩膀1点2尺远的地上,接着,迅速抬起眼皮,将黑眼球和白眼球的比例调整到二分之一,看向你要抛的对象,最好再微笑一下。看向对方的这一眼要在2到4秒之内,过长过短都不行。当他接住你的眼波后,眨一下眼睛,一定要慢。”“心兰,你好厉害啊!”白辛夷崇拜地看着文心兰,“你干嘛不自己上,傅靖之要是看到你的另一面,肯定动心。就你这个媚眼抛的,我不是男人都动心了。”白辛夷就事论事,虽然文心兰是她的敌人,可她还是得说一句,文心兰隐藏的真好,真是不可貌相。谁能知道这个外表木讷、少言寡语的歌女,会是个内心风骚疯狂,心狠手辣的汉奸。“可你不是傅靖之。”文心兰暗自腹诽,又不是没有女人色.诱过傅靖之,就没有一个能近得了他的身的。“好吧,我跟你学。”白辛夷认命地说。她已经将高桥幸子拉拢她,让她接近傅靖之的事汇报给了上级,还将高桥幸子给她的一根金条上交给组织,作为组织的活动经费。上级经过研究,让她将计就计,她已经准备放开手脚干了。于是,白辛夷度过了作为学生以来最为煎熬的两天,不停地抛媚眼,抛的眼睛发酸,脖子差点扭筋,快要练吐了,才终于让文心兰满意。 第45章被敲打   白辛夷被打击了,她苦练了两天的抛媚眼,眼睛练得都抽筋了,居然被傅靖之嫌弃了。她抛个媚眼就这么辣眼睛,让他不忍直视吗?算了,反正两人现在是合作关系,不管她表现如何,傅靖之都会配合她。很快就想通了的白辛夷,哼着小曲出去了。等白辛夷出去,陈盛一屁股坐到了傅靖之身旁:“长官,你就这么信任白小姐吗?”傅靖之面无表情地扫了陈盛一眼:“你觉得她有必要骗我吗?且不说她的党派现在和咱们立场一致,单说她的为人,也不会骗我。陈盛,你该长点记性了,她那句话说的没错,你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怎么在敌占区工作。”“长官,我错了,以后会注意的。”陈盛唯恐自己的长官不要他,连忙表态。傅靖之的语气忽然郑重起来:“刚才老陈怎么说?”“老陈说,局座……….”陈盛的声音越来越低,傅靖之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沉着脸一言不发。再说白辛夷,离开包间后就回了化妆室。屋里只有黄玫瑰一个人在,看到白辛夷进来,笑得非常神秘:“牡丹,你去傅处长的包间了?”“嗯,我去还钱给他。”白辛夷坐下来,揉了揉刚才扭到的脚踝。幸好没扭伤,不然又要耽误事了。“傅处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你听谁说的啊?怎么会?”白辛夷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那他怎么会借钱给你?听金翠说,他以前可不爱搭理人了,有名媛交际花想接近他,他都不理。上次心兰和他打招呼,他看也没看心兰一眼。”黄玫瑰可不相信她的话,“牡丹你可要把握住啊,你和傅处长没什么唐小姐都这样找你的麻烦,还不如把这事坐实了。你要是真能嫁给傅处长,谅她也不敢再针对你了。”“外面都在说傅处长是汉奸,我可不想被人骂汉奸婆。”“也没听说傅处长干什么坑害中国人的事啊,政府这么多人,难不成都是汉奸?”黄玫瑰不以为然,继续劝道:“你长得漂亮,又没有厉害的家人,在这个世道一点都不安全。何况,你已经得罪了唐欣,如果不找个厉害的男人,还不得被唐欣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你说的我都知道,可………”白辛夷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推门进来的文心兰打断了,“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白辛夷有些厌烦文心兰的不礼貌,突然进来打断别人的话,便不想搭理她。“正好,心兰你劝劝牡丹。”黄玫瑰对文心兰的印象倒是很好,觉得她老实话不多、人厚道。“劝什么?”文心兰看着白辛夷,笑得意味深长。“劝牡丹学聪明点,把傅处长争取过来。牡丹长得漂亮,家里人老实巴交,根本护不住她。还有唐欣小姐,一直针对牡丹,牡丹和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干的。要是牡丹能嫁给傅处长,看那些人还敢不敢欺负她了。”“牡丹,我觉得玫瑰说的挺对的,身处乱世,女人本就活得艰难,尤其是漂亮女人,很容易成为男人的玩物。很显然,傅处长是最好的选择,能力,地位,钱财,容貌,一样不缺。”文心兰说的自己都要动心了。“你们说的我都懂,可自古以来讲究门当户对,我一个小歌女,家境又不好,傅处长家里是不会看上我的。何况,傅处长真的对我没意思啊,我向他借钱那次纯属巧合。我当时是想找曼卿姐去借钱的,路上遇到了他,就想着曼卿姐当时肯定在睡觉,不好打搅她。情急之下,才找傅处长借的钱。一千块在傅处长眼里就和咱们的一块钱一样,不过是抬手之劳。”“牡丹,心兰说的对,只有傅处长才能护得住你。你也不要看低自己,歌女怎么了,凭本事挣钱又不卖身,歌女嫁给大学教授和政府高官的又不是没有。就说颜雪儿,上个月就被远洋纱厂的总经理求婚了呢。”文心兰和黄玫瑰一唱一和地劝着白辛夷,白辛夷面带微笑地听着,却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的歌女,嫁给傅靖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她的身份特殊啊,除非她把傅靖之拉到自己的阵营,否则,她和傅靖之永远不可能。何况,她根本就没有嫁人的心思啊。“好了,我要上台了,你们慢慢聊。”黄玫瑰整理了一下妆容,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了白辛夷和文心兰,文心兰的脸色立刻变了。“你怎么回事,傅靖之主动邀请你去包间,这是多好的机会,你怎么待了一会就出来了?”白辛夷忍下了心中的不满,无奈地说:“傅靖之这个人谨慎着呢,我要是表现的太明显了,他会怀疑的。欲速则不达,文组长应该比我更明白吧?”“我刚才的态度有些急躁,你别放在心上。”文心兰的态度缓和下来,“你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不能让他起疑。” 第46章蓝颜祸水   黄美云和白辛夷闹了个不欢而散,白辛夷没往心里去,倒是把文心兰气坏了。上来就是一阵破口大骂:“你这个蠢货,还想不想完成任务了?你得罪了傅靖之的母亲,还怎么得到傅靖之的心?”“面对无端指责,正常反应不应该是为自己辩解吗?我为自己辩解,怎么就得罪傅靖之的母亲了?你以为傅靖之是傻子,我要是在他妈面前讨巧卖乖,他会怎么想我?是不是觉得我是为了他才伏低做小?”“你还敢质疑我?”文心兰恼羞成怒,对着白辛夷那张姣好的脸,上去就是一个耳光。然而,她的巴掌还未落下,就被白辛夷直接擒住手腕,用力地一扭,就将她的手反剪到背后。“文心兰,我忍你很久了。你要记住,我是你的下属,不是你的下人,不要动不动就对我呼来喝去。高桥课长明明白白说了,让你配合我的工作,不是让你对我动辄打骂的。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咱们就去找高桥课长评评理。”“你放开,你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文心兰恼羞成怒,不敢相信这么一个花瓶,居然敢反抗她、还对她动手。要不是傅靖之这个硬骨头实在是难啃,哪里用得着这个头脑简单的花瓶出面?这个傅靖之也是眼瞎心盲,居然看上这么一个没脑子的花瓶?“你敢吗?你要是敢崩了我,高桥课长不会放过你的!”白辛夷说着,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文心兰疼得眼泪快要出来了,却又不敢再叫嚣,只能恨恨地盯着白辛夷,一双上挑的凤眼里像是淬了毒。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白辛夷这才放开了她的手腕,冷冷道:“记住,以后不要对我骂骂咧咧的,否则,我不敢保证会拧断你的手。”不过是日本人的一条狗罢了,在日本人面前夹着尾巴摇尾乞怜,却在自己的同胞面前狂吠。别以为她不知道,文心兰为什么不顾高桥幸子的安排,对她非打即骂,还不是因为一向对自己无比自信的文心兰,在制造了几次和傅靖之的“相撞”后,都被傅靖之打了脸,而她却得到了傅靖之的“青眼”。*一间咖啡馆的包厢内,文心兰正控诉着白辛夷。“课长,白牡丹太过分了,她气走了傅靖之的母亲,我说她几句,她不但顶撞我,还要对我拳脚相加。”“她真的打你了?”高桥幸子意味不明地笑了。“那倒没有,是她出言不逊,我要教训她,她拧住了我的手腕,我……..”文心兰有些难以启齿,被一个她看不起的人制住,简直是奇耻大辱。“良子,收起你的小心思。你是帝国战士,女人的嫉妒心要不得。她有血性,我们应该高兴,她要真是一个没有个性、任人揉捏的小白兔,怎么能让傅靖之另眼相看?”“可是……….”高桥幸子打断了文心兰的话,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没有可是,你要记住,你的任务是配合她,而不是拖她的后腿。”“课长,她真的靠得住吗?”“你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吗?你几次三番,不是往傅靖之身上撞,就是和他‘偶遇’,可他看你一眼了吗?良子,你是优秀的帝国战士,不应该掺杂个人情绪。我怀疑三浦大佐的死和傅靖之脱不了干系,还有几次情报的泄露。可他实在太狡猾了,目前我抓不住他一点漏洞,想从他那个副官身上下手也不行。”“课长,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处处以帝国为重,哪怕是舍弃自己的生命。”文心兰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良子,你要记得,虽然你身上留的是中国人的血,但你在日本长大,是日本的水土养育了你,教会你一身的本事。”“课长,良子时刻牢记自己是一个日本人,随时为帝国牺牲。”文心兰立刻向高桥幸子表忠心。相比文心兰这个名字,她更喜欢自己的日本名字佐藤良子。*“白牡丹,再来一个!”傅靖之和陈盛一进二楼的大厅,就听到台下有人高喊。舞台上,白辛夷正浅笑盈盈。她今天穿了一条无袖的宝蓝色羽毛裙,配上微卷的短发,看起来性感又俏皮。一条同色的薄纱披肩轻遮香肩,又平添了些神秘与朦胧的美感。“感谢各位来宾的厚爱,接下来,牡丹要为大家演唱的是《卖相思》,祝在座的各位,爱情甜蜜,家庭幸福。”随着音乐的想起,十个身穿性感超短羽毛裙的舞女翩翩起舞,舞姿妖娆。前奏过后,白辛夷缓缓开口:“我这心里一大块,左推右推推不开,怕生病,偏偏又把病害,无奈何,只好请个医生来,医生与奴看罢脉………”傅靖之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台上。 第47章翻脸   傍晚六点时分,傅靖之将桌上的文件锁进抽屉,换下了身上的警服,拿起公文包,正要往外走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将公文包重新放回桌上,应声道:“进来!”进来的是一位小个子警察,在傅靖之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下,小个子非常恭敬:“傅处长,唐局长让您去一趟。”“知道了,你出去吧。”等小个子警察出去,傅靖之抓起桌上的公文包,迈步朝门口走去,随手锁上了门。唐炳坤的局长室和督察处处长办公室隔了几个门,几步就到了。傅靖之走到局长室门口,透过虚掩着的门的缝隙,看了眼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唐炳坤,眸子黯了黯。他敛起眼中的憎恶,抬起手来,轻轻地敲了敲门。“进来!”唐炳坤立刻睁开了眼睛,迅速坐直了身子,换上了得体的笑容。傅靖之推开虚掩的门,几步走到了唐炳坤的桌前,“唐局长,您找我?”“靖之,坐。”唐炳坤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傅靖之坐下,不动声色地看着唐炳坤,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靖之啊,你不用拘谨,世叔今天只是找你聊聊家常。咱们今天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世叔世侄之间畅谈。”唐炳坤一张略显虚白的脸上,堆满了自以为很和蔼的笑容。“唐局长说笑了,您有什么事就吩咐。上下级就是上下级,等级森严,规矩制度不能破。”傅靖之语气淡淡道。唐炳坤嘴角抽了抽:“………..”你小子破的规矩还少吗?“靖之啊,是这样的,吴副局长下个月就要退休了,局里还缺一位副局长,特别政府让我推荐副局长人选,我…….”唐炳坤顿了一下,观察着傅靖之脸上的表情,见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暗中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向特别政府推荐你怎么样?”“唐局长自己决定就好,靖之不想干扰您的决定。至于能不能做副局长,全看上面的意思。”傅靖之脸上云淡风轻,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唐炳坤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娘,脸上强撑出来的假笑差点绷不住。一个老傅就够让人恨得牙痒痒了,这小子比他老子还可恨。“靖之啊,欣欣前些日子去看老嫂子,老嫂子说,她很喜欢欣欣,还说欣欣乖巧懂事,想让欣欣做她的儿媳妇,你看?”唐炳坤试探性地问。“母亲老糊涂了,看不透人心。唐欣干了多少脏事,母亲不知道,唐局长还不知道吗?您是不是对乖巧懂事这个两个词有什么误解?”说到这里,傅靖之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靓丽的身影来,嘴角下意识的翘起。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对他有了这么大的影响。唐炳坤的脸沉了下来,“靖之,这是你母亲的意思,不是唐某的女儿硬贴着你不放。欣欣出生时,老嫂子和内人就给你们定了娃娃亲,这么多年了,欣欣一直等着你,她如今都24了,为了你蹉跎到现在,你这么做就不厚道了。”“不厚道?”傅靖之冷笑:“你所谓的娃娃亲,不过是两个母亲随口的一句玩笑话罢了。年幼时,我把唐欣当妹妹,长大后为了避嫌,我从不和她单独接触,等我发觉她对我有男女之情后,我很明确的告诉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她,让她不要把心思浪费在傅某身上。试问,傅某哪里做的不妥了?”“靖之,你比欣欣大四岁,她小时候就喜欢粘着你,把你当哥哥,长大了又爱慕你,你多包涵她一点。不管怎么说,唐叔叔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看在唐叔叔的面子上,多疼爱她一些。”“不是日本人觉得傅某还有些利用价值,安排你将我截下来的吗?傅某杀的是克扣军饷、延误战机的蠢材,你就算不把我截下来,傅某也不会被枪决。至于你的好女儿唐欣,屡屡对那些无辜的姑娘下黑手,简直令人发指。你居然让我疼爱这个恶毒卑劣的女人,实在让傅某恶心至极。”“傅靖之,你不要太过分。”唐炳坤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原本因纵欲过度显得虚白的脸,涨得通红。“傅某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唐局长要是没什么事,傅某就告辞了。”傅靖之起身,拿起公文包就要往外走。“靖之,你还是太年轻了,宁愿和一个下贱的歌女厮混,也不愿娶名门千金小姐,可见心性不稳。”唐炳坤的语气缓和下来,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唐炳坤,管好你的嘴。”听到下贱二个字,一向冷静自持的傅靖之,少有的露出了怒容,“你口中的下贱歌女在傅某眼中,比你那个外表光鲜、内心肮脏歹毒的女儿高贵得多。”“傅靖之,你的教养呢?你就是这样和你的叔叔说话的?要不是我们这些人跟着大帅出生入死,哪来的傅家军?你就这样对待傅家的功臣?”唐炳坤指着傅靖之气得手指打颤。傅靖之声音冷厉,“功臣?你打着傅家军的旗号,谋夺了多少人的家产,杀了多少无辜的人?要不是父亲保你,我早就要了你的命了。”“你你……..你………”唐炳坤气得说不出话来,被这么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简直是奇耻大辱。看着傅靖之傲然离开的背影,唐炳坤终于忍不住了,抓起桌上的茶杯砸了过去。茶杯落在坚硬的地砖上,摔得四分五裂,茶水和碎瓷片溅的到处都是。 第48章进展   白辛夷被姚曼卿的那一眼看得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动,还有些隐隐的担心。她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和傅靖之这个“汉奸”走的近。姚曼卿是个性情中人,又一身的傲骨。平时看着冷冰冰的,实则外冷内热,一旦认可了你,就会对你掏心掏肺。在和平年代,这一身的傲骨会让人尊重和欣赏。可身处乱世,一个美丽的女人,在自己没有足够能力自保的情况下,又无人庇护或者庇护自己的人不够强大,这一身的傲骨或许会为她带来灾难。“刚才,姚小姐是在怪你和我在一起吧。”饭菜还没上来,傅靖之主动和白辛夷闲聊起来。白辛夷自嘲地抿了抿唇:“曼卿姐一向看不起汉奸,她是对我恨铁不成钢呢。”“看起来,姚小姐对你还不错。”同为上海滩的风云人物,即便傅靖之不是个好色之徒,也知道姚曼卿这个人。“嗯,曼卿姐这人挺不错的,外冷内热,她帮我的邻居沈小姐和程太太的表妹找了一份不错的护士工作,我弟弟出事她还主动拿钱给我,还帮我爸妈找了个糊火柴盒的活。”“你家里需要我帮忙吗?”傅靖之忽然问道。“谢谢傅处长,不用,我爸妈要是不做点事,心里不踏实。”白辛夷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去年暑假,正是家里的冰粉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天能赚好几块大洋。如今没有小杜爷的庇护,生意做不成了。姚曼卿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便给父母介绍了个糊火柴盒的活。白良杰拉大胶皮,杨爱娣和三个儿子负责糊火柴盒。有的“打条”,有的“圈盒”,有的“封底”。虽然糊一千个火柴盒才一块五毛钱法币,可总比坐吃山空强。“白小姐,如果你父亲想找个固定的工作,尽管开口。”傅靖之心想,不是只有杜宇轩可以帮她的,他也可以。“还是算了吧,我爸妈都是老实人,要是知道我和你交往过密,一定会伤心难过的。”白辛夷调侃道。傅靖之:“………”能接受杜宇轩一个青帮头子的帮助,他的帮助怎么就不可以?白辛夷不知道傅靖之心里所想,见饭菜上来了,忙笑道:“我刚刚已经吃过了,就陪着傅处长稍微用点,您随意。”傅靖之先盛了一碗山药排骨汤,推到白辛夷面前,“白小姐,陪我喝碗汤吧。”接着,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知道白辛夷吃过饭,他只点了两个菜,一个汤,一碗米饭。白辛夷慢慢地喝起汤来,姿态优雅,动作非常好看,没有一点声音发出。她以前做刑警时,有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吃饭都是狼吞虎咽的。穿过来以后,她发现原身的吃饭礼仪很好,举手投足皆是教养,就跟大家闺秀似的。慢慢地,她就被原身同化了。傅靖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白辛夷,心中非常讶异。他出席过很多宴会,也见识过很多名媛千金,白辛夷的礼仪一点也不比她们差,甚至更胜一筹。白辛夷也在打量傅靖之,他看起来很饿,吃的很快,顷刻间,半碗饭就下肚了。或许是人长得好看,他虽然吃的很快,吃相却不难看。“是傅某吃相不雅吗?”傅靖之被那道似有若无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白辛夷放下碗,拿起干净的餐巾擦了擦嘴,这才说道:“没有不雅,只是你吃饭好快,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上军校时,因为吃饭慢时常挨饿,为了不挨饿,我学会了和同学抢饭吃。后来上了战场,吃饭都是见缝插针,久而久之,就这样了。”白辛夷有些惊讶,她还是头一次听傅靖之说起自己以前的事。要知道,第一次见面时,他可是对自己很不善的,还派人跟踪了她。后来的几次见面,也不怎么愉快。谁能想到,他们现在竟成了朋友。等待傅靖之吃完饭,白辛夷站起身,试探着问:“傅处长,要不要我请你听歌?”“好!”傅靖之欣然同意,做了个请的动作,“白小姐,请。”看左右没人,白辛夷冲他眨了眨眼睛,调笑道:“傅处长,咱们这是提前进入状态了吗?”傅靖之勾了勾嘴角没说话,迈步走在前面。在餐厅侍者和几个食客震惊的目光下,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回到二楼,傅靖之去了洗手间,白辛夷回了自己的化妆室整理仪容。看到白辛夷进来,黄玫瑰一脸的八卦,“牡丹,你和傅处长聊得怎么样?看你们走在一起郎情妾意的样子,好般配哦。照这么下去,很快就能见长辈了。”文心兰也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白辛夷的回答。白辛夷装作害羞地说:“哎呀玫瑰,哪有这么快见长辈啊,他只是邀请我去他家里。”“邀请你去他家里了?”黄玫瑰比白辛夷还激动,“我听金翠她们几个说,傅处长在贾尔业爱路的寓所,从不让年轻女人进,唐欣好几次想要进去,都被傅处长关在了大门外。他能邀请你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喜欢牡丹。”文心兰即便心里看不上白辛夷,也为她高兴。 第49章头条   傅靖之将白辛夷送到家门口,看着她打开后门进去,这才开车离开。白辛夷回到家,洗漱好上床睡觉。第二天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这一觉睡了整整八个小时。脱下睡觉时穿的睡裙,换上了A字宽松短袖棉布旗袍,打开门往马桶间走去。洗漱好出来,见一家人都聚在客堂间糊火柴盒,就连最小的彦彦都在像模像样的封底。杨爱娣抬头间,见女儿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也不说话,便好笑地说:“辛夷,你傻站着干什么,早饭在锅里,快去吃饭啊。”“妈,你去给我端饭吧,我来弄。”白辛夷想让杨爱娣站起来走走,便走到几个人跟前坐下来,接替了杨爱娣的活,非常麻利地圈盒。圈盒的工序是除了拉大胶皮之外最重要的工序,几个小的做不好,一直都是杨爱娣在做。杨爱娣很快将饭菜端了过来放在餐桌上,“辛夷,别忙了,先吃饭。”“嗯。”白辛夷站起身,去灶披间洗了手回来,坐在餐桌前吃早饭。看父母和三个弟弟坐在小板凳上,埋着头各司其职,白辛夷想了想说道:“爸、妈,要不咱别干了,我涨薪水了,你们用不着这么辛苦。整天这样坐着不动,低着头,时间长了,腰和颈椎都不好。”她已经很多次看见父亲和母亲捶腰扭脖子了,再这么一天天的做下去,就怕钱没挣到多少,腰和颈椎都得落下毛病。“那怎么行?咱们总不能坐吃山空。等明年你合约到期,说什么都不去舞厅上班了。再说,你以后要嫁人的,总不能还要你养着一家人。”杨爱娣一听就急了。白辛夷咽下了口中的饭,笑道:“那就不嫁人,咱们一家六口过,我有这么好的爸妈和弟弟,还嫁什么人啊!”“说什么傻话呢?怎么能不嫁人呢!”杨爱娣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黯淡下来。“姐姐才不要嫁人呢,我长大了养姐姐。”彦彦连忙说。白俊祺和白俊庭也跟着表态:“还有我!”“还有我!”“妈,看见没有,我有三个弟弟护着我呢,嫁什么人啊,还不够麻烦的呢。”“越说越不像话了,怎么能不成家呢,到老了怎么办?他们三个以后都会有自己的家,到时候哪能顾得上你。”白良杰鲜有的严肃起来。“辛夷,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白良杰能想到的就是,女儿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在大好年华对男人失望,不愿意嫁人。“哎呀爸,您想哪去了,什么事也没有,就是觉得嫁人怪麻烦的。我本来在家里过得好好的,嫁到别人家还得伺候公婆,照顾丈夫,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了。”白辛夷真心觉得结婚麻烦。杨爱娣不认同地睨了女儿一眼,“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能是麻烦呢?你光看到女人伺候公婆、照顾丈夫,没看到丈夫对妻子知冷知热,爱护她?”“小祺,你现在头还晕吗?腿还痒吗?”眼见着父母又要对自己进行“教育”,白辛夷连忙岔开话题,问正在打条的白俊祺。白俊祺上次磕破了脑袋,右腿骨折。虽然过去了两个月,腿上的石膏也拆了,但偶尔还会头晕,受伤的腿也会痒。好在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不会影响以后的智商,腿痒是因为骨头在恢复中。“头不晕了,就是腿还有点痒。”“那是骨头在恢复,可千万注意,右腿不要用力。”白辛夷已经吃好了饭,起身收拾好碗筷,又对二弟弟白俊庭说:“小庭,你有时间把哥哥耽误的课补一下,下学期开学了,可不能让哥哥留级。”“姐,我知道的。”白俊庭一直是三兄弟里面话最少的,这时候却忽然说道:“姐,我会好好学习的,等我考上大学,毕业了找个好工作,以后我养爸妈,不用姐姐辛苦了。”“还有我呢,我是哥哥,爸妈我养,不用姐姐养。”白俊祺瓮声瓮气地说。“还有我!”彦彦也不甘落后。“我相信你们。”白辛夷高兴地说。就算是亲人,也不想一味的付出,得不到回报。几个弟弟有良心,她就算再为这个家付出,也心甘情愿。二弟弟读书好,以后考上好大学不成问题。大弟弟读书虽然不如老二聪明,可他踏实能吃苦,为人厚道,这样的品性,就算是以后不会出人头地,也不会差到哪里。至于小弟白俊彦,这就是个小机灵鬼,聪明会来事,嘴巴又甜,照现代的话说就是情商高。白辛夷刷好碗,接替了杨爱娣的工作,让她起来活动一下。相比白良杰和三个男孩,杨爱娣的腰和颈椎是最不好的。白辛夷眼快手快,两只手就跟变戏法似的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圈好了二十几个盒子,把三个男孩看得直咂舌。“姐姐好厉害!”彦彦崇拜地看着白辛夷。他觉得姐姐越来越厉害了,不光学会了打拳,干活也这么麻利。 第50章狠毒   “白辛夷!”白辛夷一进二楼大厅,就听到一声暴喝。白辛夷淡淡地看过去,就见唐欣正目眦欲裂地看着她,原本艳丽的脸庞,看起来狰狞凶狠。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没有什么客人,大厅里都是舞厅的工作人员。众人深知唐欣的跋扈狠辣,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只同情地看着白辛夷。“秀玲,你是死的吗?”唐欣怒瞪着身边的侍女:“给我上去扇她!”侍女不敢不从,硬着头皮冲到白辛夷面前,破口大骂:“你个贱人,让你勾引男人!”一边骂,一边伸出了巴掌,照着白辛夷白皙清丽的一张脸挥了过去。可还没等她的巴掌落下来,就被白辛夷拧住了手腕,用力一扭,就听“咔嚓”一声响,侍女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嚎叫。白辛夷松开了侍女的手,反手给了她一巴掌:“这么喜欢打人耳光,看来平时没少助纣为虐。”“白辛夷,我要杀了你个贱人!”唐欣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一把小手抢,猩红着眼睛对准了白辛夷。周围立刻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有舞女开始四散逃奔。白辛夷心下一惊,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慢慢地往一旁的桌子靠近。唐欣已经疯了,一双眸子里是焚烧万物的火焰和毁灭一切的仇恨。“你不是说,你和靖之哥哥没什么吗,还说不会和他在一起。原来都是骗人的,你就是个贱人,天下男人这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抢靖之哥哥?”唐欣形容癫狂,握着手抢的手在颤抖着。旁边的人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唯恐子弹不长眼波及到自己。诺大的大厅只剩下了唐欣主仆,还有白辛夷和文心兰。“唐欣,你总是找其他女人的麻烦,为什么就不想想,根本原因就在傅靖之身上。是他不愿意接受你,和其他女人有什么关系?”白辛夷已经退到了一张桌子前,不动声色地抓起一只茶杯。“你闭嘴,你………啊!”唐欣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声。白辛夷和文心兰几乎是同时冲到了唐欣的面前,白辛夷迅速捡起唐欣落在地上的手抢,不经意地看了文心兰一眼。“唐小姐,您消消气。”文心兰握住唐欣那只被茶杯砸的通红的手腕,用力地一按,“唐小姐有没有事啊?”唐欣立刻就跟被蜜蜂蛰了似的,猛地一甩手,怒视着文心兰:“你干什么?”白辛夷看了一眼文心兰的手,心里隐隐有些发寒。这时候,陆续有人上来,有来上班的舞女,还有几个来得早的客人。“白辛夷,今天就先放过你,你给我等着,以后再找你算账。”唐欣慢慢恢复了一点理智,知道再闹下去,就会引起大家的公愤。父亲怕是也会恼她,以后不会再护着她了。唐欣带着侍女气势汹汹地走了,一群舞女呼啦围住了白辛夷。刚上来的黄玫瑰听旁边的舞女说了事情经过,很为白辛夷后怕,“牡丹,这可怎么办啊?”“还能怎么办?既然愿意趟这趟浑水,就要付出代价。”姚曼卿也是刚来,听了黄玫瑰的话,冷冷地说。说完,看也不看白辛夷,昂着头走了。白辛夷被刺激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垂着头,默默地朝自己的化妆室走去。文心兰看了白辛夷一眼,没有说什么,和黄玫瑰一起去了化妆室。三人进了化妆室,沉默地换衣服、化妆,没有一个人说话。换好了衣服,黄玫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脸上带着自责:“牡丹,对不起,我不该劝你和傅处长在一起的。唐欣太疯狂了,我担心你会出事。”“玫瑰,你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那你以后小心点。”黄玫瑰不知道怎么安慰白辛夷,只能让她多加小心,“那我出去了,一会还要上台。”等黄玫瑰出去,脚步声听不见了,文心兰说道:“你放心,唐欣以后都不会再来纠缠你了。”“你怎么做啊?她爸是警察局长,她手里还有枪。”“你猜?”文心兰故意卖了个关子,一副戏弄的口吻。“猜不出来,不会是让高桥课长出面给唐炳坤施压吧?”“谅你也猜不出来,你只要知道,要不了多久,唐欣就会全身溃烂而死。”文心兰的眼中划过一道阴狠的光。白辛夷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文心兰,“全身溃烂?你…….你做了什么?” 第51章同居   白辛夷一下车就被傅靖之的壕气镇住了,难怪都说能住在贾尔业爱路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这栋花园洋房占地足足有四五亩,主楼地面建筑有两层,上面还有精致的小阁楼,主楼西侧的副楼是专门给佣人住的。楼前是一个大草坪,东侧比一个篮球场还要大的空地,做成了小花园和休闲区。“太壕了!”白辛夷忍不住发出感叹。“什么?”傅靖之关好车门,听见白辛夷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太hao了”。以前就觉得她特别,和他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样。如今对她突然冒出来一句听不懂的话,也见怪不怪了。“你家太大了,快赶上我们家几十个大了。”白辛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虽然自家也有一栋石库门小楼,可和傅靖之的这栋花园洋房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说房子结构、建筑材料和内部构造,但就占地面积这一条就没法比。自家的石库门房子,一家紧挨着一家,楼前有个不到二十平的天井,后面一个七八平的后天井,这就是房子的全部空地了。“再大,一个人也只能住一间屋,睡一张床。”傅靖之浅笑,拉开别墅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白小姐,请进!”“多谢傅处长!”白辛夷昂着头,端的是一副女王的架势。她迈着细碎优雅的步子,正要进入别墅,迎面过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少爷回来了,这…..”女人愣在那里,震惊地张大嘴巴,随即,脸上的表情又由惊变喜,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小姐,快进来!”“张妈,这是白小姐。”傅靖之知道张妈误会了,却没有解释什么。又对白辛夷介绍:“白小姐,这是张妈,从小带大我的。”“白小姐长得真好看,和我们少爷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张妈牵着白辛夷的手进来,笑得越发灿烂了。白辛夷被张妈看得有些不自在,张妈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热切了,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初次上门的儿媳妇。张妈将白辛夷让到沙发上,嗔了傅靖之一眼,“少爷,你带白小姐回家,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回来,我好准备一下。”“张妈妈,不用客气,我只是借助一晚上,不用准备的。”眼看着张妈目光灼热地看着白辛夷,大有一副畅谈的架势,傅靖之忙打断了她:“张妈,你把客房收拾一下,再给白小姐拿一套干净的睡衣。”“我这就去收拾。”张妈站起身,冲傅靖之为难地说:“家里没有年轻姑娘穿的睡衣,我那倒是有一身刚做好的睡衣,还没上身呢?少爷你看?”“白小姐要不穿我的?”傅靖之担心让白辛夷穿佣人的睡衣,显得不够尊重,便试探着问她。“没关系的,就穿张妈妈的,咱们俩身高差不多。”白辛夷冲张妈妈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开什么玩笑?她就是活的再糙,也知道女人穿男人睡衣意味着什么,太暧昧了好不好?“好,我这就去给白小姐拿睡衣去。”张妈心都要化了,怎么有笑的这么好看的姑娘,还一点不嫌弃她一个佣人的睡衣。张妈高兴地去副楼了,傅靖之简单地给白辛夷介绍了一下一楼客人房的内部设施,告诉她怎么使用沐浴设备。最后,傅靖之歉意地说:“我是张妈带大的,她视我为亲子,一直盼着我能带回来一个女主人。她误会了咱们,要是有什么让你难堪的举动,还望白小姐见谅。”“不会的,我能理解老人的心情。”白辛夷爽快地说。她又不是好赖不分的人,张妈对傅靖之好,对傅靖之带回来的人好,这是爱屋及乌,她怎么会怪张妈。不一会儿,张妈抱着一摞干净的睡衣过来了,还有一双新拖鞋。“正好,我这还有一双没上脚的拖鞋,白小姐可别嫌弃。”张妈将拖鞋放在白辛夷的脚边,笑道:“白小姐先换鞋,我去给白小姐换一套新被褥。”“张妈,换好被褥您就去休息吧,以后晚上不用等我回来。”傅靖之站起身,又对白辛夷说:“白小姐,我先上楼了,有什么需要叫我。”“嗯,你去吧,等张妈收拾好了我也要休息了。”上了大半天的班,又要面对文心兰这个毒蛇,她每天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真的累了。傅靖之见白辛夷一副疲惫的模样,没再说什么,拿着公文包上楼了。“白小姐,房间收拾好了,洗澡水也放好了。”“谢谢张妈妈,您休息去吧,我洗漱好也要休息了。”白辛夷被张妈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招架不住,赧然地说。“那我回去休息了,白小姐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不挑的,什么都行。”“那好,我就按照少爷的口味做,白小姐晚安。”张妈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白小姐,记得把门锁好。”“我知道,张妈妈晚安。”等张妈离开,白辛夷将别墅的大门锁上,关掉客厅中的水晶大吊灯,只留下了一侧墙壁上的壁灯。白辛夷拎着手提袋进入客厅东侧的客房,将手提袋放在了茶几上。 第52章事发   白辛夷没有等到傅靖之的答复,她知道,以傅靖之的谨慎和警觉,一定会怀疑她是想争取他,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算了,欲速则不达,只有让他自己对国民党的所作所为失望,才能真正地脱离国民党,加入我党。自此,白辛夷再也不提那件事,只尽心地和傅靖之扮演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人。而被文心兰注射了不名药物的唐欣,已经开始发作。传闻警察局长唐炳坤的独生女唐欣,得了一种怪病,看遍了整个上海滩的医生,西药中药都吃了,全都于事无补。一开始只是身上起红点,瘙痒难受,等熬不住奇痒抓破皮肤后,身上皮肤就开始溃烂。先从四肢开始,再到前胸后背,一块一块的溃烂,流脓水,发出恶臭,可以说是惨不忍睹。有医术高超的洋人医生判断出,这是细菌感染,至于是什么细菌感染,现在的医疗水平检验不出来。据说,唐欣每次上药时发出的惨叫声让见惯生死的医生护士都耳不忍闻,同一层楼的病患更是被她的叫声弄得毛骨悚然。*圣玛丽医院一间豪华的病房里,护士全副武装,帽子、口罩、手套、白色的防护衣,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病房内,唐欣形如鬼魅,脸上大块红斑,头发凌乱如枯草,还沾了黄色的污物。身上腐烂的皮肉和蓝白条的病号服粘在了一起,身上发出阵阵恶臭。“医生,救救我,我不想死!”唐欣伸出手,想要抓住护士的手,抬手间牵扯到粘在衣服上的皮肉,顿时疼得钻心。唐欣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几乎要震破屋内人的耳膜。“白辛夷,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小贱人,连这是什么表情?”唐欣见小护士面露无奈,顿时火冒三丈,抓起床头柜上的空输液瓶,照着小护士的头就砸了上去。年轻的护士正在调整输液器,来不及躲避,被砸了个正着,顿时鲜血直流。可她还是留着眼泪,强撑着换好输液瓶,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病房。一出门,小护士就朝着处理室跑去,边跑边喊,“詹姆斯医生,救我!”“啊,小夏,你这是怎么了?”一个扎着麻花辫的护士看到血糊了一脸的小护士,早吓坏了,惊慌失措地问。“别喊了,快去叫詹姆斯医生。”年纪稍长的护士长立刻喝住了那个惊声尖叫的护士。詹姆斯医生是传染科的主任,是个极富有正义感的医生。整个一层楼,只有他这个洋医生敢直面对上唐局长一家,为她们这些被欺负的护士出头。詹姆斯医生很快过来了,看到小夏护士头上鲜血直流,顾不上生气,立刻安排护士长配合他给夏护士处理伤口。这里是传染病房,唐欣感染的又是不明病毒。护士们稍有不慎就会感染病毒,夏护士头上流了血,危险性加大,詹姆斯医生处理起来非常谨慎。处理好夏护士的伤口,詹姆斯医生做主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回家休息,又请示了院方,给了夏护士补助。忙好这一切,詹姆斯医生沉着脸,给病人家属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来一趟医院。来的是唐欣的母亲林贵美,昔日保养得宜、打扮得体的贵妇人,如今被独生女儿的病折磨得憔悴不堪。“林女士,希望你约束好你的女儿,如果她再伤害我们的护士,我有权将她赶出医院。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天职,可我们也要保证护士的安危。我们理解病人的痛苦,可也请你们理解我们的医务人员。她们冒着危险为你们服务,你们不知道感恩,反而这样对待她们,你们还有人性吗?”詹姆斯医生气极了,一点没留情面。林贵美本就心情不好,又被人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哪里受得了,顿时失去了理智,口无遮拦起来:“你怎么说话呢,我们交了这么多钱给医院,你们就是这样对我女儿的?我女儿进了医院这么久,病情却没有一点气色。还说什么全上海最好的医院,根本就是骗人的。你们就是庸医,专门骗钱的骗子。”“林女士,请你立刻向我道歉,向医院道歉。否则,就请你立刻带着你的女儿离开,我们医院不接受你的污蔑。”詹姆斯医生气的狠了,双目喷火,脸涨得通红。要不是出于职业道德,他早就将这一家子赶出医院了。这些日子,他的良心遭受了巨大的煎熬。用活人试药,这是一个医者的耻辱,也是一个医者的无奈。 第53章演戏   白辛夷怕刺激白良杰,和傅靖之“交往”时低调了许多。基本都是在舞厅和傅靖之“约会”,很少去他的住处了。文心兰嫌她进展慢,敲打了她几次,白辛夷都乖乖地答应了。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多月,暑假结束,三个弟弟也要开学了。开学这天,院里的六个学生背著书包,叽叽喳喳的。这栋房子里,除了白家的三个学生,还有沈姑娘的弟弟沈太笙,周先生家的两个儿子。沈姑娘,也就是沈南湘,今天正好休息在家,便和白辛夷结伴,一起送几个学生去学校报道。周太太因为有事,就把两个儿子的学费交给了白辛夷,让她帮着两个儿子缴学费。六个学生,白家的双胞胎和周先生的大儿子上六年级,沈南湘的弟弟沈太笙上四年级,彦彦和周先生的小儿子毛头上二年级。两个姑娘带着六个学生,浩浩荡荡地去了学校。报名、缴费、领书本,一路忙下来,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因为法币贬值,原本一学期八块钱的学费,涨到了十块。白家三个学生,一下子就缴了三十块钱的学费。报了名领了书本,白辛夷和沈南湘带着六个学生回家。路上,沈南湘看起来很高兴,嘴角一直翘着。“南湘,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辛夷姐,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小叔叔找到我和弟弟了,中秋节会来看我和弟弟。”“恭喜你。”白辛夷替南湘姐弟俩高兴。和南湘关系亲近以后,了解了南湘家里的情况。南湘的父母就职于国立浙江大学,在学校西迁途中为了掩护学校的珍贵书籍被敌机炸死。他们姐弟跟着祖父母留在杭州,日本人攻占杭州时,祖父母死在了炮火中,姐弟俩成了孤儿。“我小叔叔特别聪明,十八岁就师范毕业当了老师,二十岁离开杭州去了香港发展。杭州沦陷后,他联系不到我们,又脱不开身,只好拜托朋友找我们,直到现在才找到我和弟弟。”“你小叔叔还回香港吗?还是留在上海发展。”“我小叔叔的朋友帮他介绍了一家中学任教,以后就留在上海了,我和弟弟也有亲人了。”沈南湘说着,眼底已经泛起了泪花。白辛夷挽住了她的手臂,安慰道:“你找到了叔叔,再也不是一个人带着弟弟单打独斗了。”“嗯,也要谢谢你们一家,要不是你们一家收留我和弟弟,又帮我介绍了工作,我和弟弟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不用谢,谁让咱们有缘分呢。”两个姑娘笑容明媚,手挽着手,一路说笑着回了家。*白辛夷一进化妆室,只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迎面扑来,,不期然对上了文心兰笑得意味深长的脸。“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白辛夷不满地问。文心兰越来越⑨⑩guang肆无忌惮了,一间屋只剩下了她们三个人,黄玫瑰性子又单纯,根本没人能奈何得了她,以至于只要黄玫瑰不在,她就对自己颐指气使。“给你看张照片。”文心兰无视白辛夷的不满,从手提袋里拿出几张照片出来,扔到了白辛夷的桌子上。白辛夷狐疑地拿过照片,只一眼就全身打了个激灵,手一抖,照片就扔了出去。太可怕了,照片上的人皮肉炸裂,血肉模糊,根本没有人形。饶是她一个见过大场面的刑警都毛骨悚然,更何况是一个备受家人宠爱、年仅二十岁的普通女孩?于是,白辛夷发出了剧烈的干呕声,呕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文心兰,就像是看着一个可怕的魔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唐欣今天凌晨死了,凡是阻碍帝国的人都得死。”文心兰见达到了震慑白辛夷的目的,心情大好,收起了唐欣死状恐怖的照片,装进了包里。白辛夷目光呆滞,一言不发,誓将自己被“吓傻了”的形象演绎到底。文心兰想吓唬她,那她就随了她的意。“牡丹,不用担心。”文心兰也知道过犹不及,担心真把人吓出个好歹来,影响任务的进展,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拍了拍她的手臂。谁知,刚一触碰到她的手,她就像是被针刺到了一样,猛地甩开了她的手。“我不会对付你,只要你忠诚于帝国,课长不会亏待你的,你和你的家人都会在帝国的保护之下。你看,唐欣死了,再也没人找你的麻烦了。”文心兰被她的举动愉悦了。身手再好,在帝国面前也不过是一只蝼蚁。白辛夷垂下头,掩藏住想要弄死文心兰的情绪。好在这时候黄玫瑰进来了,她不用再被文心兰纠缠了。黄玫瑰没有注意到白辛夷情绪不对,将手提袋往化妆桌上一放,心有余悸地说:“我刚刚听莉莉姐说,唐欣死了,全身皮肉都爆了,好可怕!”文心兰注意到白辛夷在听到“全身皮肉都爆了”这几个字时身子猛地一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怎么这么吓人?虽然她挺可恨的,可就这么死了,还死的这么惨,还是挺让人难受的。”文心兰惋惜地说。黄玫瑰不知内情,跟着附和说:“就是,我听莉莉姐一说,我浑身直发麻,太惨了。” 第54章维护   “进来!”傅靖之头都未抬,眼神依旧停留在文件上。陈盛推开虚掩的门,走到傅靖之的办公桌前,俯下身子趴到办公桌上,小声说:“小刘监听到唐炳坤安排行动科的贾六今晚做事,目标白小姐,时间定在了今天晚上十点后,白小姐下班的路上。”“啪!”陈盛刚一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响,傅靖之手里的钢笔断成了两截。“知道了!”傅靖之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变脸只是陈盛的错觉。“长官准备怎么做?要不要我找人暗中保护白小姐。”陈盛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为长官排忧解难,急长官所急,是一个好助手的美德。“不用,以后每天晚上我接她。”傅靖之看了一眼陈盛,严肃道:“你在下面查的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北闸分局靠近日租界的警察所是唐炳坤的人,咱们的人插不进去。其他几个分局下面的所,也有一半是唐炳坤的人控制的。”“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傅靖之示意陈盛出去。等陈盛出去,傅靖之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子蕴藏着锐利和怒意。*白辛夷拎着手提袋走到一楼大堂,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候客区,发现了坐在沙发上的傅靖之。她热络地朝他挥了挥手,潜意识里就觉得他是在等她。果然,就见傅靖之站起身,迈开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在等我吗?”“是的,走吧。”傅靖之很自然地接过白辛夷的手提袋,楞了一下:“包里装的什么,这么重?”“莉莉姐给我几盒罐头,让我拿给弟弟吃。”“你弟弟喜欢吃罐头?我那也有一箱子罐头,哪天我拿给你?”傅靖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不用了,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呢?”白辛夷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能要胡莉莉的东西,为什么不能要我的。”傅靖之不满地嗔了白辛夷一眼。“因为莉莉姐是女的,你是男的啊!”傅靖之:“………”这是什么逻辑?白辛夷敏锐地觉察出傅靖之有些不高兴,却又不想妥协。他们阵营不同,现在虽然是合作关系,站在同一条线,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兵戎相见?还是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吧。心里正想着,忽然就被他揽住了肩膀,还往怀里带了带。白辛夷刚要拨开他的手,就听他低醇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唐炳坤的人在暗处等着你呢,你离我近一点。”白辛夷立刻乖觉地不动了,任由傅靖之揽着她的肩膀,互相依偎着走到了他的车前,再由他打开车门,将自己送上车。等傅靖之坐到了驾驶座上,白辛夷才心有余悸地张口:“唐炳坤为什么要杀我?是因为唐欣的死?”见傅靖之不说话,像是默认了自己的话,白辛夷愤怒地说:“真是无妄之灾,我什么都没做,就被他女儿一次次陷害,如今他女儿被文心兰害死了,他却拿我泄愤,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的错,你是因为我才被他们记恨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傅靖之自责极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白辛夷怎么能被这父女俩恨上。“知道就好,你记着啊,你欠我一个人情。不对,是两个人情,要是高桥幸子让别的女人‘勾引’你,你就不会这么幸运了。”“换了别的女人?”傅靖之睨了她一眼,“要是能有女人接近我,高桥幸子会找你?高桥幸子让你接近我,是有风险的,哪有特高课的女特务放心。”“所以文心兰才一次次恐吓我、威胁我,她是担心我反水,和你一条心。”白辛夷了然地说。“是的,他们不得已才选中你。如果我猜的没错,她们很可能利用完你就会干掉你。因为你以前的表现,她们认为你成不了一个铁杆汉奸,不是发自内心的为日本人效力。能进特高课的中国人,都是忠诚于日本的铁杆汉奸。”“我明白,所以,在她们干掉我之前,我先干掉她们。”白辛夷不在意地笑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当然是将你的‘行踪’告诉她们之后了。”白辛夷冲傅靖之抬了抬下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哦!” 第55章借刀杀人   白辛夷喜欢防患于未然,不管什么事情,都会把最坏的结果想出来。有傅靖之的护送,唐炳坤的人不能在下班的路上杀她,很有可能会在上班的路上或者舞厅里杀她。她家住在法租界,这一片的治安还算不错,尤其是白天,街上不时地有巡捕巡街,在白天杀她还是要冒很大风险的。而舞厅就不一样了,舞厅人多,音乐声、说话声,声音嘈杂,人员混乱,杀了人很容易逃脱,也不好查。连三浦大佐这个魔头都能在舞厅被杀,何况她一个小歌女。因此她判断,唐炳坤的人很有可能在舞厅杀她。一连观察了几天,在第四天的时候,白辛夷终于发现了异常。在茶舞快结束时,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年轻的男人。两人对了个眼色后,各自坐到了靠后的两张相邻的座子上。两人明明是认识的,却坐了两张桌子,本身就不正常,再加上两人的气质和那些真正的舞客不一样,白辛夷一点就看出了端倪。两个男人都在二三十岁左右,一个中等身材,一个个子瘦小,各自点了一杯酒后,就坐着不动了。白辛夷只当没看见,一切如常。茶舞结束后,胡莉莉喊她一起去餐厅吃饭。“莉莉姐,谢谢你送我的罐头,我弟弟很喜欢吃。”吃了饭,白辛夷挽着胡莉莉的手臂上楼。姚曼卿气鼓鼓地瞪了两人一眼,“哼”了一声,昂着头从两人的身旁走过。“曼卿姐还在怪我呢!”白辛夷看起来有些难过。胡莉莉拍了拍她的手臂,柔声道:“别往心里去,曼卿就是面冷心热,嘴上对你冷嘲热讽,其实心里还是想着你的。我知道,你不是贪慕虚荣的人。再说,傅三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人说他是汉奸,可谁看见他不干人事了?他家世好,长得好,又没有别的女人,我觉得你嫁给他挺好的。”“莉莉姐,你说什么呢?我们只是朋友,什么嫁不嫁的?”“朋友会拥抱吗?朋友会每天晚上接你?”胡莉莉揶揄道。白辛夷:“………”好吧,他们确实拥抱了。虽然是演给别人看的,但在别人眼里,他们确实做了只有恋人才会做的事。胡莉莉见她害羞,就不打趣她了,两人上了二楼后,各自回了自己的化妆室。白辛夷坐在化妆台前,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文心兰,突然咳了起来。一开始还只是轻咳,慢慢地就变成了剧烈的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牡丹,你怎么了?”黄玫瑰担忧地问。“咳咳咳……,我没事,应该是刚才吃了刺激的东西。昨天夜里贪凉,今天起来嗓子就有点不舒服,刚才吃了刺激的,嗓子更不舒服了,咳咳咳……….。”“你这样还怎么唱啊?要不,你和红姐说一声,休息一会儿。”“是啊,牡丹还是休息一会吧。”文心兰不疑有他,附和黄玫瑰的话。“好,我现在就去找红姐。”等白辛夷出去,黄玫瑰叹了口气:“牡丹真不容易,要养活一家子,她三个弟弟正是花钱的时候。”“等她嫁给傅处长就好了,上海滩比他有钱的可不多。”黄玫瑰恍然大悟:“对啊,没有唐欣的纠缠,牡丹可以嫁给傅处长啊。”文心兰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冷笑,想全身而退嫁给傅靖之,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命了。“心兰,你?”黄玫瑰的心里莫名的一紧,有些害怕地看着文心兰。文心兰迅速恢复了温柔老实的模样,“玫瑰,怎么了?”“没什么。”黄玫瑰甩了甩头,是她眼睛花了吗?她刚才明明看到了心兰怪异的笑。她从来没见过有人笑得这么可怕,令人身上一阵阵发寒。文心兰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手慢慢地伸向抽屉里一个黑色的小包,打开小包,正要拿出里面的东西,就听黄玫瑰发出一声惊呼:“哎呀,瞧我这脑子,我差点忘了,要和高经理签一份临时合约。”文心兰缩回自己的手,将小包往里推了推,掩下了眼中的狠厉。看在这个蠢女人对她还不错的份上,且让这个蠢女人多活几天吧。如果她敢坏自己的事,她会让她死得很惨。还不知道自己躲过一劫的黄玫瑰,急匆匆地出了门,去找高经理去了。过了一会儿,白辛夷和黄玫瑰相继回到化妆室,文心兰已经出去了。黄玫瑰看着白辛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玫瑰,怎么了?”白辛夷好奇地问。 第56章解除怀疑   为了应付高桥幸子,摆脱自己的嫌疑,白辛夷不得不把自己折腾病。文心兰为了“救她”而死,死在她的怀里,除了恐惧,还有震撼和感动。这种情形之下,如果不生一场病,似乎说不过去。所以,在文心兰死后的第二天,高桥幸子召见她的时候,她的目光都是呆呆傻傻的,声音更是嘶哑得不成样子。高桥幸子看见她这副模样,再听到她沙哑悲痛的声音,心中的怀疑消下去大半。良子是她最看重的下属,做事谨慎,从不拖泥带水。为了调查三浦大佐的死因,良子被她安插到大上海舞厅。她始终觉得三浦那晚被杀和傅靖之脱不了干系,良子的任务除了调查舞厅有没有军统和中G的人,还要接近傅靖之,成为他的女人,继而从他身上获取情报。谁知傅靖之软硬不吃,连个眼神都没给良子,对别的女人也一样。只有在面对那个小歌女的时候,才会有所回应,甚至邀请她进自己的包间。不得已,只能利用这个小歌女,让良子看着她,免得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良子做的很好,一步一步将那个小歌女控制,让她老老实实地为她们做事。而小歌女也不负重托,真的拿下了傅靖之,就等着从他身上获取情报了。结果,她最信任的良子死了,让她如何不震怒。如果让她查出来是谁杀了良子,她一定要让他后悔活在这世上。“高桥课长,心兰一定是为了救我才死的。不然,她为什么会让我抱住她,还转过身子挡住我?”白辛夷说着,忽然哭了起来,“高桥科长,我错了,我对不起心兰。”高桥幸子的眸子骤然转寒,冷然道:“你说什么?”白辛夷无视高桥幸子眼中暗藏的杀机,断断续续地说:“心兰这样对我,可我之前还想着糊弄她,觉得意思意思把傅靖之的事,随便说一点就行了。可…可,可心兰为了救我命都不要了,我这么做实在是过分。”说着,她像是下了决心,目光瞬间变得坚定起来:“为了报答心兰,我会继承她的遗志,将傅靖之的事都告诉你们,绝不遗漏一点。”“你能这样想,也不枉心兰舍身救你一场。”高桥幸子盯着白辛夷的眼睛,想从她的眼中看出点什么。可她的眼中除了悲痛,只有决然。或许是她想多了,这就是个普通的歌女,有私心,但也知恩图报。被良子的死触动了,为了良子从而死心塌地为她们所用。何况,她也问了夏兰,夏兰说自己亲眼看见白牡丹抱着良子放声大哭。夏兰虽然没有良子能力强,可好歹也接受过训练,观察能力还是有的。这样一想,高桥幸子便彻底放下了对白辛夷的怀疑。既然刺杀是冲着白辛夷来的,高桥幸子一下就想到了一个人。除了唐炳坤,不做他想。以唐炳坤对女儿的宠爱,加上唐欣对白辛夷执着的恨意,唐炳坤为了满足女儿的遗愿杀掉白辛夷,不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高桥幸子猛地一拍桌子,“唐炳坤,你敢坏我的事!”“唐炳坤?课长的意思是,是唐局长要杀我,心兰为了救我,才被我连累的?”白辛夷像是想明白了,悲伤得难以自持:“就因为我接近傅靖之,他为了给他女儿出气吗?可傅靖之不喜欢唐欣,和我有什么关系?”白辛夷突然抓住了高桥幸子的胳膊,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课长,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唐家人欺人太甚,唐欣让人开车撞我弟弟,找流氓劫我,唐炳坤派人杀我,结果连累了心兰。我要变得强大起来,为自己和心兰报仇。”“好,你能这样想很好,心兰九泉之下也会瞑目的。”高桥幸子很满意白辛夷的表现,甚至想要培养她。在痛失良子这个优秀的特工后,算是意外的收获了。白辛夷总算是过了高桥幸子这一关,至于高桥幸子会不会迁怒唐炳坤,就不是她能过问的了。不过,以她对时局的了解,高桥幸子即便是再恼恨唐炳坤误杀了文心兰,也不会真的惩罚唐炳坤。唐炳坤是警察局长,是上海最大的汉奸之一,哪是这么轻易处罚的。高桥幸子不可能为了文心兰动唐炳坤,也就是对他训诫一顿,约束他的行为罢了。不管怎么说,唐炳坤接下来都不会再找她的麻烦了。*傅靖之得到文心兰的死讯后,第一反应就是白辛夷的手笔。等大上海舞厅恢复营业的时候,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关切和欣喜,去舞厅接白辛夷下班。他坐在舞厅一楼大堂的沙发上,面朝向楼梯的方向,视线很好。只要有人下来,就能看到。“傅处长,您是等牡丹姐吗?要不要我上楼去告诉她一声?”有脑子活络的侍应生看他时不时的看向楼梯,便过来询问。“谢谢,不用了。”傅靖之看了看手表,还有几分钟就十点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时间似乎过得有些慢。等了好大一会儿,他终于看到了一抹靓丽的身影。她今天穿了一件天蓝色的长袖连衣裙,收腰的设计,衬得她更加显瘦高挑。“辛夷!”傅靖之快步走过去,几步就到了她的面前。不过几天没见,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今天好累!”白辛夷自然地和傅靖之抱怨道。没有了文心兰还有夏兰,她装了大半天的悲伤,实在是太累了。 第57章身世大白   “请问您是?”白辛夷确定这人认识自己,可她却没有任何印象。如果她猜的没错,这人应该和她缺失的十年记忆有关。“我是你的算学老师沈瑞霖,从你八岁教到你十岁,后来你家里出事,我才离开你家,我还以为你………”沈瑞霖冷静过后,也看出了端倪,这孩子是真的不记得他了。“沈老师,您快进来,我叫我爸妈出来。”白辛夷招呼沈瑞霖。既然是她以前的算学老师,爸妈一定认识他。“你爸妈?”沈瑞霖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带着满腔的疑惑和不解,沈瑞霖进入了大门,问道:“原来南湘说的房东就是你们家,还真是缘分。”“您是南湘的小叔叔?”白辛夷更加震惊了,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南湘的小叔叔居然是自己以前的老师,而且听这位沈老师的意思,白家以前出过事,在提到她爸妈的时候,还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白辛夷忍着心中的疑惑,将沈瑞霖迎进院内,朝客堂里喊了一声,“爸,家里来客人了。”“谁啊?”白良杰应声,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白辛夷带着沈瑞霖往客堂间走,“沈老师,南湘正在灶披间做饭,我去叫她,您先进客堂坐,等我弟弟和太笙他们放学回来,咱们一起吃饭。”“辛夷,谁来……….”白良杰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长身玉立的沈瑞霖,顿如被雷击一般,手中的茶杯怦然落地。“沈……沈老师!”白良杰的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身体像是支撑不住,有些摇摇欲坠。白辛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爸,你怎么了?”“爸没事,你去灶披间找沈姑娘,爸爸招待沈老师。”白良杰稳了稳神,故作镇静地推了白辛夷一把。“哦!”白辛夷纵有千般不解,也只能朝灶披间走去。等她一离开,白良杰一把抓住沈瑞霖的胳膊,焦急地说道:“沈老师,那件事对辛夷打击太大,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求求你不要告诉她,我和爱娣不希望她去报仇,仇人有权有势,她一个姑娘家哪是那些人的对手。”“好,我不告诉她。”沈瑞霖看着眼前不足四十岁就已经两鬓灰白的男人,点了点头。这夫妻俩能冒着危险守护着旧主的孩子,是何等的义薄云天。既然他们求他,他怎忍心拒绝?何况辛夷这孩子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就让她忘记仇恨,平平安安的生活吧。白良杰将沈瑞霖让到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水给他:“沈老师这些年去了哪里?”“小叔叔!”还没等沈瑞霖回答,就听见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纤细的身影直接冲了过来,在沈瑞霖的面前蹲下来,趴在他的腿上放声大哭:“小叔叔,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都死了,我和弟弟也差点死在逃难的路上,呜呜呜………,我和弟弟好想你。”“南湘,叔叔也想你和太笙,以后叔叔不走了,就留在上海照顾你和太笙。”沈瑞霖轻轻拍着侄女的后背,眼睛湿润。南湘哭了一会舒服多了,抬起一双泪眼看着沈瑞霖:“叔叔,你现在找到地方住了吗,你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叔叔任教的学校提供住宿,再说,叔叔也不是一个人。”“我有小婶婶了吗?”南湘抹了一把眼睛,开心地问。“去年成的亲,你婶婶现在身子不方便,我先过来,等安顿好再让她过来。”沈瑞霖也很高兴,找到了侄子侄女不说,还遇到了故人。“爸爸妈妈姐姐,我们回来了!”彦彦清脆的声音传来,紧跟着,四个小少年背著书包一窝蜂地进了客堂。“太笙,你看谁来了?”沈南湘牵着弟弟的手走到沈瑞霖面前。沈太笙上一次见沈瑞霖还是四年前,那时候他才六岁,对小叔叔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你是小叔叔?”“太笙长高了,上次还是一点点高的小毛头。”沈瑞霖揉了揉沈太笙的头。这时候,白辛夷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盆汤,“南湘,你去灶披间端菜。” 第58章密电   “辛夷,今天是不是很累?”傅靖之习惯性的想要接过白辛夷手里的手提袋,却被她一侧身,躲过了。傅靖之伸出的手僵在了那里,半晌,才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慢慢的收拢,捏成了一个拳头,收了回来,“走吧,我送你回家。“谢谢傅处长。”白辛夷淡淡地说道,拎着手提袋朝他的那辆黑色越野车走去。她一向公私分明,傅玉湘是傅玉湘,傅靖之是傅靖之。她不会迁怒于傅靖之,但对他也会敬而远之。除了应付高桥幸子不得不和他演戏外,绝不再和他做朋友。两人上了车,一时沉默无语。片刻后,傅靖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出来,递给了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白辛夷。白辛夷狐疑地接过来,将纸张展开,目光落在上面的一个个人名上,还有对这些人的简单介绍。“这是?”“我方截获了一份密电,经过破解,发现是日特机关最新派遣到重庆和延安的一份间谍名单,我觉得贵方也许会很需要。”“谢谢傅处长,你这样做会不会引起重庆方面的不满,给你带来麻烦?毕竟现在的形式不同以前。”白辛夷的心里猛地被触动了一下,心中的那个念头,忽然就没有那么坚定了。自抗战进入相持阶段以来,国民党方面渐渐暴露出对□□党的敌视,打着抗日的旗帜,多次在□□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周围制造磨擦事件,袭击□□党领导的人民抗日力量,杀害我八路军新四军的干部战士。而傅靖之却违背了重庆方面的意愿,愿意把情报分享给□□党,这样宽阔的胸怀,和顾全大局的行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刺杀三浦大佐的时候,如果没有贵方的掩护,恐怕没这么顺利。而且,贵方也给我方分享过情报。面对侵略者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而不是各自为营。如果因此招来重庆方面的不满,傅某也无怨无悔。”他在德国上军校时就接触过□□人,他们大公无私,不畏清贫,为了理想甘愿牺牲一切。军校毕业进入国民革命军,期间也接触过中G党员,他们都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谢谢!”白辛夷所有的话语只汇成了两个字。这两个字说的很轻很轻,可傅靖之还是感觉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还有发自内心的真诚。傅靖之莞尔,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突然想要疏远自己。可他相信,她不是因为反感他,或者不相信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突然就和自己拉开了距离?傅靖之按捺下心中的不解,继续开着车。车内,两人沉默不语,一直到车子到了白家后门前,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车子停了下来,白辛夷打破了沉默:“谢谢你,但我觉得还是和你说清楚的好。咱们不是一个阵营,你也知道,自武汉失守后,国民党当局就开始消极抗日,积极□□,尤其是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多次袭击我方的抗日力量,迫害我们的干部战士。还没有将侵略者赶出中国就能这样,等把侵略者赶出中国以后呢?我们两方必会有一场恶战。咱们可以演戏给高桥幸子看,但私底下,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吧,何况…”“何况什么?”“没什么!”白辛夷打开车门下了车,冲傅靖之挥了挥手:“再见,路上小心点。”说完,便毅然的转过头。傅靖之靠在座椅上,定定地看着她打开门进去,身影一下子看不见。他忽然有些怅然若失,心里好像缺了一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习惯了这种生活,并甘之如饴。如果说一开始愿意和她“演戏”是为了工作,后来的频频接触就是自愿了。每天忙完工作以后,开车去舞厅接她,送她回家,成了他最放松最愉悦的事情。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他只知道他喜欢和她“演戏”,喜欢牵着她的手。本以为他们可以这么发展下去,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突然就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鸿沟,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直觉告诉他,她肯定瞒了他什么。阵营不同或许会阻碍他们的发展,但绝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她所隐瞒的问题,才是她断然疏远他的原因。傅靖之在车上坐了很久,直到有巡街的巡捕过来敲了敲车窗,问他有没有事。他说了声没事,便开着车回家了。*因为心里装着事,白辛夷早早地起来了,吃了早饭后和杨爱娣招呼一声:“妈,我出去一下,找苏皖有点事,中午回家吃饭。”“什么事啊?”杨爱娣紧张地问。自从告诉了白辛夷那件事以后,杨爱娣和白良杰就提心吊胆的,唯恐她去报仇。女儿比以前有主见了,本事也大了,这本是好事。可本事大了就想着干大事,这是她最担心的。“妈,您放心吧,我不会找唐炳坤和傅玉湘报仇的。为了咱们这个家,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那你路上小心点,身上还有钱吗?”杨爱娣说着,就要从口袋里掏钱。 第59章我的女人   包厢内,傅靖之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轻轻摇晃着酒杯里的液体。一旁的中年男人还在喋喋不休:“上峰对这件事非常震怒,也深感痛心。靖之是党国培养出来的栋梁,却为G党着想,同情G党,殊不知这是养虎为患。《防止异党活动办法》出台已半年有余,想必靖之已熟读并牢记在心,可为何还要违背委座的意志?”“说完了吗?”待中年男人说的口干舌燥,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红酒后,傅靖之才漫不经心地问道。“说,说完了。”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嗫嚅着说,还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明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远离了战场一年多,就连硬朗的五官都比以前更加精致英俊了,俨然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可为什么他从他身上看到了肃杀之气,让他不敢直视。“你转告重庆,傅某牢记中山先生天下为公的思想,时刻不忘赶走日本侵略者。如果重庆方面认为傅某不称职,大可以召回傅某。傅某愿马革裹尸,回部队上战场杀敌。”“我会把你的话汇报给重庆,你好自为之。”在傅靖之凌厉的目光中,中年男人抓起公文包,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包间。等中年男人出去,陈盛担忧地问:“长官,重庆方面会不会处分你?”“处分又如何,如果能揪出来日本特务,傅某区区一个处分算得了什么?”傅靖之牵了牵嘴角,不以为意。“长官,你是为了白小姐吗?”陈盛犹疑着问。“是,也不是。”陈盛明白了傅靖之话里的意思,担忧地说:“长官,我知道白小姐是个不错的人,可现在,咱们…….?”这段时间以来,长官身上的变化他不是看不见。可现在形式不好,重庆方面隐约有撕毁国共合作协议的苗头,万一国共两党开战,长官和白小姐势必成为对手,这份喜欢也成了牵绊。“我知道,以后的事再说吧。”傅靖之在心里苦笑,他们之间的阻碍何止是立场不同,横跨在他们之间的不明问题恐怕比立场还要严重。*舞台上,白辛夷一首歌唱完,刚走下舞台,就被红姐拦住了:“牡丹,惠穗洋行的襄理桥本先生点了你的台子,我告诉他,你从不陪酒,可他不依不饶的,非得让你过去。”“我知道了,红姐你快过去换衣服去吧。”白辛夷一眼就看到了红姐身上的酒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红姐是想为自己抵挡的,可这些日本人哪里把中国人放在眼里,公然往一个中年女性身上泼酒,实在是嚣张无理。白辛夷走到了红姐说的八号桌,见到了这位叫桥本茂的日本人。桥本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典型的日本人长相,肤色较浅,小个子,小眼睛,眼睛向鼻子靠拢。“白小姐,请坐。”桥本茂用蹩脚的汉语说道,听得白辛夷有些心累,干脆用日语问候他。“桥本先生,感谢您点了我的台子。”桥本的小眼睛倏地一亮:“白小姐的日语说的这么好,是在日本生活过吗?”“是我的一位前同事教我的,她在日本留学四年。”白辛夷不卑不亢地说。“据我所知,白牡丹小姐来舞厅只有两年,就能说的一口流利的日语,实在是太聪明了。”桥本边说边伸出了手,想要抓住白辛夷的手腕。白辛夷不着痕迹地缩回手,“桥本先生过奖了,牡丹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在过来时,白辛夷就端了一杯茶过来,眼下正好派上用场。“我很仰慕白小姐,想和白小姐做亲密的朋友。既然咱们是朋友了,我喝酒你喝茶,是不是太不诚心了?”桥本将自己喝了一半的红酒推到了白辛夷面前,“我请白小姐喝酒。”“桥本先生客气了,牡丹一会儿还要登台演唱,不能喝酒。”白辛夷淡淡道。桥本的脸刷地一下沉了下来,“白小姐是不给我面子?”“很抱歉,为了保护嗓子,牡丹从不喝酒。”白辛夷在心里数着数,计算着傅靖之什么时候赶到现场。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的眼里,她和傅靖之是一对恋人,傅靖之为了面子也不可能不管她。“八嘎!”桥本茂恼羞成怒,嘴唇上一撮小胡子也跟着抖了抖。他忽地站起身,端起案上的酒杯,朝着白辛夷泼了过去。瞧着桥本茂手上的动作,白辛夷连忙后退了好几步,下一瞬,便落入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辛夷,你有没有事?”傅靖之松开了白辛夷,捏了捏她的肩膀。 第60章一箭双雕   傅靖之为了维护白辛夷差点把桥本茂掐死这件事还是上了报纸。和以前极尽渲染傅靖之的桃色新闻不同,报纸这次大篇幅的攻讦傅靖之。不顾自己警察局督察处长的身份,威胁日本侨民的生命安全。这几家日本人控股的报纸,一家比一家强硬,差点把傅靖之写成了草菅人命的恶魔。更有一家以娱乐为主的报纸,反其道而行之,对傅靖之大为吹捧,把傅靖之写成了不畏强权的“民族英雄”。和日本人控股的报纸和那家娱乐小报不同,由洋人承办实则中国人控股的两家报纸,却中肯多了,既没有为傅靖之开脱,又没有指责傅靖之草菅人命。而是从一个男朋友的身份为他辩护,他是警察局督察处处长,更是一个男人。试问有哪个男人能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人调戏辱骂而无动于衷呢?而桥本茂辱骂歌女白牡丹“只那表子”的话,也被这两家报纸披露出来,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更有进步文人撰写文章声援白牡丹,肯定她不畏□□、坚守底线的行为。一时间,大有洗清傅靖之往日“汉奸”形象的趋势,而白辛夷也成了上海滩的名人。事出反常必有妖,白辛夷不觉得这是件好事,最起码对傅靖之来说不是好事。在高桥幸子召见她的时候,印证了她的判断。“你做的不错,让傅靖之为你倾倒,为了你连桥本君都敢动。桥本君虽然只是个商人,可他的叔叔是宪兵队新上任的桥本阁下,可见傅靖之是真的爱上你了。”高桥幸子面露得意。“高桥课长,桥本茂先生会不会迁怒于我?”白辛夷立刻紧张地问,看起来害怕极了。“不会,桥本茂和我是朋友,而你又是我的人,他不会迁怒于你。”白辛夷长出了一口气,“谢谢高桥课长。”“既然要谢我,就好好表现,这段时间你在傅靖之家里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或者和什么人通过电话?”“他家除了我和陈盛去,只有那一对佣人。”白辛夷想了一会儿,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我那天因为身上不舒服,就在一楼客房睡了,睡到半夜时,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我悄悄地打开门,扒着门缝看到有人找傅靖之,是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看起来有三四十岁。他们上了楼,我怕被发现,没敢上去。”高桥幸子眉毛一挑:“你没和傅靖之同居?”“同居了,我那天身上来月经了,就没有……,就在楼下睡了。”白辛夷的脸上有些羞赧。高桥幸子这个变态的女人,怎么连这些都要问。“也是,他能为了你差点掐死桥本君,想必是爱你的,一个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又怎么能做柳下惠呢。”高桥幸子了然地笑笑。不顾白辛夷的尴尬,又问道:“你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样貌吗?”白辛夷仔细想了想,说道:“客厅没亮灯,就着廊下的灯看的不是很清楚,只看到那个男人留着光头。对了,他左脸上还有块胎记,占了好大一块。”“你做的很好。”高桥幸子从包里拿出一个窃听器出来,推到白辛夷面前:“你把这个放到傅靖之的书房。”“他…,他不会发现吧?傅靖之特别谨慎,从不当着我的面打电话。”“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心兰不是教过你吗,怎么放窃听器。”高桥幸子说到文心兰,忽然想念起自己昔日的这位下属来,从不让自己操心。“好,我知道了。”白辛夷连忙说道,唯恐惹得高桥幸子不满。高桥幸子又叮嘱了白辛夷一番,便让她走了。白辛夷坐在黄包车上,直想骂娘。高桥幸子这个女人真不简单,这一箭双雕玩的可真溜,难怪被称为帝国之花。如果她没猜错,桥本茂是高桥幸子找来故意调戏她的。既能测试傅靖之对她是不是真动了心,又能让宪兵队新上任的队长桥本少将迁怒傅靖之。高桥幸子这个女人极其自负,笃定三浦大佐的死和傅靖之有关,想要调查傅靖之。而上一任的宪兵队长田中少将却制止了她的行为,命令她顾全大局,不要招惹傅靖之。田中调离,桥本队长上任,高桥幸子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让标本茂故意调戏她,既能检验傅靖之对她的心意,又能引起桥本队长的愤怒,真是一举两得。她得告诉傅靖之这些,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家族仇恨可以先放下来,一致对外才是当务之急。事不宜迟,白辛夷拦了辆黄包车,找了个最近的电话亭。幸运的是,这个时间正是上班时间,街上人不多,打电话不用排队。投了一个电话币,等电话连上线,白辛夷开始拨号。 第61章初见傅玉湘   因为姚曼卿的突然亲近,白辛夷的心情好极了。她丝毫没有把以前姚曼卿对她横眉冷对的事放在心上,对姚曼卿这种外冷内热的性情中人,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相比有些口蜜腹剑的人,这种喜欢你就对你好,不喜欢你就不搭理你的人,相处起来是最轻松的。她看不上自己和傅靖之在一起,对自己恨铁不成钢。如今傅靖之名声好转,汉奸之名似乎名不副实,她便对自己改变了态度,依然把自己当成了姐妹。试问,这么一个即便对她恨铁不成钢,对她横眉冷对,却在暗地里关心她的人,如何不让她感动。姚曼卿说到做到,还真的抽出来一个小时的时间教她,可把那些小舞女羡慕坏了。像姚曼卿和胡莉莉这种红舞女,时间就是金钱。从下午三点到夜里十二点,不过九个小时的时间,赚一千块都是有的。抽出一小时教她,相当于损失了一百多快。姚曼卿教她一小时,本来就指点她跳舞的胡莉莉,也当仁不让地教了她一小时。上海滩两大舞皇后争相教她跳舞,白辛夷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也收获了众多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因为心情好,加上想要学跳舞多赚钱,白辛夷头一次觉得时间不够用。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白辛夷和黄玫瑰换好衣服,一起结伴回家。在一楼大堂,遇到了各自接自己回家的男人。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奔向她们,孙先生作为黄玫瑰的准丈夫,很自然地从黄玫瑰手中接过手提袋:“翠红,累了吧?”“本来很累,看见你就不累了。”还没等黄玫瑰回答,白辛夷就嬉笑着调侃两人。黄玫瑰嗔了她一眼:“你还说我,有你们家傅处长这个车夫天天来接你,你就是每天再多跳两小时都不累。”“那是当然。”白辛夷见孙先生害羞得脸都红了,便不再打趣他和黄玫瑰,和两人说了声再见。傅靖之也鲜有的主动道:“需要傅某送二位吗?”“不麻烦傅处长了。”黄玫瑰和孙先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辛夷,咱们走吧。”傅靖之没有再客气,迈开大步朝门口走去。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黄玫瑰拍了拍胸口,有些不敢置信地说:“傅处长居然主动和咱们打招呼了!”“因为你和牡丹关系不错,他这是爱屋及乌呢。”孙先生看着自己未来的妻子,眉眼含笑,“咱们也走吧。”再说白辛夷和傅靖之,两人一出舞厅大门,傅靖之就问道:“你学跳舞了?”“是啊,做舞女赚钱多,我想趁着年轻多赚点钱。”“你家里很缺钱吗?”“当然。”白辛夷讥诮地看着傅靖之:“傅大处长还真是不识民间疾苦,你一个月几千块的收入,住着花园洋房,你老子当年搜……积累了这么多财富,你肯定是不缺钱了。”你老子当年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得到多少不义之财?午夜梦回时,你们可曾听见那些冤魂在哭泣。你居住的那栋花园洋房,是否也浸着白家人的鲜血?白辛夷大半天的好心情,在此刻已荡然无存。她沉着脸,一言不发地上了车。要不是需要演戏给高桥幸子看,她现在就会一走了之。傅靖之坐在驾驶座上,转过头,沉默地看着白辛夷。她刚才话说到一半突然改口,想说的是搜刮吧?为什么会这样?她以前就知道父亲,偶尔提到父亲时,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为什么刚刚在说到父亲时,完全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白辛夷无视傅靖之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从手提袋里掏出一个窃听器出来:“这是高桥幸子让我找机会放在你书房的,你自己看着办。”顿了下,接着说道:“桥本茂是高桥幸子找来故意调戏我的,一是想要试探一下,你是否真的对我动了真情;二是想让你激怒桥本茂的叔叔桥本队长,她好全力对付你。”白辛夷再是恨傅玉湘,也知道公私分明。至于刚刚在傅靖之面前失态,她一点都不在乎。每天面对形形色色的客人,还要在高桥幸子和夏兰面前伪装,她已经够累了。她不想再在傅靖之面前伪装了,就算被赴傅靖之看出来她也不怕,反正他们早晚都要反目。傅靖之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说是不敢说。他怕说出来以后,听到的是难以挽回的事情。最后,只说了一句:“辛夷,谢谢你。”“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咱们是合作者嘛。”白辛夷说完,便靠在了椅背上,微眯着眼睛说道:“开车吧,累了大半天,我想早点回家睡觉。”“好!”傅靖之低低地说了一声,启动了车子。车子缓缓前行,车内寂静无声,气氛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傅靖之摇下车窗,任微风吹进车内。风吹乱了白辛夷的头发,她用手拢了拢。 第62章不欢而散   白辛夷没想到,一向沉稳冷静的傅靖之,竟然有两个奇葩哥哥。老大傅靖生年长傅靖之整整十岁,说话做事不上台面不说,还逮着机会就给傅靖之上眼药。老二傅靖民看起来倒是沉稳些,可满眼都是算计。她有些好奇,傅玉湘这种心狠手辣、没有底线的父亲,和黄美云这种偏袒继子、冷落亲子的糊涂虫母亲,是怎么教出傅靖之这个能力强又一心为公、顾全大局的儿子的?真的应了那句,歹竹出好笋。白辛夷冷眼看着黄美云和两个继子媳妇表演婆媳情深,对两个继子讽刺挖苦自己亲生儿子视而不见。她忽然有些同情傅靖之了,难怪他很少提及家人,情愿一个人住在空旷的别墅里,也不愿意回老宅。“我看白小姐举手投足倒是跟大家闺秀似的,莫非舞厅里还给舞女和歌女培训上流人士的礼仪?”白辛夷正在回答傅玉湘的问话,就听傅靖生的妻子方红故作惊讶地问。刚一说完,便立刻捂住了嘴巴,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客厅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辛夷身上。傅玉湘不动声色地扫了白辛夷一眼,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叩着。傅靖之眉头一蹙,正要开口,就听白辛夷不疾不徐地说道:“傅大少奶奶说笑了,舞厅并没有这类所谓上流人士礼仪培训,但最基本的礼仪还是教授一些的。不然,闹起笑话来可就贻笑大方了。比如说傅大少奶奶,刚刚眼珠乱转,说完话又故作姿态的捂住嘴巴,如果是一个懵懂的少女倒也罢了,还可以用天真无邪来解释,可如果是年近四十的中年女性做此行径,就有些不上台面了。”“你?”方红立刻涨红了脸,瞪着白辛夷,半天说不出话来。傅靖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声,被傅玉湘睨了一眼后,迅速收起了嘴角的笑意。被白辛夷怼得说不出话来的方红,立刻将炮火对准了傅靖之:“三弟平时就目中无人,不把兄嫂放在眼里,如今白小姐有样学样,你们还真是般配。”“我傅靖之看上的姑娘,自然是最好的。辛夷一向懂礼,如果不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人上赶着招惹她,她是不会让人难堪的。”“靖之,你怎么这样和你大嫂说话?你快向你大嫂道歉。”黄美云领教过白辛夷的厉害,不敢指责她,只好怒斥傅靖之。白辛夷懒得说什么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黄美云。这是一种什么生物,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偏帮继子和继子媳妇,无视亲生儿子。“行了,要想获得他人尊重,首先要尊重他人。白小姐不错,配得上靖之。”傅玉湘沉声说道。白辛夷没想到傅玉湘会这么说,再看傅玉湘的眼睛,有种看透世事的清明,还有刚才和他的一席谈话,都让她深受触动。有那么一刹那,她有些不确定了,这么一个智者,会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吗?傅靖之看到了她眼中的迷茫和犹疑,心中蓦的一软,暗自下了决心。有了傅玉湘的一锤定音,傅大两口子和傅二两口子再也不敢作妖。四个人旁若无人的和黄美云有说有笑,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无形之中,将傅靖之和白辛夷排挤在外。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四个学生放学回家。和那两对奇葩父母不同,傅靖之的这四个侄子侄女对小叔叔是真心喜欢,并爱屋及乌,连带着对白辛夷这个“未来小婶”都喜欢上了。“你是小叔叔的女朋友吗?”傅靖民的小女儿,十岁的傅西棠歪头看着白辛夷。“我们是朋友。”“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和小叔叔一样好看。”傅西棠觉得家里最好看的人就是小叔叔了,现在还要加上这个姐姐。“不能叫姐姐,叫阿姨。”傅靖之揉了揉小侄女的头,接着,又看了三个侄子一眼:“这是白阿姨。”“白阿姨好!”十四岁的傅正南正处于变声期,声音瓮声瓮气的。十二岁的傅正北和傅正东也乖巧地招呼白辛夷:“白阿姨好!”“你们好!”白辛夷回应这四个小孩。祸不及家人,她虽然恨傅玉湘,却没有想要报复傅家其他人。何况,这四个孩子还对她很友好。傅靖生和傅靖民被傅玉湘警告过,不敢再挖苦傅靖之和白辛夷,但方红和徐雅琴就不同了。仗着有黄美云的偏袒,加上她们是儿媳妇,傅玉湘作为公公不好说她们,两个人又蠢蠢欲动了。 第63章调查   傅靖之开着车,行至一个路口时停了下来,一个年近四十岁的男人打开车门上了车。男人面容寻常,略带憨厚,唯有一双眼睛隐隐透出一股子精明来。傅靖之转过头,问坐在后座上的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长官交待的事都办妥了,高桥幸子果然上钩了。”男人面容憨厚,任谁都想不到,此人竟是军统上海站的行动组组长。“你做的很好,眼下我有一件私事要拜托你。”“长官说什么拜托,我吴大福的命是长官救的,长官只要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就是豁出命来也在所不辞。”“你找信得过的人去一趟杭州,查一下…….”傅靖之的神情格外认真,说到最后,几乎是一脸的郑重。吴大福头一次见长官如此郑重,连忙表态:“长官放心,我安排的人绝对稳妥,嘴巴是出了名的严,长官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傅靖之点头,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钱出来,递到吴大福的手里:“这些钱你拿去用,要是不够的话,再找我要。”“长官,我怎么能要您的钱。”吴大福连忙推了过去,“您对我有再造之恩,为您办事怎么能收您的钱?”“拿着吧,你让人办事也要打点,你的薪水要养一家子,哪能让你贴钱。”吴大福知道傅靖之言出必行,只得接过钱:“长官,我先回去了。”傅靖之点了点头,吴大福透过车窗往外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这才下了车,很快离开。“辛夷,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对我父亲突然憎恨起来,但我知道,你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我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的。”傅靖之靠在座椅上沉思了一会后,开着车离开了。正如傅靖之想的那样,白辛夷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自从去过傅家老宅,和傅玉湘近距离地接触过一次之后,白辛夷对傅玉湘有了新的认知。想要找傅玉湘报仇的念头,开始有些动摇。她做警察时,最讲究的就是证据,法律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单凭唐炳坤带人行凶时说的“大帅说,不放过一个活口”,就给傅玉湘定罪,似乎有些不够公正。傅玉湘是不是幕后主使还有待考证,但唐炳坤带人杀害白家上下几十口人,是不容狡辩的。在唐炳坤带人砸门时,白老太爷当机立断,让白良杰和杨爱娣,带着几个孩子躲进夹壁墙里。白良杰和杨爱娣在夹壁墙里虽然听的不够清晰,但老太爷的那句“唐炳坤,你会遭报应的”,还是进入了他们的耳中。所以说,于公于私,她都不应该放过唐炳坤这个恶贯满盈的汉奸。白辛夷发挥了她当初做警察时的强项,经过连续几天的跟踪、蹲守,终于发现了唐炳坤的漏洞。平时极为小心,出行都有人保护的唐炳坤,只有在一周去一次位于公共租界的秘密住宅和情妇约会时,才会避开所有人,自己一个人开车过去。唐炳坤的这位情妇是警察局总务科的一个秘书,因这位性感的女下属有丈夫,两人属于通.奸,故行事极为隐秘,在警局里从不逾越,只一个星期去唐炳坤的别墅相会一次。白辛夷记住了唐炳坤去情妇那里的时间和必经路线,就等着他下次去情妇那里,找机会下手了。可还没等她出手,傅靖之派去杭州调查她的人就回来了。傅靖之看着手里的资料,越看越触目惊心。杭州首富白世元一家,于民国十八年夏天,惨遭土匪灭门,除一对仆人带着双胞胎儿子探亲躲过一劫,和孙女白依依不知去向外,白世元夫妻和儿子儿媳并一岁的小孙子,以及白家四五十个下人,皆惨遭杀害。据说,当晚枪声、哭声、惨叫声震天,有住在附近的人偷偷看到,从白家拉出的财物足足有好几车。傅靖之重重地将资料拍在了桌子上,目光重新落在桌上的照片上,他拿起其中一张照片,仔细端详着。照片上是一家六口,祖母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小婴儿,祖父怀里依偎着漂亮可爱的小孙女,小女孩笑得甜美,看起来顶多有十岁,穿着小皮鞋,花苞裙,头上别着小发卡,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站在后面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丈夫英俊儒雅,妻子温婉美丽,和现在的辛夷有六七分相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辛夷就是白家仅存的孤女,白世元的孙女白依依。辛夷是她的字,很少人知道。至于灭了白家满门的土匪,他派去的人还没查出来。时间过去了太久,很多物证早就没有了,查起来并不容易。但他不会放弃,不光是为了辛夷,还有白家枉死的上上下下五十几口人。白世元义薄云天,是真正的大善人,白家老太太和儿子儿媳也是出了名的好人,他们不应该遭此劫难。只是他不明白,辛夷为什么用看仇人的目光看着父亲?以他对父亲的了解,父亲并不是草菅人命的人。*白辛夷还不知道傅靖之已经派人去杭州查了白家当年的事情,还知道了她的身份。 第64章认出   电光火石之间,唐炳坤终于想起来台上的姑娘长得像谁了。他不由打了个寒战,寒意从足底升起。一个个久远的画面,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子里逐渐闪过。那是一个刚刚立秋的夜里,他带着几十个手下,穿着便衣,围住了杭州首富白世元的家。既然老东西不识相,不愿意把家产拱手奉上,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白家可真有钱啊,光是金砖金条就几大箱,还有几十箱银元和数不清的精美瓷器、古董字画,一件件稀罕的西洋玩意。他的手下足足装了几大车,还有很多绫罗绸缎和精美家具没办法装上车。要不是怕目标太大,他真想一把火全烧了。他本来不想赶尽杀绝的,留那女人一条命,谁让那个女人不识相。他看中了她,她痛快地跟了他不就算了,非要摆出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出来,骂他猪狗不如不得好死,还想要袭击他。他将她打成了筛子,亲手送她上了西天。他至今记得那一幕,那个女人浑身是血,一步步爬向了她的丈夫,在最后一刻,终于握住了丈夫的手,缓缓闭上了美丽的眼睛。唐炳坤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鸷,这个叫白辛夷的歌女像极了白世元的儿媳妇,那个被他亲手开枪打死的女人。这绝不是巧合,除了亲人,世上没有人能长得这么像。唐炳坤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一些被遗忘的片段开始浮现出来。当时,手下问白家的一个小丫鬟,府里都少了哪些人时,小丫鬟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说,少了一对佣人和他们的双胞胎儿子,还有大小姐。白家老管家说,那对佣人带着双胞胎回乡下孩子外公外婆家了,大小姐也跟着一起去了乡下玩。他当时没当回事,一个女娃娃罢了,还能翻了天不成。如今再想起来,倒是他大意了。他应该让人找到乡下,将那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以及那位白家孤女斩草除根的。没想到,白家的那个女娃娃竟成了大上海舞厅的当□□女,还和傅靖之搅在了一起。唐炳坤猛地一个激灵,既然这个歌女是白家孤女,那她和傅靖之搅在一起,一定是刻意的。还有他的女儿欣欣,也很有可能是死在她的手里。白家孤女来报仇了。真是好得很啊,他倒要看看,一个小孤女,就算是搭上了傅靖之这个小杂种,又能奈何得了他?唐炳坤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舞台上的白辛夷,眼中蕴藏的杀意几乎要化成实质。不远处的傅靖之,正转过头和南京来的一个要员交谈,刚好看到了这一幕,眉头蓦的一蹙。唐欣的死和辛夷没关系,唐炳坤只要不是傻子,就应该知道。可他为什么还要对辛夷不依不饶,露出浓浓的杀意?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辛?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让唐炳坤伤害辛夷。白辛夷还不知道唐炳坤已经认出了她,表演结束,她和林茹茹与伴舞的舞女下了舞台,回到了候场区候场。舞曲响起,红姐安排舞女们去邀请那些政要们跳舞。舞客们纷纷下场,舞池里很快就热闹起来。白辛夷和几个歌女坐在候场区说话,远远地就看到傅靖之朝这边走过来。正诧异间,傅靖之已经朝她伸出了手。见白辛夷愣怔,身旁的黄玫瑰推了她一把:“你傻了,傅处长请你跳舞呢。”白辛夷站起身,随着傅靖之进入了舞池,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的手修长有力,带着熨帖的温度。傅靖之揽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白辛夷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她敛了敛呼吸,将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傅靖之遗传了父亲傅玉湘的身高,和母亲黄美元的美貌,在舞厅里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白辛夷在女人中已经不算矮了,穿上高跟鞋,还是比他矮了半头。他们这对搭档成了整个舞池最耀眼的组合,即便两人尽量低调地在外圈起舞,还是收获了众多的目光。“跳得还不错。”傅靖之垂眸,可以看到女孩头顶的发旋,和纤长卷翘的睫毛,眼睛眨动时,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让他忍不住想要触碰。“那是,有莉莉姐和曼卿姐两大舞皇后教我,我可不能给她们丢脸。”白辛夷有些小小的得意。当然,傅靖之这个舞伴也很出色,很会带人。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跳舞,可很快就配合默契了。“辛夷,你小心点唐炳坤。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他竟然对你动了杀意?”傅靖之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白辛夷身子一僵,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淡淡道:“还不是因为唐欣的事,唐炳坤不是挺精明的吗,怎么就认准了是我害的唐欣,明明是文心兰给她注射了一种细菌。”“总之,你小心点,晚上下班,我送你一把枪。”“谢谢,给我把带消声筒的。”白辛夷刚想说她有枪,又立即改了口。 第65章唐炳坤之死   为了不引人注意,白辛夷照常等到晚上十点下班,和在一楼大堂等着她的傅靖之汇合,坐着他的车回家。两人上了车,傅靖之看了白辛夷一眼,问:“送你的枪还喜欢吧。”“喜欢,挺好用的。”“舞厅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有一个,来了以后也不跳舞,只点了一杯酒在那坐着,时不时地观察我,估计是来踩点的。”白辛夷轻笑一声:“黑夜是一切罪恶的源泉,是最好下手的。你每晚都来接我,他们只能选择在舞厅对我动手了。”“贵党有没有除掉唐炳坤的计划。”白辛夷有些警惕地看着傅靖之,很快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目前还没有,你们呢?”是她草木皆兵了,以傅靖之的为人和对她的心意,不可能是想从她身上刺探机密。“我们这边暂时也没有,倒是有刺杀李肃林的计划,只是都失败了。”傅靖之无视了白辛夷对他的戒备,如实回答。“李肃林狡兔三窟,确实不好对付。莉莉姐无意中透露,李肃林的寓所至少有几十个手下守卫,还好几处住所轮流住。”傅靖之眉心一动,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又恢复了淡然。“辛夷,你有没有想过,明年你合约到期了以后,准备做什么工作?”“以前想着合约到期后就离开舞厅,找个其他的工作。现在嘛,我倒是有了新的想法,明年合约到期,我准备续签三年的舞女合约,三年舞女约到期,我不过才二十四,也不算大。曼卿姐都二十六了,还要再做一年呢。”傅靖之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父母同意吗?”“肯定不同意,可我会先斩后奏啊。他们这么疼我,顶多唠叨我几句,又不会打我骂我。”白辛夷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我想多赚点钱,让爸妈和弟弟们过的好些,我不想看着我爸一到阴天下雨腿就疼,可偏偏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不难过,比我们苦的人多了,我们最起码可以吃饱穿暖,有房子住。”白辛夷刚刚还低落的情绪,很快又恢复如初。“这么快就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家。”傅靖之停下车,转头看向她,认真地说:“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随时都会在你身边。”“知道了。”白辛夷下了车,朝他挥了挥手:“快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傅靖之弯了弯嘴角,看着她进了大门,盯着紧闭的大门将近有一分钟,才开车离开。大门内的白辛夷,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后,才迅速地朝自己的屋子走去。自从在后门装了暗锁,晚上她回家就不用喊父母起来开门了。既避免了父母大冬天起来给她开门,又方便了她晚上行动。进了屋,白辛夷没有开灯,借着月光换上一身白衣黑裤和布鞋,戴上礼帽,将准备好的带铁钩的绳索装进帆布袋子背在了肩上。想了想,又拿出一条布巾装进了口袋里。最后,将傅靖之送给她的那把枪别在了腰上,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出了大门,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遇到了一辆黄包车。白辛夷报了个地址,黄包车夫二话不说,拉着她一路奔跑起来。黄包车跑了有二十几分钟,白辛夷让车夫停了下来,给了车夫一块钱。白辛夷继续往前走,走了有几分钟,又遇到了一辆黄包车,招手让车夫停了下来,报了个地址。车夫开始奔跑,能在夜里拉活的车夫,都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就算是租界比华界治安要好上许多,可大晚上拉活,还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刚刚车夫猛一看到白辛夷穿着白衣黑裤、头戴礼帽,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遇到了青帮混混,等白辛夷用好听的清越少年音,客气地喊他师傅时,车夫才放下心。原来是个有礼数的小哥,不是青帮混混。大晚上的穿一身青帮最喜欢穿的白衣黑裤,估计是用来壮胆的。白辛夷不知道车夫把她脑补成了狐假虎威的少年,她按了按腰间的枪,想着一会怎么进到唐炳坤的秘密住宅。要说这唐炳坤也是色.欲熏天,平时谨慎得恨不能二十四小时安保,家里有几十人护卫,上班路上坐在车里,都有几个人保护。偏偏为了这么一个女下属,怎么就铤而走险了呢。当初她刺杀李队长,李队长去情妇那里还带着几个手下呢。唐炳坤见情妇不敢让手下跟着,除了顾及妻子娘家,想必这个情妇的身份也不简单,以至于他无惧安危,一个人偷偷摸摸过来。不过,要不是唐炳坤色.欲熏天,她也找不到机会弄死他。真的应了那句话,百密一疏。“师傅,到了。”黄包车跑了快二十分钟,白辛夷喊了停。接过白辛夷递过来的一块钱,黄包车夫说了声谢谢,继续揽活去了。白辛夷看了看周围,四周一片寂静。此刻已经是深夜,街上见不到一个人。街道两旁的路灯发出幽暗的光,白辛夷脚步飞快,踩在深秋的落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到了一片洋房区,白辛夷在心里再次感叹唐炳坤色胆包天。这一片的洋房都是独栋小洋房,每一户之间至少相隔几十米,要是出了点事,真是叫天天不灵。 第66章说开   白辛夷用布巾简单地将伤口包扎了一下,沿着回家的路一路奔跑。唐炳坤情妇的那把枪是没有消音的,她担心引来巡捕。也深了,白辛夷跑了好久都没有遇到一辆黄包车,伤口越来越疼。她不敢去医院包扎,只能先回家自己清理一下,过了今晚再想办法。又跑了一会儿,她有些累了,速度慢了下来,沿着街边朝前走。想到还有几十分钟的路程,白辛夷咬咬牙,继续赶路。又走了几分钟,她听到了一阵汽车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随着轰鸣声越来越近,白辛夷的神经崩得也越来越紧。她右手握枪,背在身后,警惕地看向前方。一辆黑色越野车朝着她驶过来,距离越来越近,在离她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她的心猛烈跳动起来,她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特别渴望他的到来。白辛夷飞快地朝前跑去,傅靖之打开车门下了车,一把扶住了她,声音辨不出喜怒:“受伤了?”“嗯,胳膊好疼。”白辛夷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里竟带着一丝委屈。“上车。”傅靖之说完,转身上了车,打开了副驾一侧的车门。白辛夷乖乖上了车,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胳膊,鲜血已经染红了白色的布巾。“你怎么来了?”白辛夷问出心里的疑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要来刺杀唐炳坤的,还有,难道他也知道唐炳坤在这里有个私密住宅?“我担心你出事,让人暗中保护你,保护你的人发现你在我离开后换了一身男装又出来了,他骑着自行车一直远远地跟着你,发现你翻墙进入了一座宅子。没多久,就传来一声枪声。他不放心,给我打了电话。”“好啊,你让人跟踪我!”白辛夷立刻炸毛。她白辛夷居然也有翻车的时候,被人一路跟踪,居然没发现。简直是奇耻大辱!“不是跟踪,是保护!”傅靖之被气笑了:“我要是不让人保护你,怎么知道你竟然胆大包天刺杀警察局长?”“你就算不保护我,我也能逃脱。”白辛夷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对了,你怎么知道唐炳坤在这里有一套秘密住宅的,还一个星期和女下属在这里幽会一次?”“在这之前不知道,我派出去的人说你穿了男装进了一栋小院,我就猜到了这里可能是唐炳坤的住所,你是去杀他的。至于你说的女下属,一个星期一次,我并不知道。”“那我就谢谢你送我回家了。”白辛夷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对傅靖之自作主张派人保护自己的事也不追究了。他也是怕唐炳坤对她不利,才派人跟着她的,她要是再说什么,就是不识好歹了。“你现在先别回家,跟我去一个地方,然后跟我回我的住所。”“我累了,想赶紧回家。”白辛夷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她是又累又困。“你别告诉我,你不去医院,自己在家处理?万一感染了怎么办?盘尼西林是管控药,你怎么获取?难道是找你们的组织?你别忘了,你可是擅自行动。据我所知,你们的组织可是很严格的。”傅靖之越往下说,白辛夷越是没有底气。事发突然,她连给组织汇报都没有就擅自行动,贸然刺杀警察局长,已经是违反了纪律。“你要带我去医院?会不会连累你?”“放心吧,凯文是我多年的好友,信得过。”“傅靖之,谢谢你。”白辛夷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他一次次帮她,对她的心意也越来越明显,而她却不能给他回应。傅靖之不置可否的笑笑,继续开车。车子行驶了不到二十分钟,到了凯文的西医诊所。诊所是凯文和他的学长合开的,凯文擅长外科,他的学长擅长内科。学长善于交际,担任院长一职。两人还招了儿科和妇科等其他学科的医生。说是诊所,其实相当于一个中小型的综合医院。凯文单身一人,基本都是住在医院,两人很快找到了他。“跟我来!”凯文只看了白辛夷的胳膊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将两人带进了处理室,将门锁上。凯文撸起白辛夷的衣袖,解开被鲜血染红的布巾,看了一眼她血肉外翻的伤口,摇了摇头:“这么大的威力,好在只是擦伤,要是再准一些,你这条胳膊就废了。”“拜托凯文医生了,嘶!”白辛夷疼得大汗淋漓。“忍着点,伤口太深,必须缝针。”凯文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动作也不温柔。傅靖之看得直皱眉头,忍不住说:“你不能轻点吗?”凯文翻了个白眼:“要不你来缝?”“凯文医生我没事,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白辛夷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说。 第67章傅靖之的担忧   白辛夷没拗过傅靖之,跟着他回了他位于贾尔业爱路的寓所。洗了个热水澡,白辛夷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她第一次来过这里之后,傅靖之就让张妈按照她的身材买了睡衣和外面穿的衣服,以作不时之需。白辛夷躺在了客房松软的大床上,原本麻木的伤口,也开始作痛。即便是又累又困,也疼得没了睡意,便习惯性地为这次行动做总结。翻.墙时留下的指纹不好提取,尤其是眼下的技术更是难上加难,所以砖墙上的指纹可以忽略。阳台的门是她用匕首划开的,没有留下指纹。卧室门是她用脚踢开的,也没有留下指纹。打死唐炳坤后,她从大门离开,打开别墅门和院子门时,她用布包着手,也没留下指纹。至于脚印,她穿的是布鞋,这种鞋子非常常见,根本不好查。刚才,她将行刺时穿的那套衣服鞋子和礼帽都浇上酒精烧了,这次行动的痕迹算是都抹去了。当然,除了傅靖之这个意外。将事情的经过捋了一遍,白辛夷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疲意也越来越浓,连伤口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很快便沉沉地睡去。而睡在二楼主卧的傅靖之,却久久不能入眠。唐炳坤死了,他在白家人面前高喊的那句“大帅说不留一个活口”,一下子成了死无对证的悬案。即便是他问了父亲,父亲否认自己是幕后主使,可辛夷会相信吗?看来,他只能找到当年和唐炳坤一起残害白家的凶手,了解当年白家灭门惨案的真相了。除了这些,他还要应对唐炳坤之死带来的震动。身为警察局督察处处长和副局长的热门人选,自己明天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唐炳坤是日本人养的一条狗,是日本人想要控制华界警察系统的打手,就连高桥幸子都不能随意动他。如今,唐炳坤突然被杀,打了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再选个像唐炳坤这样有影响力又死心塌地当汉奸的人,也不是这么容易的。盛怒之下,宪兵队、特高课、76号,恐怕要悉数出动了。高桥幸子本就对他有所怀疑,说不定还会怀疑他是枪杀唐炳坤的幕后主使。“这个辛夷。”傅靖之在黑夜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声,她用一己之力搅动了上海滩的风云,让宪兵队、特高课和76号一起头疼。她能查到唐炳坤的秘密住宅,还能查到他和情妇在这里幽会,想必没少做功课。还有这翻墙入室的本事,也不是一般姑娘能做到的。傅靖之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带着对白辛夷的担忧和对明日未知风险的迷惘,迷迷糊糊地睡去。白辛夷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过了一夜,伤口没那么疼了。她每天坚持锻炼,家里伙食也不错,加上这具身体的底子好,她昨晚睡觉前又吃了两粒消炎药,身体没有出现发烧的迹象。洗漱好,白辛夷打开了衣橱,被里面一件件精致的衣服吸引住了。里面有四套当季衣裙,其中两件倒大袖的A字旗袍,剩下两件是长袖连衣裙。她拿起一件藕色倒大袖A字旗袍看了看,胸前的刺绣非常雅致。看来傅靖之的审美和她差不多,还是这种宽松的A字旗袍好看。她不喜欢那种开叉太高、又极为收身的旗袍,穿上去显得胸大屁股大,就跟没穿衣服似的,让她很不自在。最后,她选了一件灰色立领胸口带蕾丝花边的长袖连衣裙。袖口带纽扣的款式,可以遮盖住她胳膊上的伤口。“张妈,靖之上班去了吗?”白辛夷来到餐厅,发现傅靖之不在,随口问道。才七点多就去上班了,真够积极的。“少爷还没起床呢。”张妈笑的见牙不见眼。白小姐虽然没和少爷住一间屋,可她刚刚叫少爷靖之,那是不是说明,白小姐对少爷的感情不一样了?“哦。”白辛夷有些诧异,傅靖之一向自律,早上从不超过七点起床,今天是怎么了?两人正说着话,白辛夷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她抬起头,就看到了身穿白衬衣、深灰色西装裤的傅靖之正款款下楼。和眼下男人流行的中分和背头不同,傅靖之梳的是她最喜欢的板寸,配上他英挺俊朗的容貌,看起来又man又时髦。一下子对上了傅靖之漆黑的眸子,相对数秒,白辛夷的眼神立刻移向了别处,有种偷窥美男被抓包的尴尬。“辛夷,胳膊还疼吗?”傅靖之像是没看见她的尴尬,镇定地问。白辛夷暗暗松了一口气,淡定地回答:“谢谢,已经不疼了。”“过来吃早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回家,再去上班。”傅靖之先给白辛夷拉开椅子,自己又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张妈已经给两人盛好了粥,早饭还是和以往一样丰盛。白辛夷这是第四次在这里留宿,张妈已经摸透了她的喜好,准备的都是她爱吃的早点和小菜。 第68章后怕   白辛夷到了舞厅,和往常一样和一楼大堂的侍应生打了声招呼,拎着手提袋上了二楼,直奔自己的化妆室。两个新人刘静雅和林茹茹已经到了,林茹茹一见白辛夷就问道:“牡丹姐,你路上有没有遇到宪兵队的人啊?”“没有啊,怎么了?”白辛夷狐疑地问。“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我来上班的路上经过安和寺路,看到了好多宪兵队的人。”“我来的路上没遇到,静雅呢?”白辛夷问一旁的刘静雅。“我也没遇到,应该是安和寺路出事了,和别的地方没关系。”“应该是的。”白辛夷说完,去了更衣间。她反锁上门,从自己的一排演出服里选了一件长袖旗袍,可以盖住小手臂上的伤口。窄袖的设计,也不用担心衣袖滑落下来。为了以防万一,换好衣服后,她又往身上喷了点香水,这才打开门出去。这时候,黄玫瑰也到了,见白辛夷穿着一身收腰的长袖旗袍出来,眼睛一亮:“牡丹,你早该这样穿了,这样多好看啊,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身材一点也不比那几个红舞女差。”“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穿了。”白辛夷别扭地往下拉了拉旗袍。她平时穿的演出服,不是倒大袖的A型旗袍裙,就是大裙摆的纱裙羽毛裙,根本看不出身材。猛地这么一穿,还有点不习惯。“牡丹姐这样穿挺好看的。”林茹茹和刘静雅也跟着附和。黄玫瑰去更衣室换衣服了,白辛夷也开始不紧不慢地化妆。她还有十个月就合约期满,目前也没有表示出要续约的意思,高经理便有意无意地减少了她的工作量,给新人让路。为了防止刚把人培养出来就要离开,舞厅现在签的都是五年长约,高经理现在重点培养林茹茹和刘静雅两个新人。刘静雅和林茹茹化好妆出去了,黄玫瑰也换好衣服出来。见两个新人不在,黄玫瑰为白辛夷不平:“高经理真是的,这不是过河拆桥吗,让你带着林茹茹,你把人带出来了,就把你的工作量给了她。”“算了,高经理也是为了舞厅的收益着想。我还有十个月合约就到期了,她们两个还有四五年,换了我是高经理,也想把机会给她们。再说,选择权在客人手里。”白辛夷不以为意,反倒劝黄玫瑰。她对自己有一个很清醒的认知,现在甜美柔腻的声音当道,不管是金嗓子还是银嗓子,又或者是几大歌后,都是清一色的甜美歌喉。她空灵清澈的嗓音或许有人特别喜欢,但实在是太小众了。眼下有更符合市场的声音,又能为舞厅多赚几年钱,高经理作为舞厅的管理者,这么选择是无可厚非的。被白辛夷这么一劝,黄玫瑰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化好妆以后,和白辛夷结伴去了大厅的候场区候场。候场区坐了二十几个空闲的舞女歌女,白辛夷一边和人聊天,一边暗中观察着周围。舞厅一切如常,客人们该聊天喝酒的聊天喝酒,该跳舞的跳舞。刚才听林茹茹说,宪兵队的人去了安和寺路,应该是唐炳坤和情妇的尸体被发现了。只是她没想到,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唐炳坤和情妇才被发现。也不知道傅靖之怎么样了,作为警察局督察处处长,自己的上司被杀,于公于私,他都不能置身事外。唐炳坤是日本人器重的警察局长,被人杀死在家里,整个上海滩怕是不能安宁了。白辛夷准备过两天去找江云琛,汇报一下自己刺杀唐炳坤的行为。她这次是擅自行动,已经做好了被组织处分的准备。白辛夷平稳地过了大半天,该登台登台,该聊天聊天,去餐厅吃饭时,还和姚曼卿胡莉莉几个人说了一会话。一直快到下班,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直到她唱完最后一首歌,准备回化妆室换衣服回家时,遇到了夏兰。夏兰用胳膊肘戳了戳白辛夷的胳膊,示意她跟上自己的脚步。白辛夷忍着胳膊上的剧痛,面上却不露声色,跟着夏兰走到楼道尽头。夏兰看了看周围,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课长让你明天上午九点在老地方见面。”“知道了,明天上午九点老地方见,那我回去换衣服了。”白辛夷说完,抬脚就要走。“等一下。”夏兰叫住了白辛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双妩媚的丹凤眼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着。白辛夷心里咯噔一声,却一脸狐疑地问:“怎么了?”“没什么。”夏兰收起了打量的目光,问道:“昨晚傅靖之一直和你在一起吗?他接了你以后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或者打过什么电话?”“我想想啊!”白辛夷佯装思考,片刻后认真地说:“他先接了我将我送到我家门口,我回家拿了换洗衣服又跟着他一起回了他家,晚上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说完,白辛夷像是有些害羞,声音跟蚊子似的:“我昨晚有点累,睡着以后他有没有打过什么电话,见过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那行,你回去吧。”夏兰摆了摆手,让白辛夷回去。白辛夷转过身,脸色变了。如果她猜的没错,她们是在怀疑傅靖之杀了唐炳坤。也难怪,以高桥幸子对傅靖之的“执念”,一定会首先怀疑傅靖之。白辛夷庆幸自己躲过了嫌疑,只是这傅靖之实在是有点冤,她都有些同情傅靖之这个背锅侠了。换好衣服,白辛夷拎着手提袋下楼,在一楼大堂,看到了傅靖之。两人一起出了舞厅大门,白辛夷“噗哧”一声笑出声。 第69章处分   白辛夷将自己如何行刺唐炳坤,如何受伤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江云琛,又将唐炳坤当年如何抢劫白家,并残忍杀害白家上上下下五十三口人的兽行,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最后,白辛夷郑重地说:“我无组织无纪律擅自行动,甘愿接受组织处罚。”“辛夷也是迫不得已,唐炳坤认出了她想要杀她,她总不能坐以待毙。她要是不杀唐炳坤,只能被杀。”苏皖忍不住帮白辛夷说话。“苏皖,你是个党员,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江云琛沉下脸,第一次对自己的爱妻疾言厉色。苏皖毫不相让:“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唐炳坤杀了辛夷吗?”眼看着这一对恩爱夫妻就要为了自己吵起来,苏皖还挺着个大肚子,白辛夷于心不忍,连忙搂住了苏皖,柔声劝慰她:“苏皖,你别生气,江老师不是那个意思,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既然做错了,就要承担责任。”“我就是觉得他太死板了,咱们作为党员,的确要严格遵守党规党纪,可也要懂得变通,唐炳坤这个穷凶极恶的汉奸,本就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他要杀你在前,难道还要让你坐以待毙吗?”“苏皖,谢谢你,可错了就是错了,我愿意承担责任。”白辛夷在心里给苏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能当女主的,不光有一颗赤诚之心,不怕牺牲,还懂得变通。“苏皖,你是个老党员,不应该感情用事。辛夷的遭遇我也很同情,她的能力也让我敬佩,可她是个党员,不是快意恩仇的侠客。唐炳坤出卖国家、坏事做绝,是该杀。可咱们是个严谨的组织,不是江湖侠客。在杀唐炳坤之前,她明明可以提前请示组织的,相信组织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唐炳坤对她不利。有了组织的配合,她就不会受伤。”接着,江云琛又看向了白辛夷,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辛夷,如果那个女人没有主动开枪打你,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会怎样,相信你比我还要清楚。如果你暴露了,高桥幸子会怎么对你?你和那个女魔头接触过,她审问人的血腥手段想必你也听说过,凡是被抓进特高课的人,有几个能活着出来?咱们□□党人不怕牺牲,可也不能做无畏的牺牲。”“江老师,我错了,我无组织无纪律,甘愿接受组织的处罚。”白辛夷诚恳地承认错误。“我会把你的事汇报给组织,等处理结果出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江云琛顿了下,宽慰白辛夷:“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组织会酌情处理的。只要知错能改,还是好同志。”“无论什么处理结果,我都接受。”白辛夷态度非常好。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对了江老师,这把枪给其他同志用,傅靖之送了我一把枪。”白辛夷从手提袋里掏出了组织给自己配的枪,放在了桌上,又掏出了二十块钱:“这是我这个月和下个月的党费。”江云琛收起枪,再次提醒她:“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你现在每天在那个夏兰的眼皮子底下,还要配合傅靖之演戏,稍不注意就会暴露。”“谢谢江老师,我知道。”白辛夷看了看苏皖已经隆起的腹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宝宝会踢你吗?”“会,每天都要踢好几次,一定是个调皮的孩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说到孩子,苏皖整个人都在发光,就像是沐浴在阳光下,浑身上下闪耀着母性的光辉。江云琛温柔地看着妻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白辛夷骤然吃了一嘴的狗粮,觉得有些撑得慌,便站起身,拿起手提袋:“那我先回去了。”“辛夷,你等一下。”苏皖站起身,去了后面的起居室。不一会儿,拿着一个纸包出来了,放到白辛夷的手里:“辛夷,你受了伤,我这里有阿胶你拿去吃。”“你留着生完孩子吃,我这点伤算什么,前线的将士比我的伤严重多了。咱们能吃饱穿暖,受伤了能接受治疗,可他们呢?”白辛夷连忙推辞。“我还有呢,前几天云琛的姑妈从山东过来,带了好几块阿胶,你流了不少血,拿去吃吧。你可得养好了,多获取情报,减少前方将士的牺牲,早点把日本鬼子干出中国,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盛情难却,白辛夷觉得自己要是再推辞下去,苏皖说不定还要给自己讲一番大道理。仿佛自己要是不补点血,组织就会损失一个勇士。也不知道这两口子怎么这么对她有信心,尤其是苏皖,对她特别信任。白辛夷拎着手提袋离开了江皖大戏院,一路走到电车站台,坐着电车去了凯文的西医诊所。虽然是周末,诊所里的病人丝毫不见少。凯文的西医诊所,比一般的洋人医院收费低,医术却并不比那些大医院差,除了特别大的手术因为医疗器械跟不上没法做,一般的手术都能做。短短几年,诊所就在租界积累了人气。白辛夷熟门熟路地去了凯文的办公室,轻轻敲了敲敞开的门。凯文抬起头,发现是白辛夷,夸张地冲她挤了挤眼睛:“今天是礼拜天,傅靖之怎么也不陪着你?”“他有他的事,我用不着他陪。凯文医生,如果您现在不忙的话,拜托您给我换下药。”白辛夷无视了凯文的挤眉弄眼,直奔重点。凯文耸了耸肩,揶揄道:“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果然和傅靖之是一对。就像你们中国人说的,什么锅配什么盖。”白辛夷:“……….”她敢说,这位仁兄的汉语放在她所在的年代,绝对十级水平。凯文很快收起了调侃,让白辛夷在办公室稍等片刻,自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托盘进来,并随手关上了门。 第70章杭州之行   白辛夷刚下了舞台,就有侍应生过来通知她:“牡丹姐,傅处长,哦,傅局长让你过去一趟。”“谢谢,知道了。”白辛夷向侍应生道了谢,去了傅靖之所在的包厢。“恭喜傅处长荣升傅副局长,傅副局长大驾光临,我们大上海舞厅简直是蓬荜生辉啊。”白辛夷无视傅靖之一言难尽的表情,上来就是一通调侃。“白小姐看起来心情不错。”“还行吧。”白辛夷坐到了傅靖之对面,习惯性地扫了一圈:“陈盛呢?”“陈盛去下面的警察所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啊?”傅靖之有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当然能了,毕竟在外人眼里咱俩关系可不一般。”白辛夷被傅靖之看的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怨妇一般的小眼神,是几个意思?“你坐过来,哪有这么生疏的‘恋人’。”“你怎么了?”不会是吃错药了吧?白辛夷不情愿地坐到傅靖之身旁的沙发上,隔了一个身位,“高桥幸子不怀疑你了?”“当然怀疑,可她找不到证据,这几天就跟疯狗一样到处咬,特高课的审讯室快要血流成河了。”“昨天,组织的处理结果出来了,我被党内记过处分。”白辛夷神情黯淡下来:“是我连累你了,还有那些无辜的人。”傅靖之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肩膀,安慰道:“如果你表现的好,处分一年就能撤销了。”“我不是难过这个,我是难过连累了无辜的人,还害得你这些天被特高课的人明里暗里的调查。”“你不用自责,唐炳坤这种汉奸早晚被处决,不管是谁杀了他,宪兵队和特高课都不会善罢甘休,抓人严刑拷打是他们一贯的作风。至于我,你更不用自责了,只要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会怎么样我的。”说完,傅靖之还故作幽默地来了一句:“你看,我还是晋升了,成了傅副局长。”“噗!”白辛夷噗哧一笑:“是,傅副局长。对了,傅副局长找我有什么事啊?”“我有证据证明,是唐炳坤假借我父亲的名字行不义之事。抢劫白家财物,杀害白家五十三口人,是唐炳坤个人行为,和我父亲无关。”白辛夷迅速变了脸色:“那你父亲几次登门,想要我爷爷出钱给他提供军费是怎么回事?”“我父亲确实登门找过白老先生,说服他提供军费,并许诺他事成后和他分享胜利果实。白老先生不同意,说白家不参与政治,只想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商人。我父亲虽然遗憾,却也知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就找了另一个豪绅,也就是刘立民,是刘立民为傅家军提供了两百万大洋的军费。”“是你父亲自己说的?”傅靖之见白辛夷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无奈地说道:“是,我父亲早年虽然滥杀过无辜,可也不是一个懦夫。他说没有,就是没有。当然,光靠父亲的否认还不足以证明,我明天带你去杭州见一个人。”“什么人?”白辛夷的语气不自觉地软和下来。傅玉湘曾经也是一方枭雄,敢作敢当,如果真是他做的,应该不会否认。还有,她应该相信傅靖之的为人。“唐炳坤的副官李德让,当年就是他和唐炳坤带着人抢劫了白家、并杀害了白家人。如今,他在杭州惠隐寺出家。”“出家?”白辛夷冷笑一声:“做了这么多恶事,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阪依佛门就能洗净罪恶了吗?”“他也算是得到惩罚了,父母妻儿接二连三的横死。”“好,我和你去,我要问问他,当初杀害白家五十三口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有父母家人。”白辛夷的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白家人的死和傅玉湘没关系。她现在只想和直接造成白家人惨死的凶手做个了结。唐炳坤死了,还有这个李德让,如果他是真心悔悟出家、念佛修行,她就放他一马,如果只是躲避良心的谴责,那她就送他和唐炳坤一起下地狱。“明晚肯定赶不回来,你怎么和父母说,你还要和舞厅请一天假。”“直接和他们说,我杀唐炳坤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对了,白家人的墓地找到了,就在灵苑山的山脚下,是商会的人出面,将白家五十三口人安葬在了灵苑山下。”白辛夷的心中涌出一股股的感动,有太多感激的话想要说,但又觉得任何词语都显得有些单薄,最后只说出了一声:“谢谢你。”“不用跟我客气,你晚上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傅靖之紧绷了好几天的心一下子轻松起来,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第71章拜祭   白辛夷坐在副驾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白良杰和傅靖之的话太直白了,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实在让她难为情。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傅靖之对白良杰的态度,白良杰刚才对他的态度非常不好,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可他却没有生气,还郑重地向白良杰保证。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白辛夷的心中划过一丝异样,忍不住偷偷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傅靖之,正好看到他好看的侧颜。挺直的鼻梁,让女人都要嫉妒的完美流畅的下颌线,如精雕细琢一般。他的眼睛虽然不算大,但眼形很好看,像是狐狸眼。或许是感受到的视线太过炙热,傅靖之转头看了过来,正好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像是蕴含了一层水光。白辛夷偷看美男本就心虚,被抓包后连忙转过头,惹来傅靖之的一声低笑。“那个,等出了城让我开一会儿。”白辛夷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没话找话。“好。”傅靖之嘴角上扬,看起来心情极好。白辛夷暗暗呼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窗外,很快就被外面的景象吸引了目光。车子已经驶出了租界,进入了华界地区。灰扑扑的街道上,行人行色匆匆,面容愁苦。路边到处都是乞丐,瘦骨嶙峋的乞儿不亚于非洲难民儿童,端着一只缺了口的破碗,睁大眼睛,充满希冀地看着路过的行人,等着好心人的施舍。白辛夷的心蓦的一酸,不忍再看那些瘦得皮包骨的孩子。穿过来两年了,她没有出过租界,每天看的最多的是舞厅的灯红酒绿,接触最多的是衣着光鲜的客人,见过最可怜的人也不过是那些辛苦拉活的黄包车夫。如今再看这些挣扎在死亡边缘的百姓,哪怕她自认心志坚定,也看得触目惊心。“别难过,以后会好起来的。”正难过间,耳边传来傅靖之低沉的声音。白辛夷吸了吸鼻子:“嗯,会好起来的。”车子继续行驶,又行驶了二十分钟左右,到了一个关卡,过了这个关卡,往西南方向就可以去杭州。这个关卡是位于上海西南方向,是进出上海最重要的几个关卡之一。旁边建有炮楼和了望塔,炮楼有多个大大小小的射击孔,有手抢步抢射击孔,还有机枪重武器射击孔。不算炮楼里的日本兵,关卡负责站岗的有三个日军和两个伪军,每个进出城的人和车都要接受盘查。白辛夷看到行人将手里的证件递给站岗的日军,这才想起来这个叫“良民证”的东西。她整天窝在租界,哪里想到办理这个东西。傅靖之看出了她的顾虑,笑着摇了摇头,将车子开到了缠着铁丝网的木栅栏前,打开了车窗,将自己的工作证递给了一个日本兵。日本兵仔细看了一眼证件,又在傅靖之的脸上扫了扫,接着又看了看白辛夷,最后又伸头往车里扫了一眼,这才抬了抬手。那两个伪军马上打开了栅栏,傅靖之开着车子缓缓驶离。“在中国人自己的土地上,没有良民证不能进城,这是什么道理?这些日本鬼子真不是东西!”白辛夷气得大骂。“如果你看到他们在南京的暴行,会更生气。”傅靖之的声音里透出一股苍凉来,目光里带着寒意:“有外国记者冒着危险带出来很多照片,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白辛夷沉默了,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南京大屠杀是每个中国人不愿提及的伤痛,即便是过去了快两年,仍然让每个中国人悲愤交加。车子已经驶离了上海地界,白辛夷换下了傅靖之,开了两个小时后,又把车子还给了他。因为路况不好,加上现在的车速不如后世的车速快,不到两百公里的路程,两人替换着开了六七个小时,遇到土路时,简直是尘土飞扬,黄沙漫天。到达杭州城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两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两人在惠隐寺附近找了个酒店,要了一个三开间的套房,有卫生间,两个卧室,还有客厅。白辛夷住的是次卧,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换洗衣服直奔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她包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傅靖之拿着干净的换洗衣服站在浴室门口,顿时就红了脸。他们以前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过,可一个住在一楼,一个住在二楼,使用各自的卫生间。像这种共用浴室的行为,总觉得怪难为情的。“好好把头发擦干,天冷了,别受凉。”傅靖之像是没看见她的尴尬,提醒道。“知道了。”白辛夷小声嘟囔了一句,迅速回了自己的屋。 第72章真相   灵苑山海拔只有几百米,著名的惠隐寺就位于灵苑山的山顶,且山路并不崎岖,两人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惠隐寺。惠隐寺始建于东晋,经历过几个朝代的更迭,也见证了历史的变迁,逐渐成为闻名遐迩的佛教圣地。氤氲的香炉,幽淡的檀香味,缥缈的木鱼声,即便是内心再躁动不安的人,在悠长的晨钟暮鼓声中,灵魂也会安宁下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寺里的香客不多,只稀稀拉拉的有几个求姻缘的年轻香客,和一些年老的香客在烧香拜佛。傅靖之拦住一个身穿僧袍的年轻僧人:“请问师傅,一悔法师现在方便见客吗?”“还请二位施主见谅,师傅现在正在诵经,不见客,阿弥陀佛。”僧人向两人致歉。“还请这位师傅告知一悔法师,就说傅靖之求见。”僧人微怔,随即便垂下头,道了声“阿弥陀佛”,便去了偏殿。片刻后,僧人回来,双手合十道:“两位施主请进,师傅在等着二位施主。”“多谢师傅。”白辛夷向僧人道了谢,跟在傅靖之身后,去了正殿东边的偏殿。“傅施主,女施主,坐吧。”一个年约四十,身穿咖色海清袈裟的僧人,指了指对面的两个蒲团说道。白辛夷跪坐在蒲团上,直视着李德让,也就是眼前的一悔法师,嘲讽道:“一悔法师,你认识我吗?”“如果贫僧猜的没错,施主是白家后人。”一悔法师淡然道,脸上不悲不喜,仿佛寺庙里的那些泥胎一般。“好一个一悔!”白辛夷轻嗤一声:“白家五十三条无辜的人命,阁下只用一个一悔的名号,加上几声阿弥陀佛,就能抹去一切,换来你内心的安宁吗?”“贫僧自知罪孽深重,纵然是终身修行,也难以洗净浑身的罪恶。”一悔念了声阿弥陀佛,缓缓道:“白施主是想知道白家五十三口人是怎么遇害的吗?贫僧今日将知无不言。”“十年前,贫僧追随唐炳坤夜闯白家,参与杀害了白家五十三口人,抢劫白家财物,造下杀孽,死不足惜。”一悔不悲不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善恶终有报,先是我的父母亲在洪水中失去性命,接着便是妻子带着儿女回岳家时遭遇土匪,妻子被辱,儿女被杀。我与唐炳坤打着土匪的幌子,抢劫杀害白家人,到头来自己的妻儿却死在真正的土匪手里,真是报应啊。”“唐炳坤对着手下叫嚣说‘大帅说不留一个活口’是什么意思?和傅玉湘有什么关系?”白辛夷直接发问。“和大帅没有关系,大帅拜访过白老先生两次,想要白老先生提供军费,白老先生拒绝了,大帅便找了其他人。唐炳坤因为假借抓革命党的旗号,强占别人家产,霸占他□□女,被大帅处罚。唐炳坤恼恨大帅不给他面子,怪大帅不懂得变通。趁着大帅不在,便假借大帅的名义敲诈白家财物,白老先生严词拒绝后,唐炳坤恼羞成怒,那天晚上带着我和几十个手下,冒充土匪夜闯白家。入室后大肆抢劫白家财物,还污蔑大帅。最后还想侮辱白家少夫人,白家少夫人誓死不从。”“所以唐炳坤就把她打成了筛子?这个畜生!”白辛夷握紧了拳头,即便是已经手刃了唐炳坤,还是难消她心头之恨。“贫僧该说的都说了,如果白施主还是觉得恨意难消,贫僧愿意赔了这条命。如果白施主愿意留贫僧一条命,贫僧会日日为白家五十三口亡灵诵经,超度他们的亡灵。”只是,贫僧不希望白施主和贫僧一样造杀孽。今生他欠你,来世他还你,今世你欠他,来世你还他,冤冤相报何时了。“山下的坟头和墓碑,都是你清扫的?”看着一悔的脸上露出了悲悯的神色,白辛夷心中的怒意慢慢平息了些。一悔长叹一声:“是,不过是想寻求心理的平衡罢了,贫僧就算是日日念经,也难以洗刷掉身上的罪恶。”白辛夷的心里瞬间复杂起来,盘亘在脑海中想要报仇的信念顷刻间坍塌。 第73章夏兰之死   白辛夷请了一天假的事被夏兰汇报给了高桥幸子,高桥幸子经过调查,得知傅靖之带着白辛夷去了一趟杭州。高桥幸子一向敏锐,立刻嗅出了这件事的不寻常。她马上就联系了杭州宪兵队,得到的回复是两人是去杭州游玩的。据酒店的人说,两人到达杭州后在酒店吃了饭就去了西湖游玩。第二天上午去了惠隐寺,回来后就退了房,在餐厅用了饭就离开了,没发现两人有什么异动。高桥幸子连骂了杭州宪兵队好几声“一群废物”,连两个人大活人的行踪都查不清楚。直觉告诉她,这两人去杭州绝不仅仅是游玩的。所以,白辛夷回到家的第二天早上,高桥幸子就让夏兰找到了她。杨爱娣看着门外妩媚妖娆、身材火辣的女人,心里有一瞬间的不喜。她不想女儿和这种女人交往,总觉得这个女人看着不像正经人。以前的苏皖多好,一看就是个好姑娘,举止端庄,说话也轻轻柔柔的。哪像这个女人,说话声音拐着弯,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可即便是心里再不喜,杨爱娣还是将夏兰迎进了家里:“辛夷正在客堂吃早饭,您先请进。”“我和辛夷是很好的同事,阿姨您不用客气的。”白辛夷早就听到了夏兰娇柔的声音,看到她进来,脸色微不可查的沉了一瞬。怕杨爱娣起疑,白辛夷马上换成了一副笑脸,亲昵地问:“夏兰,你怎么来了,是舞厅有什么事吗?”“红姐让我过来找你,让你现在去舞厅一趟。”“我收拾一下就过去。”白辛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和傅靖之去杭州的事被高桥幸子知道了,这是要询问自己。白辛夷回屋换了衣服出来,拎着手提袋,和杨爱娣交待一声:“妈,我出去一趟,中午回来吃饭。”“路上小心点。”杨爱娣不放心地看了夏兰一眼,还想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白辛夷跟着夏兰出了门,走出弄堂口,发现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夏兰率先上了车,白辛夷也跟着上车。上车后,白辛夷一张俏脸立马沉了下来:“你找到我家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说好了吗,我帮你们做事可以,你们不能动我家人,你现在到我家想干什么?”“还能干什么,课长找你有事,你家里又没有电话,不然我怎么找你?”夏兰也恼了,一个棋子罢了,也敢给她甩脸色。课长说得对,这个女人怕是不会死心塌地为帝国做事,应该时常敲打一下。今天她找过来,就是想提醒这个女人,如果她敢有外心,她们有的是法子让她的家人生不如死。“我不是告诉你我们家弄堂口有个西点店吗,店里有公用电话,你打电话到那,老板会让人喊我的。”“脾气倒是不小,记住你的身份。”夏兰不屑地瞥了白辛夷一眼:“你和傅靖之出去,为什么不汇报给我?”“课长只让我将傅靖之的异常行为汇报给她,并没有让我事无巨细地把我和他的日常交往汇报上去。傅靖之让我陪他去杭州散心,我就去了,不是你让我和他培养感情的吗?”“只是去散心吗?”夏兰冷冷地问。“当然不是,到了杭州的当天晚上,傅靖之见了一个人。具体情况,等我见了课长再说。”白辛夷无视夏兰嫉恨的眼神,得意地说。“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违背帝国利益的事,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夏兰怨毒地说。她对白辛夷是嫉妒的,明明她和心兰都诱惑过傅靖之,偏偏傅靖之只看上了这个白辛夷。要说心兰长相顶多算个清秀小佳人,傅靖之看不上心兰还说得过去,可她容貌艳丽,身材又好,为什么傅靖之还看不上她?同样是色.诱男人,这个白辛夷命也太好了,诱惑的是傅靖之这样的。这么好看的男人,身材这么棒,和他睡觉多带劲。而她只能诱惑那些脑满肥肠的老男人,忍着恶心和他们上床。现在,就连课长都对这个女人给予了厚望,还想要培养她接替心兰。白辛夷懒得搭理夏兰,为什么她们都喜欢对她颐指气使的,难道她长得很软弱可欺吗?文心兰是这样,夏兰也是这样。好像不讽刺呵斥她几句,心里就不痛快似的。不过,她们再想对她颐指气使,也没有多少机会了。她得庆幸高桥幸子的谨慎,安排她色.诱傅靖之的事,只有高桥幸子和文心兰夏兰知道。如今,文心兰死了,那边傅靖之让人杀了高桥幸子,夏兰也可以下线了。现在弄死夏兰,对她不利,高桥幸子会怀疑到身上。白辛夷和夏兰各怀心思,两人在车上一言不发。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左右,在她和高桥幸子经常见面的咖啡馆门口停下来。夏兰率先下了车,走在白辛夷前面,一扭一扭的进入了咖啡馆。两人进了包间,高桥幸子已经坐在那了,面前放着一杯咖啡。 第74章帝国之花的陨落   夏兰的死给舞厅的人带来了不小的震动,但唏嘘过后,众人该做什么还得做什么。时逢乱世,活着不易。大家见惯了生死,哪有时间伤春悲秋。经历过陈艳红、蓝百合、文心兰的横死,舞厅的人对夏兰的死,多少也猜到了点什么。一个小舞女,被人连开几枪打死,身份恐怕没这么简单。大上海舞厅不到两年就死了四个舞女歌女,老板曾二爷头都要大了,不由想起了当年有位高人曾提到过的风水问题,少不了花重金请高人做法。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白辛夷是在快下班时看到傅靖之的,她正在舞台上表演,一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这件事成了。夏兰刚死,要不是怕被人说冷血必须做出一副伤感状,她都要载歌载舞了。压在自己头上的两座大山终于推到了,她高兴得想要大笑三声。任谁上班整天面对一个虎视眈眈的女特务,都轻松不了。一开始,她不是没动过趁机打入特高课的念头。和高桥幸子接触过几次之后,她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高桥幸子能被称为帝国之花,受过天皇嘉奖,绝不是个好糊弄的。据她所知,迄今为止,□□两党就没有一个打入特高课内部的。与虎谋皮,哪是那么容易的。稍有不慎,就会浑身碎骨。这个女魔头多活一天,就多一个人牺牲,早点处决她,才是根本。这次能干掉高桥幸子,傅靖之和军统的人是主导,她只负责将高桥幸子引过去。傅靖之派人干掉高桥幸子的同时,又派人处决夏兰,是为了保护她。安排她色.诱的事只有高桥幸子和夏兰知道,是她告诉高桥幸子,傅靖之的人在江湾码头和国民政府军的人交易违禁药品。如果高桥幸子出事,夏兰首先怀疑的就是她。所以,高桥幸子和夏兰,必须同时死。终于到了下班时间,白辛夷拎着手提袋和傅靖之走出了舞厅。“干得不错!”白辛夷难掩心中的喜悦,照着傅靖之的胸口来了一拳。傅靖之给了她一个赞赏的微笑:“多亏了你的配合。”两人上了车,关上车门,白辛夷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是怎么让高桥幸子相信你的人会在码头交易的?”以高桥幸子的谨慎,就算她说了傅靖之在码头交易,高桥幸子也不会完全相信的。“你忘了我让你说的,我夜里见了一个脸上有胎记的人被你看到了?”“嗯。”“他叫林家发,在上海滩很吃得开。一开始,他将国统区的木材、松香、大米、黄豆、桐油、柏油等,与敌占区的日伪公司交换香烟、龙头细布、五金、西药和橡胶轮胎等,再由专人运送到国统区。后来,我的人发现,他竟然走私鸦.片,还将前线急需的药品高价卖到别处谋取私利,和76号的人也有往来。正好高桥幸子让你监视我,为了让你获取高桥幸子的信任,我抛了林家发这个诱饵,毁了这一条线。高桥幸子派人抓了林家发,还没受刑,林家发这个软骨头什么都交代了,说我私底下在国统区和敌占区之间走私。高桥幸子觉得自己抓到了我的把柄,虽然不能证实我是军统的人,但我在国统区和敌占区之间走私是跑不了了。”“你真的在走私?和国民政府那些要员那样中饱私囊?”白辛夷一副你这人怎么这样的表情。傅靖之嘴角抽了下,无奈道:“是为了掩人耳目,别人都在中饱私囊,我要是太清廉了,倒显得我和别人格格不入了。另外,走私的获利都充作了活动经费,我个人没有留下一分。”“这就是你们国民党的现状啊,腐败严重,消极抗日。不想着齐心协力将日本人尽快赶出中国,反倒是迫害□□党,挑起内战。”白辛夷趁机做傅靖之的思想工作。傅靖之何尝不知道这些,上次他将军统谍报员截获的一份日伪特务名单分享给了中G地下党,被上峰严厉批评,还告诫他以后若是再亲近□□党,定军法处置。派系众多,互相有隔阂,无法完成统一战线,导致政府军在抗日战场上节节败退。腐败严重,前方将士在前线流血牺牲,政府要员和高级军官却克扣军饷,截留捐款。 第75章封面女郎   没有了唐炳坤,也没有了高桥幸子和夏兰,白辛夷的危险解除,便提出来不让傅靖之再接她下班。许是高桥幸子死的那晚,她的态度伤了他,傅靖之来舞厅的次数骤减,偶尔来一次,也是在包间坐个把小时就走,两人之间无形的疏离了不少。时间就这样一晃就过去了两个多月,,转眼就到了年底。越到年底,舞厅生意越好。不管是茶舞,还是餐舞,场场爆满,各种酒水源源不断地卖出去,舞厅用日进斗金形容一点都不夸张。舞女们更是收小费收到手软,有一个北方来的舞客为了得到和姚曼卿跳开场舞的机会,出手就是一千块的小费。别说是其他舞女了,就是见识过后世繁华的白辛夷都酸了。一千块法币,相当于五百块大洋。按照民国中后期一块大洋价值后世一百块钱换算,五百大洋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五万块钱。按照小费属于个人的规矩,姚曼卿跳一支舞就赚了五万块钱。对作为一个月工资只有几千块钱的小警察白辛夷来说,是彻底的高收入。酸归酸,白辛夷还是打消了做舞女的念头。前几天登台演唱之余,她尝试着跳了几天舞,可实在是受不了,只能作罢。有的舞客文明,懂得尊重人。有的舞客猥琐,趁机占便宜吃豆腐,还说着下流的小笑话。有两次,她差点没忍住动手揍人。算了,这钱她不挣了,还是老实唱歌吧。一个月赚五六百块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挺好的。再说傅靖之,临近年关一直忙着局里的事,很久没去舞厅了。骤然听陈盛说白辛夷做了舞女,开始陪客人跳舞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怎么就这么倔呢,宁愿陪人跳舞,也不接受他的好意。眼看着自己的长官脸色一会青一会白,陈盛憋笑差点憋出了内伤:“长官,我还没说完呢,白小姐只跳了三天,又不跳了。”傅靖之一个眼刀子飞了过去:“你要是嫌太闲了,就去警察所,以后都不要回来了。”“长官,我错了。”陈盛秒怂:“我不是看你整天呆在局里一个人发闷,也不去找白小姐,想要给你们加把火吗?”这下,陈盛再也不敢卖关子了,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傅靖之。最后,很狗腿地说:“白小姐哪是好欺负的,有一个咸猪手吃她豆腐,白小姐警告了他,他还是不知收敛,差点没被白小姐拧断手腕子,还有一个北平来的客人,让白小姐陪他夜游黄埔………”陈盛正说着,忽然感觉到身上一阵凉意,就看到自己的长官正用一种阴测测的目光看着自己。“长官,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要处理。”说完,不等傅靖之回应,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傅靖之扔掉了手里的钢笔,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过了好大一会,才又拿起笔,继续忙起来。一直忙到晚上快八点才忙好,傅靖之收拾好东西,拿着公文包锁好门,开车离开了警察局。他先回了一趟家,吃过晚饭,换了衣服,开车去了大上海舞厅。一进一楼大堂,就听到一阵熟悉的歌声:“高高的树上结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谁先爬上我替谁先装,少年郎采槟榔,小妹妹提篮抬头望……….”“傅局长,牡丹姐正在演出,我马上上去给您要个包间。”侍应生阿进和白辛夷关系不错,知道傅靖之和白辛夷的关系,连忙上来招呼。傅靖之知道这个小侍应生,在唐欣找小混混劫辛夷的时候,就是这个小侍应生带着人过去帮她。“谢谢。”傅靖之给了阿进十块钱小费。阿进向傅靖之道了谢后,飞快地跑上楼了。看着阿进和傅靖之离开,旁边一个侍应生羡慕地说:“阿进这是交了好运了,傅局长每次过来,都会给他小费,牡丹姐对他也很关照。”另一个侍应生酸溜溜地说:“何止小费,阿进的哥哥被青帮的人打了,也是傅局长出面,不但让青帮的人赔了医药费,还保证不再为难他哥哥。”“你们就别酸溜溜的了,那也是阿进人厚道,帮了牡丹姐。牡丹姐知恩图报,傅局长爱屋及乌。”一个年纪稍大几岁的侍应生说。两个侍应生好一阵羡慕嫉妒,懊悔那次阿进喊人去帮牡丹姐时,没有跟着一起去。不说两个侍应生如何懊悔,那边,傅靖之到了楼上,没有立刻进入包间,而是靠在吧台前,静静地听白辛夷唱歌。 第76章叔叔好   舞厅生意火爆,老板曾二爷赚的盆满钵满。年二十九这天,曾二爷亲临舞厅,不但让餐厅加菜,还给每个员工发了红包。经理和大班一百块,舞女和歌女五十块,酒保侍应生二十块,就连勤杂工都有十块钱。也就是大上海舞厅生意好,换做别的舞厅和夜总会,想都别想。还是老规矩,年三十到年初五放假,年初六上班。白辛夷上个月跳了几天舞,得了将近两百块钱的小费,加上当月的工资和提成五百多块,她上个月共赚了七百多块钱。见她才跳了三天舞就得到了将近两百块钱的消费,刘静雅和林茹茹都有些意动。白辛夷见状,提醒道:“有些客人品行不好,会毛手毛脚的,如果你能忍受,做舞小姐确实赚的多。当然,大部分舞客都是好的。不然,谁还做舞小姐啊。”“那我还是唱歌吧,再说,我跳舞就一般。”林茹茹立刻打消了念头。黄玫瑰跟着附和:“我当初也想兼做舞小姐的,可惜身体不够灵活,只能专心唱歌了,好在唱歌赚的也不少。加上歌女比舞女的名声总归要好上一些,也就死心了。”“牡丹姐,你能不能教我跳舞啊?”刘静雅恳求道。她在唱歌上不如林茹茹有前途,提成自然比不上林茹茹。父亲又失了业,弟弟妹妹还小,便动了做舞女的念头。可这年头,谁想多个竞争的对手呢?那些小舞女谁也不想教会别人,抢了自己的生意。姚曼卿和胡莉莉倒是心胸宽,可也是看人的。她们愿意教牡丹,不见得愿意教她啊。“可以,等过年回来我教你。”“谢谢牡丹姐,等我学会了跳舞,请你吃饭。”“谢什么,举手之劳。”白辛夷爽快地说。做歌女没有舞女忙,火一点的,大半天能唱个十几首歌,不火的一天也就五六首歌,就是耗时间。她教刘静雅跳舞,权当锻炼身体了。不说别的了,每天跳舞,对保持身材真的是很有帮助。就看舞厅的这些舞女,就没有一个身材不好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十点,白辛夷收拾好东西,和大家找了个招呼回家了。第二天,白辛夷睡到快九点才起床。她穿上厚厚的夹棉旗袍,新棉鞋。棉鞋是杨爱娣做的,厚厚的千层底,连鞋帮里的棉花都是新的,穿上又暖和又舒服。洗漱好,白辛夷去了客堂间,杨爱娣和白良杰正坐在饭桌前忙活。三个弟弟和楼上的太笙,在天井里抖空竹。“辛夷,你起来了,妈妈去给你端饭。”杨爱娣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要站起身。“我自己端。”白辛夷连忙说道。杨爱娣一年到头,从早忙到晚,买菜做饭,洗衣打扫,还要做全家人的衣服和鞋子,几乎没有闲时候。她做女儿的,还是很心疼的。“南湘家炉子上坐的锅,里面有包子和粥。”杨爱娣提醒道。白辛夷说了声知道了,去了灶披间。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自家的炉子上正炖着鸡汤,砂锅里“噗噗”冒着热气。白辛夷懒得将饭菜端到课堂,干脆就站着在灶披间吃了。吃了一个豆沙包,一个菜包,喝了一碗菜肉粥。她洗好碗筷,又给南湘家的炉子换了新煤球。坐上一壶水,这才离开灶披间,回到客堂。白辛夷从白良杰手里接过菜刀,两把刀一起,“砰砰砰”地剁起饺子馅来。今年过年的人多,杨爱娣前几天就买好了鸡鸭鱼肉,该卤的卤,该腌的腌。昨天又买了蔬菜,糯米和红豆。程先生一家三口前天回了崇明老家过年,周先生的父亲病重,他们一家四口在一个星期前回了老家。现在,整栋房子就剩下白家一家人和南湘姐弟俩。以沈瑞林和白家的关系,白良杰和杨爱娣自然对南湘姐弟俩多加关照,加上沈瑞林一家是第一次在上海过年,两家一合计,干脆一起过年了。“辛夷,你说咱们给太笙和小宝压岁钱给多少合适啊?”杨爱娣一边搓汤圆,一边问白辛夷。“一人两块大洋吧,还有,你再多包一个红包。要是沈老师给我压岁钱了,你就给南湘一个。”以白辛夷对沈瑞林的了解,他肯定会给自己红包的。“两块大洋是不是太多了?”还没等白辛夷回答,就听白良杰说道:“你就听辛夷的吧,以沈老师的性格,给小祺他们几个的红包不会少的。”“小叔叔,小婶婶。”一家三口正说着话,就听见太笙欣喜的声音传来。白辛夷转过头,就见沈瑞林一手提着几盒糕点,一手提着两瓶酒,沈师母抱着孩子,一家三口在几个男孩的簇拥下,到了客堂门口。 第77章一号计划   春节过后,天气回暖,万物都在复苏。经过筹备,白家的奶茶店正式开业,地点就在白家的后天井。白家的房子背靠一条小街,后门打开就能做生意。白良杰花钱找人将后天井改造了一下,搭了个三四平方的简易小屋,又将小屋布置了一番,一个小小的奶茶店就诞生了。奶茶店占用了后天井,后门不能再用,白良杰让人把前门改造了一下,在大门上开了个小门,小门装了暗锁,方便晚归的人自己开门。为做补偿,白良杰承诺,三年之内不涨房租。几家租客和白家相处的本就不错,白家的租金在这一片又是最低的,现在又承诺三年不涨房租,几家租客都很满意,对白家占了后天井,孩子少了玩耍的地方,也就不说什么了。白家的奶茶店一开张,便生意火爆。不光住在附近的孩子和年轻人来买,上下班路过的人,也会买上一瓶带回家。经过口碑发酵后,一些单位的职员也会过来买。这时候没有一次性杯子,只能用玻璃瓶带回去,但要交一毛钱的押金,退瓶时返还押金。眼下虽然也有奶茶,但大多是原汁原味的蒙古奶茶,像白家制作的珍珠奶茶,丝袜奶茶,市面上是没有的。白良杰辞去了学校看大门的工作,专心和杨爱娣在家卖奶茶。白辛夷也不怕有人学了去,奶茶本身就不是什么高端的东西,连她这个厨艺小白都会做,被人模仿很正常。市场这么大,自家吃肉,也得让别人喝口汤吧。后世到处都是奶茶店,还不是照样赚钱。不过,别的好模仿,珍珠奶茶里的珍珠,短时间内应该没办法模仿。怕被人知道了珍珠的配方,做珍珠的木薯粉都是白良杰跑了很远的地方去买。白家的奶茶店上了轨道,有傅靖之这个警察局副局长的名头在,周围的混混不敢找白家的麻烦。白辛夷没有了后顾之忧,把精力都放在了事业上。在三月底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举世震惊的事情,汪伪在南京成立国民政府,标志着汪伪政权正式挂牌,成为日本侵华的工具。而臭名昭著的76号,也被日本人当做礼物送给了汪伪。76号从上海沦陷开始组建至今,多次制造暗杀、绑架事件,坏事做尽,是日本侵略者的头号鹰犬。76号手段残忍,各种酷刑令人谈之色变。中G地下党员李荣新长期接触灯红酒绿的生活,渐渐心理失衡,贪污活动经费,生活腐化。被捕后,很快就被76的人收买,沦为可耻的叛徒。李荣新作为上海地下党组织的重要领导之一,一经叛变,便是灾难性的。江云琛接到上级命令,配合锄奸小组,实施一号计划,对叛徒李荣新展开追杀。白辛夷参加了会议,会议上除了她和江云琛,顾平,还有锄奸小组的组长陈斌和一个叫王大力的队员。苏皖因为坐月子,缺席了这次会议。陈斌一见白辛夷,便伸出了大手:“你就是辛夷同志,久仰久仰。”“陈斌同志,你好。”白辛夷也伸出了手,刚一握住陈斌的手,手上便是突然一紧。她诧异地望过去,就见陈斌一副赞许的模样道:“不错,有点功夫底子。”“在您面前就是雕虫小技。”白辛夷恍然大悟,原来陈斌这是试她的身手呢。也难怪,陈斌同志是在上一任锄奸小组组长牺牲后,从根据地调过来的新任组长。据江云琛说,陈斌武艺高强,几十人近不了他的身。现在的锄奸小组有十人左右,除了对汉奸叛徒实施锄奸行动,偶尔也会配合地下党安全转移爱国人士和进步学生。成员全部是从根据地里选□□的,除了身手好,头脑反应敏捷,忠诚度也要绝对够,真的是又红又专。“辛夷同志就别谦虚了,要不是你观察力敏锐,身手不错,房同志也不可能安全撤离上海。对了,房同志现在在延安担任报社副主编,他让我替他向你问好。”得到房先生的消息,白辛夷也很高兴:“您如果见到他,也代我向他问好。”两人又聊了一些房先生在延安的工作,很快步入了主题。江云琛将上级的指示传达给大家:“李荣新现在被76号保护起来了,具体把人藏在哪里,只有几个主要头目知道,我们潜伏在76号的同志根本查不到。但是,他透露出一个线索,李荣新迷上了跳舞,还包了一个舞女在他的寓所教他跳舞。上级推测,他有可能会乔装去舞厅,而大上海舞厅作为业界老大,是首选地点。上级让我们协助锄奸小组,在舞厅处决李荣新。”“请组织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顾平郑重地保证。江云琛看向白辛夷:“另外,还有一件事。”“江老师你说,需要我做什么?”“有一批医疗专家,要去新四军根据地,但宪兵队查的太严了,根本出不去。你看能不能利用傅靖之的关系,将这些医疗专家送出上海?”顿了下,江云琛担忧道:“以国民党现在对咱们的态度,让你找傅靖之帮忙,还是有风险的。杜宇轩不在上海,若是杜宇轩在,这件事就好办多了。”“行,这件事就交给我吧。”白辛夷想了想说道:“傅靖之和那些人不一样,我能感觉出来,他对国民党消极抗战挑起国共两党矛盾的行为是反感的。”“这就好。”江云琛松了口气。 第78章补刀   白辛夷和顾平在舞厅守了好几天,都没看到李荣新的踪影。就在陈斌准备将重心转移到其他舞厅的时候,白辛夷终于发现了目标。一个三十多岁、嘴唇上面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虽然这个男人絮了长发,留了胡子(或者是粘上去的),服装和气质都与照片上有了很大的不同,但白辛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她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吧台,趁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对顾平说道:“目标出现,那个穿灰西装,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就是。”“我这就上楼告诉陈组长。”顾平递给了白辛夷一瓶饮料,忽然大声道:“牡丹姐,这是新从国外运来的饮料,味道不错。”“你注意观察,还是我去通知陈组长。”白辛夷说着,拿着饮料就要离开。“还是我去吧,你目标太大。”顾平不给白辛夷拒绝的机会,朝一个侍应生招了招手。待小侍应生过来,顾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去方便,你帮我照应一下,我马上回来。”“阿平哥,你去吧。”看着顾平离开,小侍应生和靠在吧台上喝饮料的白辛夷套近乎:“牡丹姐,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白辛夷愣了一下:“喝什么喜酒?”“当然是喝你和傅局长的喜酒啊,谁不知道傅局长对你情有独钟,就等着你合约到期娶你进门了。”“咳咳咳………”白辛夷被汽水呛到了嗓子,发出剧烈的咳嗽声。这都哪跟哪啊,她和傅靖之到现在还停留在心照不宣的地步,连那层窗户纸都没捅破。怎么在别人眼里,他们就好事将近了呢?“牡丹姐你没事吧?”“没事。”白辛夷摆了摆手。小侍应生见白辛夷反应强烈,有些摸不透了,唯恐惹得她不高兴,不敢再搭讪了。好在顾平很快回来了,冲白辛夷点了点头。白辛夷心中了然,对顾平展颜笑道:“老规矩,先记账,月底结账。”白辛夷拿着饮料离开了吧台,去了候场区,找了个角落坐下。一边和几个舞女聊天,一边观察着斜对面的小舞池。小舞池里,乔装成商人的李荣新正搂着舞女金翠练舞。李荣新的舞姿有些生疏,屡次踩到金翠的脚。但金翠不见一丝不耐,不厌其烦地配合他。金翠年纪偏大,跳舞水平在舞厅属于中游,坐冷板凳的时候不少。但她脾气好,那些初学者最喜欢找她。白辛夷有些担忧,李荣新一直和金翠跳舞,陈斌实在不好下手。她观察了有十几分钟,陈斌出现了。他穿了一件深灰色西装,戴着墨镜,坐在一张桌子前,对着小舞池的方向。陈斌也很着急,李荣新一直和那个舞女在一起,他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李荣新死有余辜,可他不想伤及无辜。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就在白辛夷忍不住,想要找个借口将金翠引开的时候,客人区的一张台子上,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只那表子,你居然敢拒绝我!”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小个子男人指着姚曼卿大骂。“你嘴巴干净点,我有权利选择舞伴。”姚曼卿气得俏脸通红,声音都有些发抖。“我出钱请你跳舞,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姚曼卿态度坚决:“你出再多钱,我也不想和你跳。因为,我只和人跳舞。”“只那表子,你敢讽刺我们大日本国民,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小个子一口一个只那表子,那不屑的语气和嚣张的气焰,立刻引起了公愤。其中一桌坐着的几个年轻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身穿格子西装的青年愤怒地站起身,怒斥小个子日本人:“请你尊重一下这位女士,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舞伴。难道你自己没有妻子和女儿吗?你这样辱骂一位女士,实在是令人不齿。”“只那猪,我就骂她只那表子了,你能怎么样?”小个子的态度越来越嚣张,骂到后面,竟然伸出了手,一把搂住了姚曼卿的腰,笑的猥琐:“大上海舞厅的舞皇后,这腰就是软。”“你放开!”姚曼卿羞愤交加,用力掰扯着小个子的手。“别挣扎了,你逃不出我的手心。”小个子虽然身形瘦小,手劲却极大,姚曼卿用力挣扎,都没有挣脱小个子的桎梏。她求助地看着周围的人群,想要寻求帮助。然而,她失望了。周围的人,一个个都移开了目光,就连一开始为她抱不平的那桌年轻人,都难堪地低下了头,不敢看她就在她陷入绝望的时候,同时传来了两道声音。“曼卿姐!”“曼卿!”白辛夷和胡莉莉同时走了过来,白辛夷抓住小个子的手腕,用力一捏。小个子吃痛,松开了姚曼卿。 第79章被捕   白辛夷想到了自己给李荣新补刀,一定会引起76号的注意。可她顾不得了,李荣新多活一天,上海地下党组织就会遭受更大的损失。这次刺杀不成功,李荣新会更加小心,以后再想杀他就难了。李荣新负责基层地下党,和他们这些隐藏在敌人内部或者重要岗位的单线联系的地下党不同,那些活跃在工厂、街道、小商小贩中的基层地下党组织,人数多,保密工作相对薄弱,只要有人叛变,就会供出很多同志。就像她本人,知道她身份的只有她以前的组长泰山,江云琛苏皖和顾平,以及绝对忠诚的锄奸队员陈斌和王大力。从听到李荣新的尸体被76号从巡捕房拉走的那一刻,白辛夷就做好了被76号盘问的准备。顾平将当时的情况汇报给了江云琛,江云琛当时就让她撤离,被她拒绝了。她这时候撤离,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虽然想到了会被76号盘查,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处决李荣新的第二天早上,她正在客堂吃早饭,杨爱娣和白良杰搓珍珠,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这时候,大门突然被撞开了,呼啦啦闯进来四个持枪的男人。四个人一进来就将枪对准了课堂里的一家三口,其中一个二十几岁,穿着黑西装的精瘦男人,用枪指着白辛夷:“白牡丹,哦,白辛夷,跟我们走一趟。”另外一个三十几岁,梳着背头的男人瞥了瘦男人一眼,瘦男人放下了枪。“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带辛夷走?”白良杰立刻将女儿拉到身后,紧张地问瘦男人。白良杰心跳如鼓,他第一个感觉就是,女儿杀死唐炳坤的事暴露了。“76号抓人还需要理由吗?”另外一个二十几岁的高个男人将白良杰推了一个踉跄。杨爱娣扶住了白良杰,小心地问:“长官,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家辛夷就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她平时都是下了班就回家,哪也不去的。”“有没有弄错,审了才知道。”背头男的语气稍稍缓和:“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如果证明白小姐没问题,我们会立刻释放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家辛夷门都不出,她能干什么啊?”白良杰听到76号的名字,吓得魂都要飞了,进入76号的人,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少废话,你要是再啰嗦,连你一起带走。”高个男人不耐烦地用枪指着白良杰说。白辛夷早在76号的人进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白良杰杨爱娣和他们辩解的时候,她一直在思考对策。李荣新的致命伤是脖子上的大动脉破裂,这个一看就知道。而近距离接触过李荣新的只有金翠、她和高经理,还有几个帮忙的侍应生。开枪的人开完枪就跑了,一时半会儿抓不到。再说,那一枪打在了李荣新的肩胛处,不是致命伤。76号的人不会盯着开枪的人,更对那个划了李荣新一刀的人感兴趣。“先生,我可以跟你们走,可你们总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白辛夷做出一副紧张又无奈的模样。还是那个背头男说道:“白小姐就别问了,到了地方就知道了。”“组长,你理她干什么,直接带走就是了。”瘦男人不明白自己的组长为什么要对这个女人这么客气。“我自己会走。”见瘦男人上来就要抓自己,白辛夷蹙眉道。接着,又看向眼眶泛红的白良杰和杨爱娣,笑了笑:“爸妈,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瘦男人冷哼了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白辛夷,进了76号还想全须全尾的出来,这女人想什么呢? 第80章人我必须带走   白辛夷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小窗里透出来的光亮沉思。于汉民审完她以后,就把她关在了这间单独的犯人优待室,也没有给她戴手铐脚镣。到底是“犯人优待室”,条件要比看守所好多了,除了一张小木床,还有被褥。怕犯人自杀,屋里没有任何钝器。76号的人没有对她用刑,还把她关在单独的犯人优待室,看的是傅靖之的面子。如果没有傅靖之,她少不了要被严刑逼供。想到76号的那些刑具,白辛夷只觉得浑身一紧。看来,她这个“傅靖之女朋友”的身份还挺有用的。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76号的人没有抓到她刺杀李荣新的证据。毕竟,她和高经理进去扶金翠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没有人看到她杀李荣新。不过,以76号的凶残和霸道,但凡有点嫌疑的人,只要进了76号,很难全须全尾的出来,她都已经做好被严刑拷打的准备了。没想到傅靖之的面子这么大,连76号都要给他面子。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关多久,相信组织很快就会知道她被抓了,不知道会不会想办法营救她?杀李荣新这事是她考虑不周,可她别无选择。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这样选择。这种大叛徒一日不出,组织遭受的损失就会不可估量。眼下,她还有些担心高经理和金翠,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被严刑逼供?高经理这些年为曾二爷鞍前马后的赚了不少钱,处境应该好点,可没有背景的金翠怎么办?被李荣新当成人体盾牌已经够倒霉了,又被抓进臭名昭著的76号,还不知道怎么遭罪呢?白辛夷非常自责,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们。就在白辛夷对着监狱里的铁窗心思百转时,傅靖之已经到了76号。76号主楼的二楼主任室,傅靖之穿着一身黑色警服,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任的对面。一身被老百姓戏称为黑狗皮的警服,竟被他穿出了高贵威严的气质。“傅局长,你不能让我为难啊,别的犯人都被关在看守所,白小姐被关在优待室,这已经不合规矩了。你现在让我放了白小姐,这恐怕不行。”令人闻风丧胆的76号当家人,在傅靖之面前也不敢造次,只能陪着笑脸耐心解释。“你们不是审了吗,可有发现她做了什么?怎么,难道你们还想屈打成招吗?”傅靖之说着,眸光一凛:“林主任,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人,我必须带走。”林主任心里暗骂傅靖之霸道,脸上却带着笑:“宪兵队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呢,我虽然是主任,可也不能随心所欲啊。”“宪兵队总不能事无巨细地管着你们76号吧,要是这样的话,你这个主任当的还有什么意思?还是说,你甘愿当个摆设?”傅靖之冷冷道。“李荣新不一样,他的死已经惊动了宪兵队,队长发了很大的火。”“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叛徒,谁又比谁高贵?”傅靖之讥诮道。对面的林主任脸都绿了,他觉得傅靖之是在暗讽自己。讽刺自己先是加入□□党,后来判投国民党,现在又投靠日本人的的行为。可他什么都不能说,谁让傅靖之身后有傅家军撑腰呢?虽然傅玉湘和傅靖之先后离开了军队,傅家军表面上已不复存在,实际上却是,国民政府军至少有一个集团军还掌握在傅玉湘的亲信手里。别说是他,就是宪兵队也不敢随意动傅靖之。要不然,傅玉湘也不能在下野后还能在上海活的好好的了。林主任在心里问候了傅靖之祖宗十八代,最后还得强装笑颜:“李荣新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偏偏这人滑的跟泥鳅一样,今天吐一点,明天吐一点,让他带着这么多秘密去死,实在是可惜。”“那也是他找死,不在家好好待着,非要去舞厅这种人员复杂的地方,每天这么多客人,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混入军统和中G地下党的人。当然,这也是你们的疏忽,任由他招摇。”林主任对李荣新也很恼火:“我们的人也是被他骗了,看他表现得安分守己,知道轻重,就对他放松了些。谁知他竟如此的追求享受,为了跳舞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他想找死,谁也拦不住。”傅靖之话锋一转,厉声道:“我不管这些,既然你们没有证据表明李荣新的死和白辛夷有关,我今天必须带走她。”主任为难道:“傅局长,你这样,我没办法向宪兵队交待啊?”“你有办法。”傅靖之戏谑道:“如果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你这个主任也不要当了。”“傅局长,你这是强人所难,恕我办不到。”林主任被傅靖之说的脸上挂不住,有些恼火道。“我再说一遍,人我今天必须带走。如果林主任非要阻拦,就是和我傅靖之过不去。至于后果嘛,我可不敢保证。”见林主任变了脸色,傅靖之意有所指地说,:“中国人讲究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谁又能永远站在高处呢?”“陈水!”主任压住心中的怒火,咬牙喊了一声。不一会儿,进来一个三十几岁,梳着背头的男人。“你去找老于,找他拿钥匙,去三楼将白小姐带过来。”“我马上去。”陈水看了一眼压迫感十足的傅靖之,连忙应道。陈水马不停蹄地找四处处长于汉年要了钥匙,又上到三楼,打开了其中一间屋的房门,客气道:“白小姐,有人来接你了。”白辛夷正像老僧入定一样盘腿坐在床上,听到这一声喊,立刻睁开了眼睛。她没有听错吧,有人来接她了?白辛夷连忙下床,穿上鞋子,问陈水:“先生,是谁来接我啊?”“还能有谁,当然是傅局长了。”陈水一向心思玲珑,不然也不会在抓捕白辛夷的时候,阻止下属对白家人动粗了。眼下,他有心卖好给白辛夷:“我是四处的陈水,白小姐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第81章认可   金翠挂上水,不一会就清醒了,见白辛夷正守在自己的床前,感动得眼泪都下来了:“牡丹,谢谢你救了我。”她真的好怕,如果她没了,母亲和妹妹怎么办?“咱们都是姐妹,76号没有证据证明那个男人的死和你有关系,只能放了你。”白辛夷的心里也不好受,要不是她在舞厅处决李荣新,金翠顶多就是被吓一下,根本不会被76号的人抓。金翠和她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因为父亲病重才进的舞厅。不一样的是,白良杰的腿好了,而金父却医治无效去世。当时,舞厅刚开业,正面向社会招聘舞女,十八岁的金翠瞒着父母报了名,用签约金给金父交了住院费,却没有将父亲救回来。金翠在大上海舞厅待了七年,是舞厅的老人了。靠着做舞女赚的钱,给弟弟娶了亲,却被弟弟弟媳看不起。弟弟弟媳还要霸占家里的房子,要将母亲和妹妹赶出去。还是金翠求了高经理,由高经理出面,找人说和,将家里的三间房子,分了一间给母亲和妹妹,在小院垒了一堵墙,算是分了家。“牡丹,等我妈过来,我把医药钱还给你。”一瓶水吊下去大半,金翠的烧就退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些。“还什么啊,钱是傅靖之付的,他有钱,咱们就当劫富济贫了。”金翠“噗嗤”笑出声:“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傅局长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该还还是要还的。”“要还你自己还,他这人花钱一向大手大脚,平时给侍应生小费,一出手就是十块钱。他既然帮你付了医药费,就没指望你还。”“好,我不还了。”金翠想到傅靖之那张严肃的脸,莫名地抖了一下。“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粥去。”白辛夷早上被抓的时候,早饭只吃了一半,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而金翠昨晚受到惊吓,半夜就发了烧,今天一大早又被76号的人抓来,粒米未进,状态比她差多了。“不用了,你歇着吧,等我妈来了,让我妈去买。”白辛夷看了看输液瓶:“等瓶里的水吊完,我出去买。”“翠儿!”两人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道哭声。一个四十多岁、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跌跌撞撞地扑到了金翠的床前,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金翠见到少女,立马就急了:“燕儿,你怎么没去上学,马上就要考大学了,你怎么能缺课?”“姐,我不上学了,我去找工作。”少女哭的稀里哗啦的。白辛夷见状,忙起身说道:“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是?”金母一双眼睛哭的跟桃子似的,狐疑地看着白辛夷。还没等白辛夷开口,金翠便说道:“她是我的同事,叫白辛夷,就是她救了我。”“谢谢你救了翠儿,你就是我们家的恩人。”金母一把抓住了白辛夷的手,就要给她跪下磕头。白辛夷用力将人拉起来:“您别这样,我也被抓进去了,有人救我出来,我把她一起带出来了。都是一起上班的姐妹,我出来了总不能看着她受罪。”“白姐姐,谢谢你救了我姐姐。”金燕郑重地向白辛夷鞠了一个躬。“不客气,那我先回家了。”“白姐姐,你还没吃饭吧,我先带你去吃饭,回来给姐姐带点粥回来。”金燕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一个饭盒,拉着白辛夷往外走:“白姐姐一定饿坏了,咱们赶紧走吧。”“金家姆妈,金翠姐,那我回家了,要是有什么事,就去我家找我。”白辛夷也没客气,既然金翠的妈妈和妹妹来了,她还是赶紧回家吧。白辛夷和金燕出了诊所大门,发现傅靖之的车子停在门口,陈盛正从车窗里探头往这看。“你去给你姐姐买粥去吧,我跟陈盛的车回去。”“白姐姐,陈大哥,谢谢你们,那我去给姐姐买粥去了。”金燕和母亲刚才坐着陈盛的车过来,也算是认识了,再次向两人道了谢。白辛夷说了声不客气,打开车门上了车:“陈盛,谢谢你。”“谢什么,咱们是什么关系。”陈盛冲白辛夷挤了挤眼睛。白辛夷懒得理他,靠在椅背上闭目思考。这大半天过的简直惊心动魄,从被抓,到审讯,再到被关,被释放,不到一天的时间,却像是半个世纪那样漫长。接下来的日子,她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也不知道她被抓进76号后这么快就放了出来,会不会引起组织的怀疑。以江云琛和苏皖对自己的信任,他们俩肯定不会怀疑她的忠诚度,就怕上级怀疑她叛变。毕竟,被抓进76的人,不是伤筋动骨,就是折在里面。她毫发无损地出来,确实不正常。陈盛见白辛夷不想搭理他,便很自觉地闭了嘴,专心开自己的车。车子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到了白家所在的弄堂口。“这么晚了,你还没有吃饭吧,先去我家随便吃点。” 第82章倒戈   “周虎,别喝了。”傅靖之沉着脸,从青年手中夺过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去杀小日本,却把枪口对准了自己人?”周虎红着眼眶,直直地看着傅靖之:“长官,我想不明白啊!”“你在这喝闷酒有什么用,你要是真想为家人报仇,想杀日寇,就去能杀鬼子的地方。”傅靖之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声音低沉:“你这样跑回来就是临阵脱逃,要受军法处置的。”“我不逃回来,难道要将枪口对准自己人吗?看他们干的叫人事吗?放着日本人不打,抓地下党倒是有种。”周虎的眼睛越发的赤红:“日本人杀了我的全家,我只想杀日本鬼子报仇。”傅靖之几天前就知道了这件事,可远没有周虎描述的那样惨烈。周虎从江西的国统区过来,相隔不远就是敌占区,政府军不去夺回沦陷的城市,反而去滋扰山上的抗日游击队。更令人发指的是,中统特务还大肆抓捕中G地下党员,从叛徒的口中获得情报,顺藤摸瓜,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有两千党员被捕,中G地下党损失惨重。“你想杀鬼子,就去该去的地方,你找长官有什么用?长官因为那个王八蛋差点没被正.法,现在在上海如履薄冰。”陈盛也很气愤,但他学精了,知道有些话不能随便说。“两年多没见长官了,我想长官了。长官不在,我们没有主心骨了。等见了长官我就走,这次和我一起离开队伍的有十来个人,都是和鬼子有死仇的,哥几个决定了,学八路打游击去。”傅靖之听到周虎说想他时,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想了想,还是说道:“你们这样单打独斗,根本成不了气候,很容易被日本人击溃。要是想多杀鬼子,还是加入一心抗日的队伍。”“长官说的是这个和这个?”周虎一只手比划了个四,另一只手比划了个八。“长官有门路吗?”周虎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我们这样贸然加入他们的队伍,会不会被人当成卧底?”“门路倒………”陈盛说了一半,立马刹闸,他想到了长官的嘱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白小姐的身份。“你先住下,我帮你打听一下,很快给你答复。”傅靖之倒是没多想,他了解周虎的情况和品行,知道周虎是真想杀敌。“我还是不在长官这住了,弟兄们还在城外等着我呢,我们带出来的武器也藏在了城外。”周虎有点小聪明,居然花钱买了一张良民证,随意进出城。“那行,你回去吧,三天后来找我。”傅靖之示意陈盛给周虎拿些钱。陈盛拿了一叠钱给了周虎,周虎没有推辞。等周虎离开,陈盛不放心地问:“长官,你是想让白小姐出面,将周虎他们送到新四军那吗?会不会连累白小姐啊?”“不会,她有自己的渠道,不用亲自出面。再说,周虎是真想杀日寇,为什么不给他这个机会呢?”傅靖之很肯定地说。盘亘在他心中许久的疑惑渐渐明朗,一桩桩一件件颠覆他观念的事摆在面前,他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良禽择木而栖,他为什么还要死守着一个腐朽的政党?少年时,他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所吸引,尊崇先生天下为公的思想,早早地就加入了国民党,并愿意为之奋斗,建立一个新秩序。然而,现实却让他的梦想支离破碎。党内内斗严重,腐败不堪,排除异己,渐渐违背了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随着日寇对华的不断入侵,无数热血儿女以不同的方式抗战,保卫祖国。谁知,他们这些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那些高官们却克扣军饷,中饱私囊。当时,重庆方面要和他演一场苦肉计,他一枪打中了那个克扣军饷贻误战机的上峰,何尝不是发泄内心的不满,假戏真做。后来,他被唐炳坤“营救”,加入了伪政府,是为了给军统上海站保驾护航。上海沦陷后,日本特高课和日伪特工总部大肆抓捕军统谍报人员,国民党上海区党部和军统上海站,几乎被日伪特工总部连锅端。重庆将他派往上海,利用他特殊的身份和对上海的熟悉,为军统上海站提供便利。他虽不直接参与军统上海站的工作,但站长必须服从他的命令。回到上海两年,他利用自己的身份,暗地里为国民政府工作,为军统上海站保驾护航,自认无愧于心,做到了效忠党国,一心为民。可时间越长,他越是感到迷茫。卢沟桥事变后,抗战全面爆发,国共两党联合抗日,令人振奋。可自武汉失守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后,国民党的真面目就暴露了,频频对□□党出手,挑起内战,置百姓于不顾,给日寇造成可乘之机。最令人愤慨的是,他将军统截获的一份名单分享给中G地下党之后,重庆方面大发雷霆,竟给了他一个处分。这是多么可悲啊,上海沦陷后,中G上海地下党没少和他们联合行动,共享情报。一个政党竟然翻脸无情,单方面撕毁合作协议,在背后捅刀子,实在令人寒心。*傅靖之思考了一番,决定还是去找白辛夷。正好周末休息,他和张妈打了声招呼,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便提着礼品,开车去了位于海格路的白家。 第83章报复   上级对白辛夷的工作给与了充分的肯定,表扬她为抗日力量添砖加瓦,为地下工作招揽人才。周虎等十几人已经拿着组织的介绍信去了皖南,正式加入了新四军。而傅靖之也秘密去了一趟延安,回来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白辛夷。“辛夷,你应该去看一看的。我从没见过那样的景象,无数热血青年从全国各地奔赴延安,处处弥漫着朝气和活力。那里人人平等,上下一心。太震撼了,我要是早点加入组织就好了。”傅靖之眼神明亮,一双好看的瑞凤眼里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傅靖之这一趟延安之行,可谓是受益匪浅,不但感受到了延安的勃勃生机和高涨的抗日浪潮,还见到了被称为“特工之王”的李部长。唯一遗憾的是,因为组织要保护他,不能让他在延安多走多看。“现在也不晚。”白辛夷被傅靖之的快乐感染,心情也很好。“我写了入党申请书,你做我的入党介绍人吧。”“好啊!”白辛夷嘴角翘起,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也是发展了党员的人了,而且还是发展了傅靖之这么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傅靖之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辛夷,我们是一个阵营的了,现在,你愿意接受我了吗?”“我考虑一……愿意。”白辛夷还想矜持地说考虑一下,在傅靖之灼人的目光中,一下就变成了愿意。他对自己的好,她都知道,既然她也喜欢他,现在又扫清了一切障碍,那她还矫情什么?“后天周末,我带你回老宅,正式拜会父亲,以后,咱们就是恋爱关系了。”明明快三十的人了,此时的傅靖之愣是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可你妈好像不喜欢我。”白辛夷扁了扁嘴。她可以不在乎傅靖之的兄嫂,可不能不在乎傅靖之的母亲。能为了好继母的贤名而苛待亲生儿子,那就是个拎不清、脑子有坑的女人。傅靖之的眸子暗沉了几分:“你不用管她,以后我不会和她住在一起,咱们只要逢年过节回去一趟就行。父亲很喜欢你,我带你回去是见父亲的。至于其他人,你只当他们不存在。”“好。”白辛夷这下放了心,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姐姐,傅哥哥,吃饭了。”傅靖之刚要将人揽进怀里,门外传来彦彦的声音。“知道了。”白辛夷立刻松开傅靖之的手,应声道。等两人走出房间,洗了手来到客堂,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满满的一桌子,有西湖醋鱼,南肉春笋,板栗烧鸡,东坡肉等,大部分是杭州名菜,杨爱娣忙了一上午。白良杰将傅靖之让到上首的位置:“靖之,你坐。”“白叔,您先坐。”傅靖之恭敬地将白良杰按到上首坐下,自己挨着他坐到了下首的位置。杨爱娣见状,挨着白良杰坐在了上首的位置,白辛夷则挨着傅靖之坐下来。“白叔杨姨,你们太客气了,我又不是外人,以后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用刻意准备。”傅靖之等白良杰先夹了一筷子茭白炒肉,这才动了筷。“也没几个菜,靖之你尝尝这个鱼,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杨爱娣用公筷夹了筷鱼腹放进傅靖之的碗里。“谢谢杨姨,味道不错,您这厨艺一点不逊色饭店里的大师傅。”傅靖之很捧场地吃下后,毫不吝啬地赞美道。“好吃你就多吃点,看你瘦的,还有辛夷,多吃一口就嚷嚷着减肥。都瘦成什么样了,还要减肥。”杨爱娣说着,嗔了白辛夷一眼。白辛夷抿了抿嘴,忽然想起了网上流传的一个段子,有种瘦叫妈妈觉得你瘦。以前她是孤儿,体会不到这种甜蜜的负担,现在有了家人,终于体会到了这种甜蜜的负担。怎么说呢,心里还挺美的。眼看着杨爱娣一脸慈祥地给傅靖之夹菜,白辛夷有些幸灾乐祸,终于不用每顿中午饭都吃撑了。傅靖之看着碗里堆成山的菜,有些无奈。可为了在未来丈母娘面前卖乖,只能埋头苦吃。最后,竟吃撑了。吃过饭,白辛夷去洗碗,小祺他们几个去午休,傅靖之陪着白良杰和杨爱娣说话。“白叔,杨姨,等辛夷合约到期,我想安排她去职业妇女俱乐部做个理事,你们看可以吗?”白良杰和杨爱娣相视一眼,眼中俱是惊喜。杨爱娣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高兴地说:“这怎么不可以?我和你白叔一直劝她合约到期后找个体面些的工作,可这孩子脾气拗,非说要多赚钱,让三个弟弟接受最好的教育。”“你们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她这么辛苦的。”“我当然放心,靖之,你是个好孩子,辛夷跟了你我们放心。”杨爱娣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如果小姐还活着,一定会为辛夷高兴的。傅靖之听到“好孩子”三个字,嘴角抽了一下。又见未来岳母眼圈泛红,知道她是想起了辛夷的亲生父母,心里一阵唏嘘。 第84章分歧   因为白辛夷的出手加上及时止血,姚曼卿的腿保住了,以后不影响走路,却不能再跳舞了。很多人为她惋惜,曾二爷和高经理更是痛心。大上海舞厅骤然失去了一个摇钱树,可以说是损失惨重。而姚曼卿本人却很平静,白辛夷和胡莉莉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还和两人谈笑风生。“你们不用担心,医生说了,我的腿不影响走路,。”“可你以后都不能跳舞了啊!”胡莉莉眼圈泛红,声音有些哽咽。同样作为舞皇后,胡莉莉很享受那种旋转的感觉。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不能起舞了,心里会有多难受。“我并不喜欢跳舞。”姚曼卿的脸色黯淡下来,目光看向远方,眼神却没有焦距,“每天被那些恶心的男人搂抱,强颜欢笑,周而复始重复这样的生活,我累了,倦了。”白辛夷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平静地问:“曼卿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幸亏我听了你的建议,买了一套公寓,将余钱换成了硬通货,不然就亏大了。我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些钱够我用的了。”“曼卿,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和辛夷。辛夷家傅靖之算是白道,我身后的李肃林是□□,有黑白两道的人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胡莉莉刚一说完,就听姚曼卿轻嗤一声:“莉莉,你怎么还这么天真?”“曼卿,怎么了?”胡莉莉诧异地问。白辛夷预感到姚曼卿接下来的话会很敏感,立刻警惕地走到房门口,打开病房门四下看了看,这才关上门反锁上。姚曼卿见白辛夷如此警惕,声音也放低了:“莉莉,你怎么这么天真,你还真以为那个李肃林靠得住?”顿了顿,她不屑道:“一个汉奸,也值得你相信?实话告诉你吧,这次杀我的人,就是他的手下,为了在他的日本主子面前摇尾乞怜,就要枪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这种汉奸,不得好死。”胡莉莉脸色大变,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讷讷道:“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可……..可他知道咱们是姐妹,他怎么…….怎么能对你动手?”“你以为呢,一个数典忘祖、认贼作父的汉奸,还有什么人性?他对你都没有真心,更别提我这个外人?”姚曼卿一针见血,绝了胡莉莉的幻想。“曼卿,对不起,没想到他竟然让人杀你,对不起……”胡莉莉的眼泪一颗一颗滑落下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李肃林派人杀曼卿。她的家人吸她的血,男人视她为玩物,女人既嫉妒她又看不起她。只有曼卿和辛夷尊重她,把她当成了姐妹。她还在李肃林面前提过她们两个,想让李肃林看在她的面子上,多关照她们。可这个畜生是怎么做的,为了讨好日本人,竟然派人杀她的好姐妹。虽说她一开始跟他的时候是被逼的,可两年多了,他对她也还不错,她以为他们多少有些感情。可结果呢?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莉莉,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这么说是想敲醒你,不要对这个人抱有幻想,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清醒的大脑。”姚曼卿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话伤人,可她不得不“言语刻薄”。莉莉看似为人精明圆滑,其实心思单纯又缺爱,有人对她好一点,她恨不能把心掏给别人。“莉莉姐,曼卿姐说得对,你一定要清醒。即使你摆脱不了李肃林,可也要保持清醒,不能对他有幻想。一个人能出卖自己的祖国,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白辛夷也认真地劝胡莉莉。“我知道了,曼卿,辛夷,谢谢你们,有你们真好。”胡莉莉含泪而笑,令人心疼。白辛夷和姚曼卿还想再安慰她几句,就听到有人敲门。白辛夷上前打开房门,见是姚曼卿找的女护工,女护工身后是一个三十岁左右、面容清隽的男人。男人中等偏高的身材,上身穿白衬衣,下身穿深灰色西装裤,手里拎着一个皮箱,像是远道而来,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姚曼卿看到护工身后的男人,脸色骤然大变。淡雅清秀的脸庞,一会青一会白。好半晌,才找回魂,沉着脸,声音冷漠:“你来干什么?” 第85章告别演出   今晚的大上海舞厅格外热闹,歌女白牡丹的告别演出在今晚举行。白辛夷虽然不是上海滩最当红的歌星,但她声音独特,容貌清丽脱俗,加上别具一格的表演风格,吸引了一批忠实观众。她这场告别演出的门票,一经出售,不到三天便售馨。八点整,演出正式开始。首先是高经理致辞,感谢到场的嘉宾和有识之士这么些年对大上海舞厅的支持,并肯定了白辛夷三年来的不懈努力和成绩。最后,高经理动情地说:“我代表大上海舞厅再次感谢牡丹三年来的付出,如今你有了更好的前程,我们为你高兴。牡丹,你要记住,大上海舞厅是你的娘家,你什么时候想回娘家看一看,我们随时欢迎。”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白辛夷在一双双瞩目的目光中走上了灯光舞台。看着台下热情的观众,聆听着热烈的掌声,白辛夷忽然有些不舍。没有歌者不喜欢光芒耀眼的舞台,她也一样。当她的目光落在台下的傅靖之和父母身上时,那股不舍顿时烟消云散。“感谢各位来宾光临大上海舞厅为牡丹捧场,牡丹在此向各位致以最真诚的谢意!也请诸位来宾继续支持大上海舞厅,我们大上海舞厅有最专业的管理者,最优秀的乐师、舞者和歌者。”白辛夷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个躬。待掌声稍歇,白辛夷接着说道:“诸位是牡丹的衣食父母,如果没有你们,就没有牡丹。今晚是牡丹的最后一场演出,牡丹会拿出最好的状态,和我的姐妹们,为各位来宾奉献出一场精彩的演出。”白辛夷话音落下,台下想起了热烈的掌声,她再次朝台下鞠了个躬后,转过身,冲乐队点头示意。她最先演唱的是今年的新歌《玫瑰玫瑰我爱你》,这首歌一经问世就火遍了大江南北,成为夜总会和舞厅的必唱曲目。但其他歌手都是模仿原唱,只有白辛夷别出心裁,用自己的风格演绎这首歌。音乐响起,伴舞的舞女翩翩起舞。前奏过后,白辛夷深情款款的开口:“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上,玫瑰玫瑰我爱你,玫瑰玫瑰情意重……”眼下社会动荡,新旧交替,上海刮起了流行歌曲的风潮,夹着江南小调的痕迹与三十年代百老汇的风格,尤其是女歌手,都是声音甜腻,低吟浅唱。而白辛夷的横空出世,让上海滩有了不一样的声音。她的歌声很小众,但也别具特色,听众一旦喜欢上她的歌声,都是非常执着的。她的一个忠实歌迷,甚至要为她出唱片。一首歌唱完,台下掌声雷鸣。傅靖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白辛夷的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动。她就像一刻耀眼的星星,强势地坠入了他的心里,即便时光流逝,依然耀眼无比。杨爱娣和白良杰第一次看女儿的演出,两人都很激动。杨爱娣在桌下紧紧握住白良杰的手,激动得指尖发颤。白良杰比杨爱娣也好不到哪里,他回握住妻子的手,心中百感交集。辛夷不愧是老太爷最疼爱的孙女儿,哪怕深陷泥潭,也能活的好。当初,他和爱娣带着几个孩子躲到上海,活的战战兢兢。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先是屋子着火,接着又是他的腿受伤,原以为他们这辈子会活的像个蝼蚁。是辛夷带着他们走出了困境,让他们活的像个人样。白辛夷抵不住观众的热情,接着又唱了三首歌后才下台。休息了一会后接着上台,这次,她为大家唱的是一手自己稍加改动的儿歌《八月十五月儿圆》。白辛夷不喜欢抄袭,穿过来快三年,她从来没有唱过后世的歌曲。今天唱这首《八月十五月儿圆》,也是因为应景。一是中秋将至,二是致敬红军。“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为我打月饼呀,月饼圆圆甜又香啊。一块月饼一片情哪;爷爷是个老战士啊,爷爷待我亲又亲哪………”牵扯到敏感问题,白辛夷把爷爷是个老红军改成了爷爷是个老战士。她用了假声,声音干净清脆,带着点童音。傅靖之忍俊不禁,他竟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而一旁的陈盛,则是一会看向舞台,一会偷瞄自己的长官。台下的歌迷也很吃惊,吃惊过后,便是一阵高过一阵的掌声。这时,台下有歌迷大喊,让她唱《月圆花好》。白辛夷欣然同意,待音乐响起,她轻轻开口:“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白辛夷唱得投入,台下的观众听得陶醉,现场的气氛非常热烈。唱至一半时,她居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消失了一年多的杜宇轩,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她的告别晚会上。 第86章理事   白辛夷和傅靖之宴请了杜宇轩后,又修整了三天,正式去自己的新单位上班。职业妇女俱乐部主要从事争取男女平等、抗日救亡运动,理事会有正副主席各一名,理事六名,理事会下设总务、交谊、研究、服务、联络等股。因前主席被76号特务枪杀,俱乐部的活动更加隐蔽。白辛夷合约即将到期,傅靖之要帮她安排新工作,白辛夷把情况汇报给组织。组织经过研究,决定派她到俱乐部,协助俱乐部地下党支部,利用傅靖之女朋友的身份,积极开展各项爱国抗日活动。职妇俱乐部的办公地址位于公共租界的安寺路福利公司二楼,距离白家所在的海格路约六七公里,有电车通过。白辛夷的到来,受到了俱乐部成员的热烈欢迎。主席高迎兰和副主席杨若云带着理事蒋芸、袁怡、谭秀英、李素兰和陈丽芬,将她迎进了办公室。高迎兰握住她的手,高兴地说:“辛夷,欢迎你的加入,为职妇俱乐部注入新鲜血液,为广大难民谋取更大的利益。”“谢谢高主席,合作愉快。”白辛夷回握住高迎兰的手。高迎兰大约三十四五岁左右,气质干练,是进步人士,目前还不是中G党员。职妇俱乐部四十多个人里面,算上白辛夷一共有五个党员。剩下四个党员分别是副主席杨若云,理事蒋芸和谭秀英,联络股的主任刘小梅。自从前主席被日伪特务枪杀之后,职妇俱乐部的工作就转入了地下,平时的工作除了为职业妇女服务,还通过义卖义演为难民筹集善款。高迎兰将白辛夷安排进理事办公室后,就出去忙了,由副主席杨若云给她介绍俱乐部的构成和日常工作。杨若云是职妇俱乐部党小组现任组长,三十岁左右,两个孩子的妈妈。在进入职妇俱乐部之前任职于电台,是电台播音员。她带着白辛夷将整个二楼的十几间办公室和活动室巡视了一遍,将白辛夷介绍给大家,也将每个股的负责人和成员都一一做了介绍。转了一圈下来,已经快中午了,白辛夷回到自己所在的办公室,翻看资料。职妇俱乐部的成员在进入职妇之前都是高薪的职业妇女,在业内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她们为了信仰进入职妇俱乐部,为难民和新四军筹集衣物和药品,不计较个人得失。就像主席高迎兰,进入职妇以前是福利公司的经理,月薪一千多法币,现在的薪水一个月只有三百六十块钱法币。还有理事李素兰和袁怡,进入职妇之前都是拿着月薪八、九百的高薪,进入职妇之后收入直接降了一大半,一个月只有三百。法币今年越发的贬值,三百块法币相当于战前的五十快大洋。五十块大洋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不算少,可对于这些平时拿高薪酬的女性来说,实在是低了。至于白辛夷自己,她在舞厅的薪水今年涨到了八百多,要是哪个月提成多了,能拿到一千。进入职妇俱乐部,和其她几个理事一样,月薪三百块法币。好在家里的奶茶生意稳定,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个七八百,完全可以维持家里开销。了解了俱乐部的人员结构和运作,也到了午饭时间。午饭是在福利公司的职员食堂吃的,和后世的自助餐差不多,一荤两素三个菜和一碗米饭,还有一碗飘着几片青菜叶的汤,需要两块钱。白辛夷算了笔账,一个星期六顿午饭,也就是十二块钱,一个月至少四个星期。算下来,光是在食堂吃午饭,就要花去五十块钱。当然,如果在外面吃,只会比这还贵。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不断有人偷看白辛夷,还有个别人对她指指点点。白辛夷视若无睹,继续淡定地吃着自己的饭。福利公里的这栋大楼,除了有福利公司自己的员工办公,还租给了几家单位,人员比较杂,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和她坐在一桌吃饭的袁怡看不下去,瞪了那几个对白辛夷指指点点的人一眼,那几个人才老实了。“真是的,这些人一点礼貌都没有,哪有这样对人指指点点的。”袁怡是个很时髦的姑娘,比白辛夷大四岁,只有25岁,就已经是英文高级翻译了,负责对洋人联络这一块。“估计是觉得我一个歌女怎么能进入俱乐部工作吧。”白辛夷不以为意的笑笑,毕竟能进入职妇俱乐部工作的女性,都是各个行业的女精英,她一个歌女出身的,看起来有些拉胯了。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下午接着工作,一直忙到下午五点半下班。这时,理事陈丽芬走了过来,将一盒小西点放在了白辛夷的办公桌前,热情地说:“辛夷,送给你,欢迎你的到来。”“谢谢丽芬姐。”白辛夷没有矫情,收下了陈丽芬的小蛋糕。袁怡见状,立刻嚷嚷起来:“陈丽芬,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出去买东西也不叫上我们,倒显得我们对辛夷不够热情了。”“就是,你出去给辛夷买小蛋糕,干嘛不叫上我们啊。”李素兰跟着附和。一向温文尔雅的蒋芸,也跟着凑热闹:“丽芬,你光想着在辛夷面前表现,忘了我们了。” 第87章义演   一转眼,白辛夷来到俱乐部工作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她和其她的几个理事以及联络股的同事,几乎跑遍了上海的工厂、机关单位和商会,募集善款。期间,大多数单位负责人态度很好,也愿意尽绵薄之力。但也有个别单位的负责人态度恶劣,不是直接将人轰出去就是冷嘲热讽。更有不怀好意的人,疯狂暗示白辛夷袁怡几个年轻漂亮的理事和联络股的职员,如果愿意做他们的情妇,他们会慷慨解囊。可把袁怡气得够呛,回到家找父亲袁先生卖惨,袁先生为了安慰爱女,大手一挥就是一万块法币。白辛夷面对这些羞辱,早已经心平气和。干革命工作哪有不委屈的,正是因为有了先烈们的牺牲,才换来后世的繁荣和安宁。好在这一个月没有白忙,加上袁父大手笔的一万块钱,她们一共筹集了将近十万的善款,这些还没算上几天后的义演和义卖收入。这次的义演由白辛夷和袁怡负责,义卖则由杨若云和李素兰负责。袁怡对白辛夷一见如故,这一个月两人相处的很愉快。尤其是这几天,两人忙着义演的事情,几乎是形影不离。两人深知,能请到重量级的嘉宾,才能得到捐资者的信任,乐于慷慨解囊。白辛夷和袁怡请了一个专业的节目策划,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节目策划。因为几个京剧大师目前均不在上海,如果没有重量级的大师,单纯的戏曲演出怕是吸引力不足。她的意思是,把这台义演办成一场综合型晚会。节目策划是个很洋派的人,一下就接受了白辛夷的提议,并列了一个名单给白辛夷和袁怡,让她们俩分别联系这些人。白辛夷先找了大上海舞厅目前最当红的歌星姜彦冰和林茹茹,两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又在杜宇轩的牵头下,联络了两个申曲名伶。袁怡则利用自家的关系联系了一个昆曲名伶,一个黄梅戏的后起之秀,还有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芭蕾舞演员。整场节目有歌曲舞蹈,有戏曲,还有童声演唱,杂技和剑舞。这场义演俨然就是一场大型的晚会,既有吸引年长观众的戏曲,又有面向儿童和妇女的少儿歌曲和舞蹈。而白辛夷本人,除了和著名男演员石原担任主持人外,还要表演剑舞。义演这天,整个大剧院座无虚席,各界人士纷纷到场。有大企业和商行的高层,有各个团体的代表,还有一些社会名流和慈善家。在晚会捐献环节中,他们会当场捐款。晚上七点,演出正式开始,由俱乐部主席高迎兰致欢迎词。她首先感谢了在场的嘉宾,感谢他们百忙之中莅临现场为难民捐款,又代表俱乐部向大众承诺,将公开透明地处理善款,将每一分钱用到实处。致辞结束,义演拉开了序幕。首先上场的是少儿歌舞《卖报歌》,十几个穿着打着补丁的报童服饰的小演员,手拿着报纸,在台上边舞边唱。唱到高潮处,一个小报童“猝然倒在地上”,令台下的观众提了一口气。“小报童”被另一个“报童”拉起来,含着泪继续卖报。逼真的场景加上孩子们朴实的表演,深深吸引了台下的观众,令大家唏嘘不止。演唱一结束,便有企业捐赠,南洋商会率先捐出了五千法币,华商总会捐出了六千法币。白辛夷和石原作为节目主持人,向捐献单位鞠躬致敬。演出继续进行,接下来的节目有戏曲和歌舞,申曲名伶秦玉和李君和的《黄慧如与陆根荣》将演出推上了一个小高潮。一些企业和商会踊跃捐款,还有一些个人也解囊相助。主持人石原作为目前最炙手可热的男演员,捐出了自己一部戏的片酬,一个刚回国的女作家,捐出了自己的稿酬。俱乐部的成员在高迎兰的带领下,纷纷捐出了自己一个月的薪水。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台下的观众纷纷站起来鼓掌,向俱乐部的成员致敬。她们本就放弃了高薪工作为俱乐部工作,现在又捐献了自己一个月的薪水,实在令人敬佩。掌声渐渐平息下来,接下来的节目是白辛夷的剑舞。一开始陈丽芬提议让她演唱《长城谣》,说她嗓子清亮,最适合唱这首歌,被杨若云和谭秀英否决了。她们不会做无畏的牺牲,在宪兵队的眼皮子底下唱《长城谣》,无疑是自投罗网。一段激情昂扬的音乐响起,身穿白色练功服的白辛夷手持一柄长剑,以一个优美的亮相,站在了舞台上。这套白色练功服是斜侧开襟款式,纽扣是传统的盘扣,让她整个人散发出满满的中国风。她将已经长长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小马尾,脸上干干净净,不施一点粉黛。白衣银剑,唯有大红色的剑穗为她增添了一抹亮色、剑舞是盛行于唐宋时期的民间舞蹈,将剑术和舞蹈融为一体,却少了剑术的杀气腾腾,增添了舞蹈的韵律优美。剑与穗刚柔相济,变化多端,为剑舞平添了颜色。在音乐声中,白辛夷挥剑起舞。她的舞姿轻盈灵动,身体柔软舒展,每个动作都做到了极致,。既有舞蹈的柔美,又有剑术的凌厉和力量。 第88章奸细   白辛夷没想到要个账会这么难,那些人在晚会上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什么为了难民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了,什么尽自己的社会责任了。结果,美名倒是博了,兑现捐款时开始推三阻四了。这不是诈捐吗?白辛夷终于体会到了讨债的艰辛,能诈捐的人就是滚刀肉,任凭你好话说尽,就是不兑现。她们说的多了,那些人直接就是哭穷。说世道艰难,自己的工人和职员都要养不起了,实在拿不出钱了。把袁怡这个大小姐气得差点就要掀桌子,被白辛夷劝住了。最后,还是白辛夷提议,带着记者和摄影师上门,那些人一个个才不情愿地兑现了捐款。最难缠的是一家叫京都洋行的商行,在晚会上高调的捐款六千法币,等白辛夷和袁怡登门要钱的时候,洋行老板翻脸不认人,说自己根本就没想捐款,是她们俱乐部强加给他们的。白辛夷都要气笑了:“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强迫您捐款了?我们给很多企业和商行发了入场券,捐不捐的在个人。您要是不想捐,您可以不到现场啊,就是到了现场也可以不捐啊。现场不捐款的企业也不是没有,有人说他们什么了吗?你们想博美名,又不想出钱,哪有这么好的事?如今报纸都登了,贵行的大名赫然在列,您现在居然不兑现,不是弄虚作假吗?经商就怕没有诚信,没有诚信的商人,是走不远的。”“你们就是说的天花乱坠,这钱还是没有。”负责人被白辛夷说的恼羞成怒,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袁怡看着洋行老板就这样把她们俩扔在办公室自己离开,气得脸都红了:“什么人啊,这不是无赖吗?”“走吧!”白辛夷知道再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拉着气鼓鼓的袁怡离开了。两人回到俱乐部时,袁怡还没消气,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生闷气。李素兰过来安慰她:“好了小袁,别生气了,我帮你联系沪报的记者,带着记者去,看他还敢耍赖。”白辛夷也很生气,明明是兑现善款,弄得就跟上门讨饭似的,还不如以前在舞厅呢。最起码那些舞客花钱点钟点歌不会开空头支票,更不会赖账。好在,大部分的空头支票都已经兑现,只有这一家京都洋行了。明天她们带着记者去,洋行老板应该会兑现的。募捐结束,俱乐部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分配善款。明面上,俱乐部是为难民筹集食物、药品和御寒的衣物,实际上,这部分善款将分为两部分,一半用在难民身上,一半用来购买药品和棉布棉花送到新四军根据地,解决新四军战士缺医少药的困难。白辛夷刚来时就怀疑俱乐部混入了日伪特务或眼线,并告诉了党小组长杨若云。杨若云召开了职妇俱乐部党小组会议,部署了接下来的工作,提醒党员们要提高警惕,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并配合白辛夷,查出隐藏在俱乐部的日伪特务。那个人很谨慎,白辛夷观察了这么久,那个人一直没有露出蛛丝马迹。“小袁,我已经联系了沪报的赵记者,约好了明天上午八点半在京都洋行门口汇合。”快下班时,李素兰告诉袁怡,她已经联系好了沪报的赵记者,明天上午陪着她们去京都洋行要钱。“好的,谢谢李姐,我和辛夷一早就过去。”袁怡如释重负,总算了了一桩心事。白辛夷也很高兴:“等这一笔钱到账,又能买不少东西了。”“是啊,游击队员在前线抗击日寇,不能再让他们缺医少药了。”陈丽芬感慨地说。“丽芬,慎言。”年纪最大的谭秀英沉声道。袁怡不以为然:“谭大姐,你就是太胆小了,丽芬说的没错啊,本来就是这样的。”白辛夷看了看陈丽芬,又看了看袁怡,没有说话。下班时间到了,白辛夷收拾好东西,和几个理事一起下班回家。一下楼,就看到了穿着便服的傅靖之。“你们家老傅来接你了。”袁怡用胳膊肘戳了戳白辛夷,揶揄道:“行啊,能让不近女色的老傅动春心,还死心塌地当车夫,辛夷你厉害。”“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白辛夷被说的不好意思,心里又有些小骄傲。她家老傅对别的女人不假辞色,在她面前却乖的像个大狗。“老傅,来接辛夷啊。”袁怡冲傅靖之抬了抬下巴,一副很熟络的模样。傅靖之敷衍地“嗯”了一声,从白辛夷手里接过手提袋,又冲谭秀英和另外几个理事礼貌地点了点头,迈开大步走了。袁怡张了张嘴,冲着傅靖之的背影不满地嘟囔一句:“本来就是老傅,还不高兴了。” 第89章露马脚   白辛夷若无其事地继续上班,和俱乐部的同事们一起,忙着把善款落实到实处。很快就要进入冬季,很多难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俱乐部经过商量决定,在华界建造一些棚户区,为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一个庇护之所。因人力有限,俱乐部把这次募集的一大半善款托管给了安远商行,由安远商行出面采购粮食,并联系工人购买建材,建造可以容纳上万人的棚户区。白辛夷从杨若云口中得知,安远商行的老板陈安远先生是爱国人士,他的儿子和女儿都是革命者。受子女的影响,陈安远一直在暗中支持□□党,用为难民采购物资作掩护,暗中为新四军采购运输物资。陈安远生意做的很大,有自己的仓库、码头和运输线,这几年为新四军运送了不少的物资。剩下的善款,则是由俱乐部出面采购棉花和棉布,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棉花是战略物资,日本人管控的非常严格。俱乐部的同事们腿都要跑断了,也只买到了几百斤棉花,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在这期间,理事陈丽芬表现的极为亮眼,不光买到了上万斤棉花,一些市面上抢手的物资,也是她出面谈下来的。主席高迎兰对她刮目相看,直接让她负责总务股这一块。高迎兰是在月底的总结会上宣布的,“丽芬,你最近表现不错,解决了很多燃眉之急,接下来就由你配合陈老板的工作,采购粮食和建材,争取早日让难民住进窝棚,吃上热乎饭。”“丽芬,还是你厉害,我和辛夷跑了两趟,都没让那几个老板吐口,你跑了一趟就谈下来了。这么多棉花,还有洋火和药品,你太了不起了。”袁怡佩服地看着陈丽芬。以前,她怎么就没觉得陈丽芬这么有能力呢。总务这一块涉及的东西最多,不光要负责俱乐部的人事和财务,还要负责物资采购和发放,是俱乐部最重要的部门。可以接触到资金,了解资金的全部去向和用处,可以说是俱乐部的大管家。谭秀英也很佩服陈丽芬,“有了丽芬,咱们以后再采购这些紧俏商品就容易多了。”“哎呀,我都被你们夸的不好意思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为难民排忧解难,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丽芬,你就别不好意思了,能者多劳,以后咱们俱乐部少不了你冲锋陷阵。”李素兰是越来越佩服陈丽芬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秀气娇小的女人,身上蕴含着这么大的能量。“姐妹们看重我,我可不能后退。”陈丽芬一双迷人的丹凤眼,认真地看着高迎兰:“高姐,既然姐妹们信得过我,以后就由我负责和安远商行接洽,配合他们采购,也起个监督的作用。”“丽芬,这…….”杨若云刚要开口,被白辛夷打断了:“丽芬姐带上我吧,丽芬姐这么厉害,我想跟着丽芬姐好好学习。”“还有我。”袁怡一向喜欢和白辛夷接近,见白辛夷要跟着陈丽芬,也当仁不让地要跟着去。杨若云和高迎兰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这才朝陈丽芬说道:“行,以后和安远商行的合作就由丽芬带着辛夷和袁怡跟进。”“好的,”陈丽芬俏皮地冲袁怡和白辛夷眨了眨眼睛:“辛夷身后是傅大局长这个靠山,袁怡有袁家撑腰,以后咱们三个可以所向披靡了。”白辛夷扶额:“丽芬姐就别笑话我了,傅局长好像没什么用,那些人一点都没给我面子。我以后就跟着丽芬姐混,积极配合丽芬姐。”“好了,你们都挺了不起的。事不宜迟,丽芬你们三个下午就去安远商行,看看棚户区的建造情况以及粮食采购,要是有什么疑虑,直接和陈老板联系。”“好!”见三人同时应允,高迎兰说了声散会,大家便开始各就各位,各自忙碌起来。中午吃饭时,俱乐部的几个理事坐在一桌,杨若云端着餐盘走过来:“袁怡和辛夷要多跟丽芬好好学习,丽芬来俱乐部快三年了,能力强,做事也努力,你们跟着她能学到很多东西。”“放心吧杨姐,我一定寸步不离的跟着丽芬姐,好好向她学习。”白辛夷冲杨若云笑得意味深长。杨若云一怔,但很快回神,微不可查地朝白辛夷眨了下眼睛,又冲着白辛夷和袁怡笑道:“你和袁怡做事,我放心。”白辛夷埋下头继续吃饭,袁怡正在和一块骨头较劲:“这还真是骨头,一点肉都没有,比狗啃的还干净。”“噗!”白辛夷差点没把口中的饭喷出来,她赶紧烟下口中的饭,这才说道:“我说袁大小姐,说好的名媛千金呢?看你这吃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八年没吃肉了呢!”“什么名媛千金,这上海滩又有几个真正的名媛千金呢,不过是在装相罢了,虚伪得很。”袁怡撇了撇嘴。白辛夷很喜欢袁怡这爽朗的性格,没有一点名媛千金的包袱,一开口就惊世骇俗,简直就是上流圈子的一股清流。“不过,”袁怡上下打量着白辛夷,不解地说:“我怎么觉得你比那些所谓的名媛千金更像个名门千金呢?你这举手投足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不像有的人,硬是装出来的。”“咳咳………”白辛夷掩唇轻咳了两声,含糊道:“我妈说,我们家祖上是书香门第,这个应该是刻在骨子里的吧。” 第90章钉子拔除   白辛夷将自己的发现汇报给了俱乐部党小组长杨若云,杨若云震惊之后就是后怕和庆幸。当时自己让辛夷跟着陈丽芬去安远商行,纯粹是出于谨慎,而辛夷当时的反应让她心里有了点猜测。辛夷不会无的放矢,如果不是怀疑陈丽芬,辛夷不会话里有话,还冲她笑得意味深长。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以辛夷的能力和袁怡的背景都不能解决的问题,偏偏陈丽芬解决了,这本身就不合理。当时陈丽芬的解释是托了自己表姐夫的关系,可谁见过那个所谓的“表姐夫”呢?杨若云从事了多年的地下工作,有着敏锐的政治嗅觉,白辛夷一挑破陈丽芬的身份,她立刻就明白了陈丽芬的意图。日伪特务机关的目的除了想挖出职妇俱乐部的地下党,最大的目的是找出那条最重要的运输线。陈安远先生的这条运输线可以说是新四军的生命线,有多少救命的药品和御寒的棉花棉布以及粮食是通过这条线运输的。如果这条运输线断了,将对新四军的补给造成重大的损失。事不宜迟,杨若云迅速将这件事汇报给了上级领导江云琛。江云琛现在负责上海租界地下党党支部的工作,是职妇俱乐部党小组的直接领导。江云琛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马不停蹄地将情况汇报给上级,经过上级研究决定,立刻让锄奸队处决陈丽芬,以免造成重大损失。陈丽芬已经对陈安远有所怀疑,再查下去,难免会发现端倪。白辛夷一进俱乐部就揪出了隐藏在内部的日伪特务,上级对她的工作非常肯定,重点表扬了她。两天后,锄奸队在陈丽芬上班的路上制造了一场“意外”,处决了这个日伪特务,拔除了这颗安插在俱乐部的钉子。没有了陈丽芬这个奸细,俱乐部的党员们都松了一口气。随着善款全部落实到实处,大多数难民都被安置在了棚户区,难民饿死冻死街头的现象少了很多。白辛夷在俱乐部的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还交了袁怡这个好朋友。袁怡是那种一旦喜欢上你,就对你掏心掏肺的性格。她对白辛夷是没来由的喜欢和欣赏,照她的话说,要不是傅靖之捷足先登了,她非得把辛夷妹妹拐回家给自己当弟妹不可。两个姑娘的关系突飞猛进,不但在单位里形影不离,下了班也时常相约着吃饭逛街。袁怡是白辛夷穿过来以后交的第二个朋友,第一个是沈南湘。对此,傅靖之颇为不满,怪袁怡没有眼色,自己不讨人喜欢,非得拉着他的辛夷,害得他和辛夷的约会时间都少了。对,在傅靖之眼里,袁怡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姑娘,而且极其没有眼色。为了不让袁怡继续打扰自己和女朋友约会,傅靖之把大龄青年凯文介绍给了袁怡。这下,可把不婚主义者袁怡气坏了,颤抖着手指指着傅靖之大骂:“傅靖之,你就是个鼠肚鸡肠的小人,不就是说你几句吗,你就给我找了个男人出来。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等着,我非得把辛夷拐回家给我当弟妹不可。我弟弟比你年轻,比你性格好,你敢和他公平竞争吗?”无辜躺枪的外国友人凯文同志无奈摊手:“这不关我的事。”傅靖之一脸寒冰地扫了袁怡一眼,冷冷说道:“就袁健那扶不起的阿斗,也配和我公平竞争?”“你说谁是阿斗?你才是阿斗,你全家都是阿斗!”袁怡脸都气红了,要不是打不过,她早就上去锤烂傅靖之那张讨厌的脸了。她这么优秀的弟弟,傅靖之竟然说他是阿斗?气死她了。白辛夷快要无语了,只能一会劝劝这个,一会劝劝那个,免得这俩人真的打起来。也不知道袁怡是不是和傅靖之天生犯冲,她一见傅靖之就要刺上几句。要不是知道袁怡不是那种白莲绿茶性格,对傅靖之也没意思,白辛夷都要怀疑袁怡是故意针对傅靖之,以此引起傅靖之的关注了。 第91章结婚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到了白辛夷和傅靖之结婚的日子。农历三月初十,天气不冷不热,正是一年好春光,也是最适宜嫁娶的季节。这天,天还没亮,白良杰和杨爱娣夫妻俩就起来了,和往常一样,白良杰打扫院子,杨爱娣去灶披间准备早饭。结婚历来都是男方家欢天喜地,女方家百感交集。和天下所有嫁女儿的父母一样,白良杰和杨爱娣的内心是复杂的,既高兴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又担心她到了婆家受委屈。辛夷虽然不是他们亲生的,可她从小就和他们亲近,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白家出事后,辛夷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把他们当成了亲生父母。这些年来,他们也把辛夷当成了亲生女儿,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杨爱娣想着想着就掉了泪,今天是辛夷嫁人的日子,小姐的在天之灵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白良杰扫好院子进来,见妻子一边做饭一边落泪,心里也有些难受,他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臂,安慰道:“孩子大了,总是要成亲的。再说,咱们离的这么近,说回来就回来了。”“你说的好听,嫁了人哪能说回娘家就回娘家?姑娘和媳妇哪能一样,就她那个婆婆和两个妯娌,没一个省油的灯,我真怕辛夷嫁过去受委屈。”“有靖之在,哪会让她受委屈,再说,咱们家辛夷也不是受委屈的人啊。”白良杰耐心地安抚妻子:“你啊,总是把辛夷当孩子,她现在长大了,做事稳妥着呢。”杨爱娣白了丈夫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们男人知道什么,姑娘在家里是小姐,到了婆家就成了丫鬟,要是遇到好的婆家还好过些,要是遇到刻薄的婆家,有的苦头吃。”白良杰见妻子越说越离谱,只好岔开话题:“谢家姆妈快到了吧?我来做饭,你去叫辛夷起床。”杨爱娣果然被转移了心思,将手里的饭勺交给了白良杰,去叫女儿起床了。白辛夷正睡得香甜,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她迷迷糊糊地打开门,揉着眼睛说:“妈,这么早?”“不早了,你先吃点东西,一会就要绞面了。”杨爱娣见女儿完全没有做新娘的紧张感,一副迷糊样,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白辛夷应了一声,去了马桶间洗漱,等洗漱好,早饭也做好了。白辛夷匆匆吃了早饭,刚吃完,帮她绞面的谢阿婆就来了。杨爱娣招呼谢阿婆吃早饭,谢阿婆说吃过了,杨爱娣只好作罢。这时候的白辛夷终于有了紧迫感,意识到自己要嫁人了。在杨爱娣和谢阿婆的帮助下,穿上了凤冠霞帔。傅玉湘是老派作风,看不上现在流行的的西式婚礼。说白花花的婚纱成何体统,还是红彤彤的喜服喜庆,八抬大轿将儿媳妇抬进门,这才体面和尊重。这和白辛夷不谋而合,她一直觉得中式婚礼既隆重又喜庆。新郎骑着高头大马,新娘坐着八抬大轿,一路吹吹打打,那才叫郑重。当然,婚纱照还是要拍的。想到高头大马,白辛夷忽然有些期待傅靖之骑马的样子了。谢阿婆开始给她绞面,绞面是古代就流传下来的规矩,也叫开脸,由全福人进行。谢阿婆五十多岁,夫妻和睦,父母公婆都健在,儿孙满堂,是远近闻名的全福人,附近有嫁女的人家都找她开脸。即便谢阿婆是开脸的老手,手法娴熟,白辛夷也疼的差点掉眼泪,心中暗自腹诽,这是什么破规矩。开脸到一半的时候,袁怡带着化妆师来了。杨爱娣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饭,热情地招呼袁怡和女化妆师吃了早饭。那边的谢阿婆也忙好了,。化妆师开始为白辛夷化妆,这个女化妆师是上海滩有名的化妆师,最擅长画新娘妆,很多名媛千金结婚时都是找她化妆,手艺自然不错。即使收费不菲,也令准新娘们趋之若鹜。在化妆师化妆的时候,住在楼上的沈南湘也过来了。她今天特意和同事调了班,和袁怡一起为白辛夷做伴娘。不一会儿,沈瑞林夫妻俩带着孩子过来了,白良杰和杨爱娣立刻迎了上去。沈瑞林夫妻俩前几天就添了妆,今天又随了礼。沈瑞林带着孩子留在课堂里和白良杰说话,沈师母去了白辛夷住的后厢。经过化妆师的一双巧手描描画画,身穿凤冠霞帔的白辛夷成了一个明艳可人的美娇娘,引来众人的赞叹。“辛夷长得漂亮,平时不打扮,那是清水出芙蓉,今天这一打扮,穿上大红喜服,就是艳若桃李、光彩照人。”楼上的程太太读过书,又爱看些诗词,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周太太夸起人来也是不逞多让:“要说辛夷和傅局长还真是郎才女貌,这俩人长得都这么好看,以后生了孩子得有多好看啊。”“那可不一定,负负得正,说不定是个丑孩呢?”白辛夷脱口而出。“你这孩子净胡说。”沈师母嗔了她一眼。就连一向喜欢和傅靖之作对的袁怡都听不下去了:“怎么可能,傅靖之那一家子就没有长得丑的,你们家更没有丑的,就是想生个丑孩也生不出来啊。”“就是!”屋内的几个女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附和袁怡。“你们聊,我出去看看。”沈师母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和屋里的人招呼了一声,便出去了。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第92章洞房花烛   白辛夷笑得脸都要僵硬了,一双脚快不是自己的了,想不到结个婚会这么累,比自己打几个小时的拳还累。中午的酒席将近七十桌,基本都是傅家那边的亲友,白家这边的亲友只有六桌。白家人自己和沈瑞霖一家坐了一桌,楼上的周先生和程先生两家与白家的几家邻居占了三桌,白辛夷在舞厅的原同事和俱乐部的同事各占了一桌。晚上又开了十桌,特意招待那些白天没时间的客人。江云琛和苏皖带着孩子是中午来的,两人大手笔的给白辛夷封了一个大红包。现在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大厅里还剩下两桌客人酒酣耳热。一桌是杜宇轩、凯文和傅靖之警察局的几个下属,另一桌是袁怡、南湘和俱乐部的几个同事。因为另一个伴郎临时有事,袁怡便把自己的弟弟袁健拉过来做了伴郎。袁健和陈盛作为伴郎,为傅靖之挡了不少酒。“各位,差不多了,该撤了,别耽误新人入洞房。”陈盛从傅靖之手里接过一杯酒,一饮而下,又大着舌头说。杜宇轩不乐意了,睨着傅靖之:“傅靖之,你还是不是个爷们,不是让手下代酒,就是让女人代酒。”“那是辛夷心疼我,舍不得我喝酒,你就羡慕吧。”傅靖之挑衅地看着杜宇轩。他就知道这货喜欢针对他,打着为辛夷着想的幌子,没少在辛夷面前挑他的刺。“我呸,你一个三十的老男人躲在女人后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不知道辛夷看上你什么了?”杜宇轩被陈盛和傅靖之的几个下属灌了不少酒,说话也有点不利索了。“三十岁的男人很老吗?那叫成熟。再说,你也没比我小几岁吧?”白辛夷见两人越说越不像话,连忙打岔:“醒酒汤来了,你们一人来一碗,免得伤胃。”白辛夷拿起大汤勺,先盛了一小碗汤,推到了杜宇轩的面前:“小杜爷,喝碗汤。”“谢谢辛夷,”杜宇轩眼见着傅靖之变了脸色,心里莫名地有些高兴,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汤喝下,得意地看着傅靖之:“汤不错。”杜宇轩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里,他知道自己和辛夷不是一路人,两人不可能走在一起,所以他早就放下了。他就是纯粹的看傅靖之不顺眼,就喜欢看那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吃醋。“靖之,你也喝。”白辛夷看傅靖之的一张俊脸沉了下来,忙盛了一碗醒酒汤递给了他。傅靖之的脸瞬间多云转晴,嘴角忍不住地翘起,端起碗,不紧不慢地喝起汤来。“我们就不耽误你们洞房花烛了,我和袁健先回家了。”袁怡站起身,和白辛夷告辞:“辛夷,新婚快乐,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开车小心点。”白辛夷握了握袁怡的手,向她表达谢意:“谢谢你袁怡,忙前忙后的。”“跟我客气什么。”袁怡爽快地说道。南湘也和白辛夷告辞:“辛夷姐,我也回去了。”“南湘,你等一下,我找个人送你。”夜深了,白辛夷不放心南湘一个人回去。“我没喝酒,我开车送沈小姐回去。”袁怡冲白辛夷眨了眨眼睛,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袁健和南湘一眼。白辛夷秒懂,没想到自己的婚礼还成就了一对。看样子,那俩人是一见钟情了。其余的客人也纷纷告辞,杜宇轩手下的四大金刚没喝什么酒,护着杜宇轩离开了。俱乐部的几个同事,分别和自己的丈夫也离开了。傅靖之的几个年轻下属嬉笑着打趣傅靖之,其中一个细眉小眼的下属贼兮兮地说:“恭喜长官,贺喜长官,祝长官和嫂子举案齐眉,三年抱俩。”结婚三天无大小,这时候不老虎头上瘙痒,等待何时?“赶紧回去,明天还要上班,南街的案子要是还破不了,你们几个就去巡街去。”傅靖之沉着脸道。几个下属一听,立刻作鸟兽散,窜得比兔子还快。“三少爷,三少奶奶,请上车。”一直等着酒席散场的傅家司机夏叔走上前,恭敬地说。见陈盛摇摇晃晃地朝自己的车走去,傅靖之忙喝住了他:“你喝成这样怎么开车,你跟我们一起回老宅,车先放这里,明天再开回去。”“好!”陈盛的酒劲越来越大,脚下都站不稳了,好在脑子还算清醒,便没有逞强,摇晃着走到了车前,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上。傅靖之牵着白辛夷的手,一起坐到了车后座。“辛夷,对不起,还要让你为我代酒。”傅靖之将自己的新婚妻子揽进怀里,心疼地说。“咱们谁跟谁啊,你这胃要好好养养,以后不要喝酒了。”白辛夷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她的酒量居然这么好,如果放开了喝,估计一斤白酒不在话下。 第93章转移同志   白辛夷和傅靖之只过了两天新婚燕尔的日子,就投入了工作中。国内国际形势严峻,他们做不到安心享受新婚生活。然而,就在两人甩开拳脚大干时,黄美云和那两个继子媳妇开始作妖了。知道傅玉湘给了他们一笔黄金和字画,三个女人是又妒又恨。尤其是方红和徐雅琴,恨不能将那些黄金从傅靖之和白辛夷手里抢过来。老头子的钱都该是他们原配生的儿子孙子的,凭什么给继室生的?傅老三两口子得了黄金,他们两家就要少得,凭什么啊?两个女人心里暗恨,她们不敢找傅靖之的麻烦,就三天两头的骚扰白辛夷。白辛夷一开始还看在傅靖之的面子上对她们客客气气。谁知两人得寸进尺,竟旁敲侧击地问傅玉湘给了她和傅靖之多少黄金。白辛夷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上面,直接将两个女人赶了出去。两个女人恼羞成怒,添油加醋地向黄美云告状不说,还让傅靖生和傅靖民找傅玉湘要钱。结果,傅玉湘将两兄弟一顿臭骂,骂他们人心不足,这些年给他们兄弟的钱都数不清了,自己三弟所得的钱不及他们的一半。妯娌俩见自己的丈夫被骂,便撺掇着黄美云这杆枪冲锋。黄美云只好硬着头皮找傅玉湘帮着两个继子要钱,被傅玉湘大骂了一通,还要休了她。黄美云苦苦哀求,加上两个继子说情,傅玉湘才作罢。结果,只消停了几天,黄美云又找到傅靖之,让他对方红的弟弟网开一面,被傅靖之拒绝后不但不死心,还把主意打到白辛夷头上,让她劝傅靖之放方红的弟弟一马。白辛夷是一口回绝,那种仗势欺人祸害人家女学生的人渣,她没一脚踢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助纣为虐。这下,黄美元是彻底把白辛夷恨上了,在上层圈子里没少败坏白辛夷不说,还跑到白家,对白良杰和杨爱娣好一通冷嘲热讽,说他们家没有家教,教出来的女儿不敬婆婆,不友爱妯娌。白辛夷气坏了,可还没等她回去找黄美云理论,傅靖之就回到老宅,给黄美云和傅玉湘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有下次,他就登报和黄美云脱离母子关系。最后,要不是孙子孙女帮着求情,大发雷霆的傅玉湘就真的休了黄美云了。而经历过两次差点被休弃的黄美云,是彻底的老实了,再也不敢作妖。白辛夷和傅靖之终于不用担心黄美云作妖了,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中。时间很快就到了年底,整个上海城笼罩着冬日的严寒。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爆发,中华民国政府正式对日宣战,老百姓的生活更加艰难。短短几天,日本侵略者就越过苏州河,侵入公共租界。考虑到与德国的关系,日军虽未浸入法租界,实际却控制了法租界。至此,日军全面控制了整个上海城。宪兵队开始大肆搜捕中G地下党,国民党特工,以及英美俄情报人员,整个上海滩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中。***江皖大戏院的一栋办公小楼里,正在召开一场紧急会议,会议由租界地下党的负责人江云琛主持。“咱们现在是腹背受敌,不但要躲避宪兵队的追捕,还要防着国民党放冷箭。眼下,咱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将这批同志送出去,他们是国共合作期间和国民党接触过的党员,危险比咱们要高得多。这次转移任务,难度最大的就是几个女同志,其中一个女同志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她的丈夫已经被捕,她不能再出意外了。”等江云琛的话落下,白辛夷主动请缨:“江老师,这个任务交给我吧。”“辛夷,你现在这种情况,不方便出任务了。”江云琛扫了眼白辛夷微微隆起的肚子,迟疑道。说实话,将同志们安全转移出去,辛夷是最合适的人选。凭辛夷的身手和能力,再加上警察局长太太的身份,辛夷执行这次任务的成功率是最高的。可她怀孕了,他实在不忍心让一个孕妇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这次护送同志们撤离的工作,还是我来做吧,辛夷同志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不方便。而且辛夷和傅靖之朝夕相处,万一被傅靖之识破了身份就不好了。”联络员老何说道。傅靖之加入□□党的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除了江云琛和苏皖夫妇,就只有上面几个高层知道了。所以,在座的人都猜到了傅靖之明着为汪伪政府做事,其实是国民党的人。却不知道,傅靖之是自己人。“我知道同志们担心我的身体,我在此谢谢大家了。请同志们相信我,我没这么娇气,那些女战士能大着肚子上战场,我也能。再说,又不用打打杀杀的,我只要开车将那几个女同志护送出城就行,剩下的同志我找杜宇轩帮忙,通过他控制的码头转移。”白辛夷坚持道。上级的意思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傅靖之这步棋。这次转移同志的事情,她只能自己来,和寻求杜宇轩的帮助。“杜宇轩靠得住吗?他老子和凯申的关系这么好,他会不会?”有人提出了质疑。“不会,杜宇轩是个很有底线的人,只要是抗日,不管哪个党的人,他都会施以援手。”白辛夷很肯定地说。江云琛也附和道:“放心吧,杜宇轩很值得信任,他帮过我们很多次了。” 第94章惊险   到了和杜宇轩约好上船的时间,白辛夷和联络员老何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后赶到了码头。这次还是杜安负责,白辛夷和他打过好几次交道,对他的为人很放心。杜安告诉她,他们这次有三艘货船航行,二十几个男同志扮成了船员和工人的模样分散到三艘货船上,已经上了船。“杜二哥做事我放心,那我就不打扰杜二哥做事了,替我谢谢小杜爷。”白辛夷看着货船起锚,便向杜安告辞。“白小姐客气了,以您和小杜爷的关系,这点小事算什么。”“对你们来说是小事,对我们来说却是非常难办的事。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心里记着呢,国家也会记住你们的。”白辛夷再次向杜安表达了敬重之情后,便和老何离开了码头。接下来,就是护送那四个女同志出城了。这天,天刚蒙蒙亮,当整个城市还未完全苏醒之时,一辆黑色轿车从一栋花园洋房内驶出,一路向南。寒风呼啸,路上的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赶路。热气腾腾的早点摊前,已经坐满了人,那些养家糊口的上班族、早起上学的学生们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奔波。车子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到了一个弄堂口。白辛夷停好车,看了看周围,这才下车。她一只手拎着食盒,一只手拎着包,脚步轻快地走在石板路上。走了约几分钟,到了一栋小楼前敲了敲门,两长一短。不一会儿,大门从里面打开了,联络员老何警惕地看了看门外,将人让了进来。两人进了屋,白辛夷将食盒和手提包放在桌上:“先吃点东西,吃了早饭,我给你们装扮一下。”“还是趁早离开吧,东西带在路上吃,免得给同志们添麻烦。”那位肚子已经高高隆起的同志说。白辛夷打开食盒,将一样样的早餐摆出来:“不差这点时间,还是先吃了早饭吧。如果不装扮一下,四个人很难出去。”“听辛夷同志的,大家赶紧吃早饭。”一个将近四十岁的女同志说道。这位最年长的女同志姓谢,以前是一个联络站的负责人,那三个女同志看起来很敬重她。听了她的话,三个人便安静地吃起了早饭。白辛夷在家里吃过早饭了,在她们吃早饭的时候,她在一旁整理一会要用到的东西。这四个女同志,一位是年纪最大的谢女士,一位是二十六七岁的孕妇潘同志,剩下两位女同志,年纪都在三十来岁。白辛夷的意思,是让潘同志扮成一位阔太太,谢同志扮成潘同志的女佣,那两位女同志扮成她的女佣,两个孕妇出城是找一位神婆,让神婆看看她们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之所以这么麻烦,而不是弄几张良民证直接出城,是因为这位潘同志的丈夫被捕了,潘同志的丈夫之所以被捕,是因为自己的下线叛变了,将潘同志的丈夫供了出来。可想而知,潘同志也暴露了。其她三个女同志也好不到哪里,虽然没有完全暴露,但也在宪兵队挂了号。几个人吃过饭,开始换衣服,而白辛夷则熟练地给潘同志做头发化妆。她先将卷发夹放在煤炉上加热,等热度适宜时,开始给潘同志卷发,卷好后再用发卡将发卷固定住。做好这些,白辛夷又为潘同志化妆,考虑到潘同志是孕妇,妆容没有太浓。谢同志和其他两位女同志的衣服是白辛夷找张妈借的,潘同志的衣服是白辛夷的。潘同志身形和白辛夷差不多,但月份比她大。白辛夷前几天刚做了几身宽松的棉袍,正好给潘同志穿。四个女同志换好衣服,老何进来了,当看到一头卷发、衣着华丽,俨然一副阔太太模样的潘同志时,顿觉松了一口气:“还是辛夷同志有办法,要不是知道这是小潘同志,我根本认不出来。”“那我们几个出发了,这里就交给你善后了。”白辛夷和老何道了别,几个人一起出去了。上了车,白辛夷交待她们:“一会到了关卡,如果有宪兵盘查,谢同志你们三个不要说话,一切由我来应付,潘同志看我的眼色,我眨眼的时候,潘同志就装肚子疼。”“好,我们都听你的。”谢同志虽然是第一次见白辛夷,但莫名地对她有一种信任感,有她在,仿佛所有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白辛夷扫了眼坐在副驾的潘同志,心里有些难受。潘同志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再过两个月孩子就要出生,可惜却看不到爸爸了。这种情况,潘同志的丈夫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车子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街上的人已经很多了,都是些面容愁苦,为生活奔波的人,也有巡逻的巡捕,正拿着警棍驱赶小摊贩。行驶了四五十分钟,车子停了下来,前面就是出城的关卡,出城的车子和行人分别排了两个长队。等了十几分钟,到了白辛夷她们的车子。白辛夷打开车窗,将五张良民证递给了其中一个日本宪兵。宪兵队员接过良民证,打开前后车门,往车里看了看,再拿着几张良民证,对着照片和车里的几个人比对,比对了一番后,做了个放行的手势。“等一下!”白辛夷刚要启动车子,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如公鸭嗓般的声音:。 第95章生女   怀胎十月,终于迎来了瓜熟蒂落的日子。白辛夷是凌晨开始发动的,比预产期提前了三天。好在她早就联系好了医院,这边一发动,傅靖之就将她送进了医院。她身体素质好,加上长期锻炼,只折腾了几个小时,天刚蒙蒙亮孩子就生下来了。听到那一声清澈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白辛夷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真是奇妙,这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小猴子,居然是自己的女儿。“辛夷,你受苦了,我打电话给陈盛了,让他去接爸妈他们。”傅靖之俯下身,低头凝视着白辛夷,轻柔地将她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拢到耳后。“你离我远点,我身上难闻。”白辛夷艰难地动了一下身子,生孩子撕裂缝合后,伤口还在疼。“一点都不难闻,辛夷,咱以后不生了。”傅靖之对刚才的情形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他知道女人不容易,却不知女人生孩子这样凶险。“少奶奶,医生说可以喝粥了。”张妈提着一个食盒进来,身后跟着女佣阿燕和奶妈芳姐。,张妈将食盒放在了病床旁的床头柜上,就要扶白辛夷起来:“少奶奶,我扶你起来。”“我来吧!”傅靖之半抱起白辛夷,张妈眼疾手快地拿起枕头垫在床头,让白辛夷靠在枕头上面。白辛夷坐起来的时候,拉扯到了下面的伤口,疼的呲牙咧嘴。傅靖之看了更加的心疼,心里越发的打定了主意,以后再也不生了。靠在傅靖之身上,白辛夷喝了一碗菜肉粥,出了一头的汗。刚换的一身干净衣服,又差点湿透了。“靖之,你出去一下,我换身衣服。”白辛夷出了一身汗,身上很不舒服。“阿燕,过来帮我给少奶奶换衣服。”张妈招呼阿燕过来帮忙。傅靖之自然地从张妈手里接过衣服:“你们出去吧,我来给她换。”“你出去,我让张妈帮我。”白辛夷大叫,开什么玩笑,她现在身材臃肿,浑身汗津津的,才不想被他看到。傅靖之嗔了她一眼,正要反驳,就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七七饿了,要吃奶了,你赶紧出去。”白辛夷这下可找到了将傅靖之赶出去的理由。待傅靖之出去,白辛夷让张妈打了热水过来,清洗了一下,又让芳姐将孩子抱过来,掀开衣襟给孩子喂奶。医生说,要刺激ru.头,这样才能早点下奶。母女连心,刚刚还哇哇大哭的小婴儿,嗅到妈妈的气息后立刻停止了哭声,就跟个小猪仔一样在妈妈的胸前乱拱,找寻着自己的食物。“嘶!”白辛夷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小婴儿则因为吸不出奶水,急的哇哇大哭。“太太,把孩子给我吧。”芳姐从白辛夷手里接过孩子,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给孩子喂奶。芳姐是黄美云为了塑造自己的好母亲好祖母形象,给孩子找的奶妈。按照白辛夷的意思,是要自己喂奶的。作为一个五好青年,她的心理过不了自己雇奶妈这一关。“芳姐,等我有奶了,我自己给孩子喂奶。”白辛夷的话刚一落音,就见芳姐突然变了脸色,一脸的惶恐。“芳姐,你也误会,你可以继续留在我们家做事,把你的孩子接来一起养。平时你喂你的孩子,我喂我们家七七,等我哪天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你再给七七喂奶。你放心,给你的薪水还和以前说好的一样。”刚刚还以为主家不想要自己了,现在一听是这种情况,芳姐立刻红了眼眶,抱着七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太是大好人,我和我的招弟一定记住你的恩情。”“快别这样!”白辛夷最受不了这种动不动就跪的场面,连忙让张妈将芳姐扶了起来。芳姐还没从巨大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又哭又笑的:“太太,你这是救了我的招弟一条命啊,就她奶奶这样的人,早晚溺死她。” 第96章吉田夫人   位于贾尔业爱路的一栋花园洋房门前,停满了各种轿车。作为警察局的实际当家人,傅靖之女儿的满月宴可谓是宾朋满座,沪上的富商权贵名流几乎全部出动,就连宪兵队的吉田大佐也携夫人上门道贺。傅靖生和傅靖民兄弟俩为了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兄友弟恭,早早地就带着妻子儿女过来,帮着傅靖之忙前忙后的招待客人,倒是给傅靖之和白辛夷帮了不少忙。让两人腾出空,全心地招待吉田夫妻。吉田大佐四十岁左右,皮肤白净,穿着一身和服,戴一副黑框的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若是不知道,还以为这个恶魔是个文雅的学者。相比吉田的道貌岸然和人面兽心,吉田夫人要简单多了,性格也温和。吉田夫人送的礼物是一盒日本传统的玩具木芥娃娃,和一个银质的长命锁,虽然不算昂贵,但胜在用心。白辛夷向吉田夫人表达了谢意,亲自将吉田夫人领到二楼的客厅坐下,阿燕恭敬地上了茶水。二楼客厅坐的都是女眷和孩子,除了傅家和白家的亲戚,还有白辛夷以前在舞厅的几个同事和俱乐部的同事。白辛夷将苏皖介绍给吉田夫人:“吉田夫人,这位是苏皖女士,江皖大戏院的老板娘,她和她的先生早年曾留学日本。”“吉田夫人您好,很荣幸能和您认识。”苏皖一口流利的日语,和亲近有度的态度,立刻吸引了吉田夫人的好感。她亲热地拉着苏皖的手,坐在一旁聊起了日本的风土人情和美食文化。有苏皖招呼吉田夫人,白辛夷腾出空来,安排张妈和阿燕给客人添加点心和果品后,便下楼去忙了。楼下,傅靖之也将江云琛介绍给了吉田大佐。吉田大佐遇到日本通江云琛,竟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很快就热络起来。聊着聊着,两人还约了一起喝清酒。腾出身的傅靖之,则招呼起了其他客人。大部分的客人会直接去饭店,能来家里的,基本都是关系更近的亲友。吉田夫妻的到来,纯属意外。“老三,时间差不多了,你看怎么安排客人去饭店?”白辛夷下来时,就听到傅靖生问傅靖之。“有车的自己过去,没车的我让张叔和陈盛开车将他们送过去,多送几次。”“那行,我和你二哥先去饭店那边盯着,你和弟妹一会儿带着孩子过去。”傅靖生和傅靖民知道与傅靖之这个有能力的弟弟对上丝毫占不到便宜,索性认了自己的平庸,做小伏低地巴结起了这个弟弟。傅靖之看在父亲的面上,对这两个哥哥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们不来惹他和辛夷,他对他们也会网开一面。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三兄弟的关系比以前融洽了很多。“弟妹,你嫂子呢?”傅靖生见白辛夷过来,主动和她套近乎。“大嫂在楼上和人说话呢,大哥,今天辛苦你了。”白辛夷虽然不喜欢傅家两兄弟和方红徐雅琴两妯娌,但也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他们示弱,她也退一步。当然,她还是会和他们保持距离,维护面子情罢了。傅靖生立刻心花怒放:“弟妹说的哪里话,辛苦什么?自家兄弟应该的。”“那你和大嫂二哥二嫂先去饭店,我和靖之带着七七一会儿过去。”傅靖生夫妻和傅靖民夫妻开车去饭店了,白辛夷和傅靖之这才有时间说上话。“七七还在睡吗?”傅靖之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夫妻俩,凑到白辛夷的耳边小声说:“辛夷,你真好看。”白辛夷脸一红,娇嗔道:“都是孩子妈了,好看什么啊?”她生完孩子一个月,身材还没有恢复,今天特意穿了一条蓝灰色的及膝蓬蓬裙,正好可以遮住还没有完全消下去的肚子。上面搭配的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衫,衬衫塞进裙子里,整个人看起来青春又靓丽。“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傅靖之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医院里,她不小心撞到他身上,趁机摸了他的腰,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吃糖了吧,嘴这么甜。”白辛夷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腰。“你尝尝看。”“晚上尝。”夫妻俩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心照不宣地笑了,白辛夷一张白皙的脸上浮上了一抹嫣红。落在客人的眼里,只觉得夫妻俩感情好。 第97章营救计划   接触过吉田夫妻的人都知道,出身日本贵族世家的吉田夫人喜欢玉,已经达到痴迷的程度。而出身于平民,靠自己努力考上军校的吉田则自诩为文化人。他非常喜欢中国文化,尤其喜欢名人字画和古董。自担任上海宪兵队队长以来,没少强取豪夺。据说,家里的名人字画和古董都可以开一个小型博物馆了。白辛夷和傅靖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把苏皖和江云琛夫妻介绍给了吉田夫妇。又利用吉田夫人玉痴的弱点,提前把一只宋朝年间的老玉镯给了苏皖,再通过苏皖的手送给吉田夫人。苏皖用一只老玉镯获得吉田夫人的好感,顺利和吉田夫人搭上线,加上她有日本生活的经历,很快和吉田夫人成了好友。两家时有往来,江云琛还和吉田喝过几次酒。白辛夷作为傅靖之的太太,也是吉田夫人交好的对象,三个女人闲暇时相约喝茶看戏,感情突飞猛进,俨然成了好闺蜜。白辛夷和苏皖刻意接近吉田夫人,还搭上了很多东西,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得到日军的“清乡计划”。自从日军在上海周边全面实施清乡以来,上海的抗日游击队便化整为零,潜伏于乡间和巷道,展开反“清乡”斗争,多次伏击日伪军,奇袭日军据点,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其中,以女游击队长李玉群领导的江浦游击队最令日军头疼。游击队一大半队员是女性,她们胆大心思,又善于乔装,给日本造成了很大困扰。日军屡次受挫后,恼羞成怒,集结了大量兵力,加大了对游击队的打击力量,开始疯狂的扫荡。白辛夷和苏皖绞尽脑汁,还没得到“清乡计划”,就传来了一个噩耗。由于叛徒出卖,女游击队长李玉群被日军逮捕,关在了日本宪兵队。期间,日军为了从她口中得到游击队的人员和部署,对她严刑拷打,用了三十多种酷刑,仍未让她招供。苏皖从吉田夫人口中得知,日军想从李玉群身上得到秘密,不想让她就这么死掉,将奄奄一息的李玉群送进了陆军医院,务必让她活下来。上级得到消息后,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营救机会。进过研究,决定在陆军医院对李玉群同志实施营救。营救小组由白辛夷与锄奸队员陈斌和王大力组成,医院里有潜伏在陆军医院的地下党员配合,医院外面有其他同志接应。这天,白辛夷早早地醒来。刚一动,身边的傅靖之就醒了。“辛夷,注意安全。”傅靖之伸出手臂,将人搂进怀里,用力紧了紧。“时间还早,你再睡会。”今天是礼拜天,傅靖之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白辛夷想让他多睡会。“睡不着了。”傅靖之看了一眼旁边小床上的女儿,眼里隐隐透着担忧:“辛夷,为了七七,为了我,你一定要小心。”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刀尖上舔血的工作,面对危险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可一旦涉及到妻子和女儿的安危,他就淡定不下来。每次在妻子出任务时,都会心神不定。“呜啊……..”女儿响亮的哭声打断了夫妻俩的亲密,傅靖之松开了妻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噌地一下到了女儿的小床前,熟练地抽出女儿的尿布:“让爸爸看看,是尿了,还是拉了?”“七七拉臭臭了,你去弄点温水。”傅靖之动作麻利地用干净的软布给女儿清理小屁屁,等白辛夷端着盛了温水的小盆过来,他又换了一块干净的软布,给女儿清洗,整个过程自然的就像一个老手。给女儿换好干净的尿布和小裤子,傅靖之将女儿递给了妻子。小七七穿上干净的裤子,整个人都舒服了,开始往妈妈的怀里拱,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人和人真是不能比,明明芳姐和我吃的一样,我的奶水都快不够七七吃的了,而芳姐就跟奶牛似的,别说一个招弟了,就是再来一个孩子都吃不完,每天都要挤出来扔掉。”白辛夷一边喂孩子,一边感慨。傅靖之见妻子原本的鹅蛋脸瘦成了小尖脸,有些心疼地说:“要不,就让芳姐喂七七吧,你别喂了,看你瘦成什么样了。”“孩子还是吃妈妈的奶水好,再说,七七认奶,不愿意吃别人的奶水,我上班时,芳姐只能把奶水挤出来,用小勺喂她。”“习惯就好了。”傅靖之想说,他就是奶妈喂大的,他生下来就没吃过一天母亲的奶水,还不是照样生龙活虎的。算了,妻子坚持要自己喂奶,他只能支持她的决定。白辛夷喂好七七,将她放进婴儿床里,起身去洗漱。 第98章营救失败   白辛夷出了家门,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在一个三岔路口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辛夷同志,上级通知我,如果发现事态不对,立即停止营救行动,由我和大力掩护你撤退,务必保证你的安全,不能让你暴露。”穿着白大褂的陈斌一边开车,一边传达着上级的指示。白辛夷快速地脱去外套,手脚麻地地套上了白大褂,戴上护士帽和口罩。闻听陈斌的话,笑着开口:“你们不用管我,如果真出现变故,你们撤你们的,我有办法脱身。”“就因为你能力强,身份特殊,组织上才要确保你的安全,决不能让你暴露。”陈斌的语气非常的严肃。要不是辛夷同志身手好,懂日语,又熟悉地形,上级怎么舍得让她以身涉险。白辛夷没有再说什么,手里拿着小镜子,对着镜子认真地化妆。她今天要冒充的是女护士铃木幸,陈斌冒充的是外科医生伊藤。伊藤和铃木幸是一对情人,两人每天早上都会结伴去医院对面的日餐馆去吃早餐,吃完早餐再回医院。白辛夷和陈斌就是伪装成铃木和伊藤两人,混进陆军医院。车子一路行驶,很快驶到了陆军医院附近。陈斌观察了一下周围后停下了车,摇下车窗。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和服的男子,走到车窗前,小声说道:“都准备好了。”陈斌点了点头,待穿着和服的男子离开,他拿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而一旁的王大力也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瓶子来,拧开盖子,将瓶子里的液体往自己身上撒去。很快,王大力宽大的和服上面撒满了鲜红的液体。为了显得逼真,还将红色的液体往头上脸上抹了一把。做好这一切,三个人下了车,白辛夷和陈斌一边一个,搀扶着王大力往医院走。三个人一路踉踉跄跄的到了陆军医院门口,门口站岗的两个宪兵队员立刻变了脸色。其中一个瘦长脸的宪兵队员指着王大力问:“什么人的干活?”“这是餐馆的千叶君,采买时遇到八路游击队的袭击,我和伊藤医生带他过来医治。”白辛夷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接近铃木幸。她观察过铃木幸,还刻意模仿训练过铃木幸的声音和仪态。加上铃木幸因为有伊藤撑腰,而伊藤又是陆军医院的红人,铃木幸一向不把这些小卫兵放在眼里,见到他们从来都是爱答不理的。所以,这些站岗的卫兵是没有听过铃木幸的声音的。而陈斌也和伊藤的身形接近,又戴上了口罩,再戴上伊藤的黑框眼镜,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哈依,伊藤医生,请!”宪兵看到白辛夷和陈斌胸前的医护牌,不疑有他,手一抬,便将三人放了进去。三人一进医院,王大力立刻直起了身子,迈开大步朝病房走。而白辛夷和陈斌则快速地朝医生办公室走去,到门口时,从里面出来一位三十几岁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医生。男医生先冲白辛夷和陈斌点了点头,接着又朝迎面推着一张病床的女护士点头示意。女护士将病床停放在了几个人面前,和男医生眼神交流一瞬,转身离开了。白辛夷看了看周围,没发现什么异样,便不紧不慢地推着病床,朝李玉群所在的病房而去,陈斌紧跟在她的身后。李玉群在最西边的那间病房,病房门口有宪兵轮班把守,白天一班四个人,晚上一班六人,还不算医院附近守着的伪军。白辛夷和陈斌到病房门口时,四个宪兵队员正荷枪实弹地站在病房门口。“我是铃木幸,带病人去手术室。”白辛夷用流利的日语说。其中一个像是小头目的宪兵看了看白辛夷和陈斌胸前的医护牌,又往两人的脸上扫了扫,这才打开了们,抬手做了个放行的动作。白辛夷在宪兵的注视下,将病床推进病房内。当她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李玉群时,下意识的握起了拳头。李玉群紧闭着双眼,头上缠着纱布,伤口四周的血液已经干涸,将头发黏在一起。再看她的身上,破碎的衣服下皮肉外翻,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十个手指头更是血肉模糊。这些畜生,到底是有多残忍,才能将一个女人折磨得没了人形?白辛夷强忍住心底汹涌的恨意和心痛,和陈斌一起小心翼翼地抬起李玉群,将她放在了病床上。陈斌身为锄奸队长,饶是见多了生死,在看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李玉群时,也差点红了眼眶。两人沉默着,合力将李玉群推出了病房,脚步不停地推着李玉群往手术室走,两个宪兵队员跟在后面这时候,李玉群睁开了眼睛,白辛夷用身子挡住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在她的眼前比了个“八”字。李玉群立刻看懂了白辛夷的手势,顿时一惊,眼中立刻露出了担忧之色。她想要阻止两人,告诉他们不要为了自己做无谓的牺牲,却又不知如何阻止。到处是宪兵队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同志们。白辛夷和陈斌一路无言,很快将李玉群推到了手术室门口。“拜托二位将病人推进来。”白辛夷和陈斌率先进入手术室,让两个宪兵帮着将人推进来。两个宪兵不疑有他,一边一个将李玉群推了进来,白辛夷关上了门。“伊藤医生,辛苦你们了,我们出去………呃……”宪兵的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白辛夷和陈斌一人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人一个,将两个日本宪兵抹了脖子。“李玉群同志,我现在就给你换衣服,你坚持一下。”白辛夷迅速从病床下面拿出一套护士服和鞋子出来,就要给李玉群换衣服。 第99章受伤   李玉群当着日军的面开枪自杀,差点没把宪兵小队长气疯,带着几个宪兵队员和伪军对三人是穷追不舍。“八嘎呀路!”宪兵小队长嫌伪军队长跑的慢,照着伪军队长的屁股踢了一脚:“快追!”伪军队长苦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说:“太君,小的这两天闹肚子,真的跑不动啊。”宪兵小队长见伪军队长不像是装的,而是真跑不动了,只好冲着那些跑得东倒西歪的伪军大骂,让他们快点追,自己也带着几个宪兵拼命往前追了。等宪兵小队长带着一些伪军和宪兵跑的远了些,其中一个年轻的伪军碰了碰伪军队长:“大哥,那小鬼子不会看出来咱们是装的吧?”“不会的,老子我是闹肚子跑不快,又不是不想追。”“大哥,你说这还真有人不怕死呢。”年轻的伪军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刚才那女的真让人敬佩,换了我是做不到。”“你小子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别给老大惹祸。”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伪军呵斥年轻的伪军。年轻的伪军看着前面拼命追赶三个八路的伪军们,不屑道:“我知道的,我只在咱们几个面前说,在那些认小鬼子当爹的孙子面前,我嘴巴严着呢。”他们加入治安团是生活所迫,他做不到像那些八路那样不怕死,可中国人的良知还是有的。“行了,快点跑吧,别让小鬼子看出来了。”伪军队长见三个八路已经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便催促着几个人快点追。再说白辛夷三个,三人边打边退,王大力只有一支枪,战斗力打了折扣,而陈斌也在混乱中肩胛中了一枪,三个人只剩下了白辛夷一个全乎人。三个人一路撤到了轿车旁,白辛夷一手举枪朝日伪军射击,一手打开了车门,“快上车!”等陈斌和王大力上了车,白辛夷也迅速跳上车,立即发动了汽车。宪兵小队长见几人上了车,气得大骂,拿枪指着伪军们往前冲。日伪军们一边追一边射击,子弹打在车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这时,有支援的宪兵队员开着三轮摩托赶来了,宪兵小队长指着已经冲出很远的黑色轿车大喊:“快,追上他们!”白辛夷猛踩油门,拼命地打着方向盘,车子像脱缰的野马奔驰在街道上,惊恐的行人们纷纷避让。“他们快追上来了。”坐在副驾上的王大力焦急地看向车后面越来越近的三轮车。“前面有个三岔口,咱们还是弃车逃离吧。”白辛夷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们三个今天就要交代了。“车怎么办?”陈斌心疼车,这辆车花了不少钱,能买多少粮食和药品啊。“不弃车咱们都跑不掉。”白辛夷顾不得了,在一个热闹的三岔路口停了下来,抓起外套下了车。日本人可以在街上横冲直撞,不顾中国老百姓的死活,而她却不能无视同胞们的性命安全。这个三岔口附近非常繁华,往西是最大的百货公司,往南是几家大餐馆,还有戏院,往北就是和大上海舞厅齐名的新乐汇舞厅。陈斌和王大力见事已至此,顾不上心疼汽车,将车上能暴露身份的物品悉数拿走,和白辛夷兵分三路,朝着三个方向跑了。白辛夷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她迅速穿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子,脱去护士服,将衣服和帽子扔了,穿上外套,整理了一番仪容后,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小巷,朝自家的方向走去。走在大街上,白辛夷看见一辆辆坐着日伪军的三轮车从身边呼啸而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李玉群牺牲的那一幕实在是太震撼了,她接触过很多革命者,也听过很多他们的英勇事迹。可这样直面烈士的牺牲,还是第一次。她第一次看到那样决绝的眼神,那种坦然面对死亡的眼神,给她造成了太大的冲击,她觉得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眼神了。走了一会儿,白辛夷拦了辆黄包车,告诉了车夫目的地。黄包车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人又黑又瘦,在白辛夷说了现在身上没钱,等到了家以后才能给钱后,汉子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白辛夷坐上黄包车,车夫跑起来后,这才感觉到胸口又涨又疼。刚才情况紧急,光顾着逃跑,根本没觉到疼。现在安定下来,被方向盘撞到的胸口才后知后觉的疼起来。 第100章清乡计划   白辛夷这一次被折腾得够呛,每次换捻子都跟受刑似的,伤口快一个月了还没完全愈合。杨爱娣为此哭了好几回,傅靖之更是担心她,直接给她请了一个月的假。白辛夷忙碌惯了,骤然闲下来还有点不习惯。苏皖来看望她的时候,她正在菜地里一手抱孩子一手摘大葱。“辛夷,你这块菜地打理的真好,白菜心抱的挺实的。”苏皖小时候在乡下待过,也算是通农事,一看这块菜地就被收拾的很好。“还行吧,回头给你带几颗白菜回去,虽然没有北方的白菜好吃,但味道也不差。”白辛夷抱着孩子走出了菜地。结婚后,她在别墅东边的空地上开辟了一块两分地的菜园出来,种一些时令菜。眼下天气冷,她弄了个塑料棚,棚里面的青椒西红柿已经开始结果了。现在,棚外面的菜地上还有大白菜、菠菜和大葱。这些菜不但可以满足他们一家子日常的基础菜,还有不少剩余,白辛夷便将多的菜往娘家和婆家送。一开始,黄美云还嫌弃白辛夷上不了台面,好好的小花园改成了菜园子,乡里乡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处乡下呢。可黄美云喜欢小孙女,来看孙女的次数多了,看到那些鲜艳欲滴的草莓和绿油油的蔬菜后,竟找到了野趣,倒是比白辛夷还来劲。要不是傅家老宅房子多空地少,黄美云都要在傅家老宅开辟个菜园子出来了。婆媳关系也因为有了七七这个纽带,不知不觉地融洽了许多。白辛夷将大葱给了阿燕,带着苏皖回了屋,看到茶几上放着的几盒精美糕点,笑道:“你每次来都这么客气,咱们这种关系,哪用的着这些虚礼。”“应该的,你这次受大苦了,组织上都知道。”苏皖朝七七张开手臂,想要抱抱她。结果,七七一扭小身子,直接给了她一个后脑勺。阿燕上了茶下去了,客厅里只留下了白辛夷和苏皖,两人聊起了孩子。“七七现在认人了,除了我和靖之,张妈芳姐,还有她奶奶,旁的人谁也不让抱。”“七七真乖,比轩轩小时候好带多了。”说到女儿,白辛夷一脸的温柔:“前几天我伤口疼不能抱她,小东西就跟有心理感应似的,不哭不闹的,也不往我怀里扑。”“还是女儿好,跟妈妈亲,哪像我们家那臭小子,整天把我气个半死。才几岁的小孩子,就老想着往外跑。”苏皖说到自己的儿子,满脸都是嫌弃。“既然这么喜欢女儿,你和江老师干脆再生一个就是了,反正有你们家老爷子呢,不用你和江老师操心。”“再过几年吧,我和云琛的意思,等赶走了日本鬼子再说。我们现在已经有了轩轩,老爷子有孙子带,也不催我们。”说到这,苏皖忽然叹了一口气:“比起李玉群同志,咱们做的这些又算什么?”白辛夷的情绪也低落下来:“是啊,比起李玉群那些同志所做的一切,咱们这些又算什么呢?住着花园别墅,吃着美味佳肴,还用着佣人。每每想到战斗在一线的同志们吃糠咽菜地打鬼子,我心里就难受。”“我和云琛又把戏院这半年的收入交给了组织,但这么多人,终究是杯水车薪。”苏皖叹气道。时局不稳,戏院的收入也受影响,半年的盈利也堪堪只够买几吨粮食的。孩子爷爷年龄大了,他们总不能老让老爷子出钱吧。白辛夷:“前几天,我让杜宇轩帮我采购了一批棉花和棉布,希望能尽快到同志们的手里。”傅玉湘给他们的金条派上了用场,白辛夷已经用这些金条采购了好几批物资运到了前线,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也是她和傅靖之的心意。两个女人又聊了一会儿,白辛夷发现苏皖几次都是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苏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这件事我想了好久,不知道怎么开口。”苏皖犹豫着说道。白辛夷:“咱们之间谁跟谁啊,哪用得着这么吞吞吐吐的。”“是这样的,”苏皖知道白辛夷的性子,干脆说道:“组织上让我接近吉田夫人,想办法弄到清乡计划。可吉田夫人看着不问世事,其实谨慎的很,根本都找不到机会下手,她根本不让我靠近吉田的书房。时间紧迫,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找你来了。”“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白辛夷嗔了苏皖一眼:“我这点伤算什么,早没事了。你该早点告诉我,咱们一起想办法。”“是我狭隘了,觉得这是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我却没有能力完成,总觉得愧对组织。”苏皖自嘲道。“我和陈斌他们去救李玉群,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死的那么悲壮。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很没用,如果自己再强一点,李玉群同志就不会死。可我现在想通了,谁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事都难不倒。”白辛夷这句话是对苏皖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李玉群的死给她造成了很大冲击,也让她自我否定。哪怕傅靖之一直在宽慰她,她还是郁结于心。她现在劝苏皖,何尝不是在劝自己。“好,咱们一起想办法。”苏皖豁然开朗,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起来。困扰她几天的事,总算看到希望了。苏皖将这次任务给白辛夷交了底。原来,苏皖无意中从吉田夫人口中得知,多疑谨慎的吉田总觉得宪兵队有国共两党的间谍,所以他不相信宪兵队的人,就把一些重要文件带回家。为了安全考虑,他书房的锁都是特制的,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钥匙也被吉田随身带着。 第101章恶魔伏诛   白辛夷听到上海地区的日军在“剿匪”时被重创的消息时,是在她和苏皖窃取情报后的五天后。上海地区抗日游击队重创日军,不但粉碎了日军企图一举歼灭抗日游击队的计划,还让日军大伤元气。白辛夷一扫李玉群牺牲的阴霾,心情非常舒畅,走路都带风。傅靖之忍不住给她泼了冷水:“吉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说不定会想到你头上。”“就算吉田怀疑是我和苏皖窃取了情报,他也不敢张扬。如果让宪兵总部知道是他的原因导致情报泄露,他会受到怎样的处罚,相信他比谁都清楚。如果他识时务,一定不敢声张。”傅靖之勾了勾嘴角,笑她天真:“你还是低估了吉田的阴狠,他能从一个农民的儿子一步步走到今天,并不是完全依靠吉田夫人的家族。这人表面上比前几任宪兵队长温和,对中国人采取怀柔政策,实则是披着羊皮的恶狼。”“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白辛夷一拍脑门:“都说一孕傻三年,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什么事?”白辛夷:“我在吉田的书房看到了很多文物,以吉田附庸风雅的做派,那些字画绝对是古代大家的作品。还有多宝阁上摆的玉器金器,都是有些历史的。我虽然不懂,但也知道,那些摆件哪一件都是珍品。清乡计划泄露,就算不是吉田的原因,他作为上海宪兵队的负责人也难辞其咎,离开上海是必然的。如果这些文物被这个孙子带回日本,将是我们中国文化的巨大损失。”“你说的情况很重要,我要尽快汇报给重庆方面。”傅靖之说着,就要去打电话。白辛夷翻了个白眼:“傅靖之,你搞搞清楚,你现在可是我们这边的,怎么胳膊肘还往国民党那边拐?”傅靖之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惹来妻子的白眼。他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管是哪个党,这些文物都是咱们中国人的,在谁手里都一样。我联系重庆方面,是觉得军统在上海的物力财力都要强于咱们,更方便行事。”白辛夷“哼”了一声,这怎么能一样呢,老蒋以后是要逃到台湾的,不光带走了大量黄金,还带走了大量文物。“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傅靖之知道妻子主意大,决定把这件事交给妻子。“咱们自己单干,”白辛夷压低了声音:“你找几个人,联合杜宇轩,等吉田离开上海的时候,乔装成土匪,截下那批文物。除了这些文物,估计钱也不会少。吉田夫人贪财,没少从那些商人身上讹诈财物。等截下那些东西,文物归咱们,钱归杜宇轩。”白辛夷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这些文物既不能落在国民党手里,也不能交给上级。她知道那十年,那些造反派可没少毁坏文物。中国上下五千年,老祖宗留下了多少好东西。可到了后来,保存下来的不过九牛一毛。有当年的八国联军烧杀掳掠,有这些日本侵略者的抢劫,还有一些文物贩子的贩卖,多少文物流落海外。就连那十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造反派小将,打着“破四旧”的幌子,毁坏了多少文物。她要做的是,将这些文物藏起来,交待自己的子孙后代,等那十年过去,将这些文物全部捐献给国家。凭着对白辛夷的高度信任,傅靖之问都没问就答应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眼下,他对妻子所说的催眠术产生了很大兴趣。他在德国上学时就知道催眠术,欧洲人很信那个。可他当时却不怎么相信,觉得那是骗人的。“辛夷,催眠真的有用吗?”“当然!”“要不,你给我催眠一下?”傅靖之决定亲自体验一下。白辛夷将七七交给了张妈,和傅靖之上了楼,进入卧室关上门,准备好好给傅靖之露一手。“你现在放松,深吸三口气,慢慢放松自己,深深地吸气,,慢慢地呼气,你的身体会越来越放松…………”“再来一次,好,深吸一口气,出气的时候,慢慢闭上你的眼睛,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的眼皮上,让你的眼皮放松、放松、再放松………”白辛夷想到了傅靖之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却没想到他的意志居然强大到这个地步。催眠吉田夫人只用了不到五分钟,而催眠傅靖之,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什么心理暗示,什么眼神凝视,最后连怀表都用上了,也只是让他有瞬间的恍惚。恍惚过后,很快就清醒过来。这还是她作为他的妻子,他对她没有戒备的情况下。如果换成外人,他怕是连恍惚都不会。白辛夷都要自我怀疑了,难道催眠吉田夫人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在连续催眠了张叔张妈和阿燕后,白辛夷又找回了自信。不是她的催眠术不过关,而是傅靖之意志太强大。催眠术不是对所有人都管用的,最起码对傅靖之就没用。 第102章清算汉奸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侵略者历来都没有好下场。随着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的节节失利,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的曙光出现。白辛夷和无数个默默奉献的地下工作者一样,经历过暴露和被捕的危险,但都被她化险为夷。两年多的时间,她借助傅靖之警察局副局长的身份作掩护,多次完成党组织交给她的任务。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她执行过几次重大的刺杀行动,并为此受过伤,还多次执行过转移进步学生和学者以及科学家的任务。去年在转移一名物理学家的时候,她差点流掉了自己的孩子。可她一点都不后悔,和当年的李玉群比起来,她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八年抗战,多少中华儿女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白辛夷亲眼见证过的都数不清,更别提那些她没有亲眼见过的先烈们。好在,他们胜利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1945年8月15日。随着日本天皇正式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全世界一片欢呼。被日寇铁蹄践踏了八年之久的上海一片沸腾,百姓们奔走相告,大街上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可白辛夷知道,斗争还没有结束,还有一场战争在等着他们。在国民党全面接管上海之后,傅靖之被重庆方面正式任命为上海市警察局局长,关于他是否是汉奸的争论也戛然而止。白辛夷跟着水涨船高,被任命为卫生局医务科科长一职。有人欢喜有人忧,在老百姓欢呼雀跃的时候,也有一部分人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被清算。因为,一场清算汉奸的运动开始了。可白辛夷怎么都没想到,这场清算汉奸的运动竟然波及到江云琛和苏皖头上。这天,白辛夷正在家里带女儿和儿子玩耍,江云琛的父亲江仲年找上门了。这位见过大风大浪的花甲老人,竟在白辛夷一个晚辈面前老泪纵横:“傅夫人,拜托您救救云琛和小皖。我以人格担保,云琛和小皖绝不是汉奸。”“江伯父,我当然相信江老师和苏皖不是汉奸。”白辛夷将儿子交给张妈,让她带着女儿和儿子出去。等张妈离开,白辛夷这才说道:“您放心,我和靖之绝不会看着江老师和苏皖被人冤枉,我现在就把苏皖带出来,她还怀着孩子呢。”“那就多谢傅夫人了,傅局长和傅夫人的恩情,江某铭记在心,哪怕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江仲年说着,竟起身向白辛夷敬了个躬。白辛夷连忙搀扶起江仲年,将人按在了沙发上:“江伯父,这可使不得。”“使得,使得,傅夫人帮了云琛和小皖,就是救了我们这一家子。”江仲年掏出手帕拭了一下眼角,朝门外站着的江家司机喊了声:“阿水,你把东西拎过来。”阿水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了小汽车旁,打开了后备箱,拎下来两只皮箱,吃力地走了进来:“先生,都在这儿了。”白辛夷看⑨⑩guang着江仲年将两只密码箱放在了茶几上,一一打开,一箱子满满登登的金条,另一箱子是文件和珠宝。“江伯父,您这是干什么?”“傅夫人,这是江某的一点心意。”江仲年自嘲地一笑:“这些东西在江某手里,保不保得住还是个问题。云琛的戏院已经被没收了,我的大华纺织又能拖多久呢?我把大华纺织的股份和这些钱财拱手相送,就当是买我儿子儿媳的命了。”“江伯父,这些东西您拿回去,我和靖之是不会要的。救江老师和苏皖我义不容辞,您给我这些东西就是在侮辱我和江老师苏皖之间的感情。”白辛夷正色道。“是江某不会说话,这不是拿钱买命。”江仲年有些慌不择言:“这些东西放在江某手里早晚保不住,送给傅局长和傅夫人,以你们和云琛小皖的情谊,还能看着他们穷困潦倒吗?” 第103章营救江云琛   将人送到医院,傅靖之去办住院手续,白辛夷给江仲年打了个电话。安顿好这些,白辛夷便让傅靖之回去:“你回去吧,江老师的事你尽快。现在乱糟糟的,就怕有人趁火打劫,打着惩办汉奸的幌子,趁机假公济私。”“你一个人行吗?”傅靖之掏出手帕递给白辛夷。白辛夷从傅靖之手里接过手帕,胡乱擦了下汗,又扔给了他:“你别管我了,赶紧忙你的去吧,一会江伯父就来了。”“你啊,我就是这手帕,用完就扔。”傅靖之无奈地摇摇头,感情他就是个趁手的工具,用完就失去了他的价值。可这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就吃她这一套呢。“我让人把车给你开过来。”傅靖之伸出手指,将白辛夷被汗水打湿的一缕头发拢到耳后。又交代了白辛夷几句后,傅靖之赶紧离开了。他也知道事情紧急,耽误一天,江云琛就多遭一天罪。等傅靖之离开,白辛夷又去了一趟医生办公室,向苏皖的主治医师询问情况:“您好,黛西医生,请问苏皖女士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孕妇遭受过撞击,有轻微程度的出血,我们已经给她输了液,血止住了。但你们也要有个心理准备,孕妇很有可能会早产。”黛西医生看着白辛夷,表情有些凝重:“请问您是孕妇的什么人?”白辛夷:“我是苏皖女士的好朋友,怎么了?”“是这样的,孕妇情况不太乐观,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出现难产情况,我需要家属签字。”“苏皖女士的公公和父母马上过来,她的丈夫出了点状况,有她公公和父母的签字,可以吗?”“没问题。”黛西医生松了口气。向医生询问了苏皖的情况后,白辛夷有些担心,但也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医生的高超医术。玛丽医院是上海滩最好的医院之一,最擅长的就是妇婴,而黛西医生又是最好的妇产科医生。苏皖大概是一夜没睡好,又遭了罪,输了液现在睡着了。白辛夷坐在她的病床前,静静地看着她。难道说,女主都要历经磨难吗?书里的苏皖和江云琛也是经历了种种磨难,江父为了救儿子儿媳差点沦为汉奸,最后又为了儿子儿媳和民族大义舍生取义。江云琛和苏皖在监狱里也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虽然两人被江父营救出来,但两人的身体都夸了。好在两人最好的结局还算圆满,一起携手等到了全国解放,成为新中国的建设者。在那十年运动中,因为有总理的保护,两人并没有收到很大的冲击,只是下放农村接受劳动改造,没有被批D。这辈子,她以为有了她的帮助,帮江云琛和苏皖躲过了一开始的被捕,他们的情况会改变。但事实证明,男女主注定是要遭受磨难的。不过,想想也正常,身逢乱世,又有几个人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更何况还是身处斗争的前沿。白辛夷正想着,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转过头,从门上的玻璃处看到了江仲年。白辛夷连忙站起身,轻轻地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将人带到走廊,白辛夷这才放低了声音道:“苏皖输了液睡着了,让她睡一会吧。”“好,傅夫人,我替我孙子谢谢你!”江仲年不知道说什么好,竟对着白辛夷深深鞠了一躬。白辛夷忙扶住了江仲年:“江伯父,您这是做什么?我和苏皖是好朋友,我这么做是应该的。”“哪有什么应该的,能帮忙的是情义,不帮忙的是人之常情。”苏皖的父亲感慨地说:“患难见真情,平时那些走得近的都躲了,只有傅太太伸出了援手,小皖没白交你这个朋友。”苏皖的母亲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傅太太,你这是救了我们一家了,不,是救了我们两家。”白辛夷见两家老人都来了,不想打扰他们,便开口告辞:“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回去了。你们不用担心,苏皖的主治医师黛西,是最好的妇产科医生,有她在,苏皖和孩子会没事的。”“谢谢傅夫人,您忙去吧,我们就不打扰您了。住院费是多少,由我来付。”江仲年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夹。“现在照顾苏皖要紧,钱的事以后再说。我还有事,先走了。”白辛夷没给江仲年掏钱的机会,匆匆离开了。她现在需要回娘家一趟,父亲白良杰打电话给她,说是有人要加盟他们的奶茶店,让她看看可不可行。白辛夷出了医院,开车朝着位于海格路的娘家驶去。白家的石库门小楼现在只住了白家一家人和沈太笙,周太太一家回老家发展了,程太太一家在别处买了房子搬走了。家里的一楼就被改造成了一个西点屋,卖面包蛋糕和奶茶。沈南湘嫁给袁怡的弟弟后,本想让弟弟沈太笙跟着他一起搬到袁家。沈太笙不愿意,说白家离学校近。平时上学的时候,沈太笙住在白家,周末和放假去姐姐家住,南湘交生活费给杨爱娣。白辛夷感慨了一番缘分真奇妙,南湘居然嫁给了袁怡的弟弟,如今孩子都有了。还有袁怡,那个发誓要独身一辈子的人,居然玩起了姐弟恋,被一个小自己五岁的小男人攻克了。 第104章夫人外交   处理好江云琛的事情后,白辛夷和傅靖之过了一段时间的安宁日子,时间也进入了十月份。在这期间,国共双方签署了《双十协定》。标志着国民党不得不承认中G的平等地位,中G在政治上取得了主动,迫使国民党承认和平建国的基本方针。国民党若破坏协定,发动内战,就在全国全世界面前输了理,失去了人心。看起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而十里洋场的上海滩,也更加繁花似锦。位于霞飞路的一栋花园洋房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白辛夷挽着傅靖之的手臂,款款走了进来。马上有穿着佣人服的女佣迎了过来,将两人引进了一楼厅堂。“靖之,辛夷,快进来。”一位身体丰腴的中年妇人热情地迎了过来:“怎么不把孩子带来,我可喜欢你们家小七七了,又聪明又乖。”这是军统局上海特区区长赵永年的妻子张琴,军统局上海特区是由以前的军统上海站和其他几家单位合并而成的,上个月刚合并。张琴性格爽快,为人随和。自从八月底两家一起吃过一次饭后,关系就拉进了。白辛夷上前挽住张琴的手臂,亲昵地说:“嫂子,你是被那个小丫头骗了,那小东西在家皮的都能上房揭瓦,我都被她弄的头疼。”“你要是头疼,就送给我,我不嫌头疼,这么好看的女娃娃,我就没见过。”张琴拉着白辛夷走到了一排沙发前,“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傅太太,真人是不是比报纸上还漂亮。”几位夫人立马站起身,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烫着卷发的漂亮太太热情地说:“我是行动处处长齐海的太太孟令云,很高兴认识傅太太,没想到傅太太这么年轻漂亮。”“我是情报处处长李家祥的太太孙玉梅。”一位三十四五岁,长了一张瓜子脸的太太自我介绍。“我是总务处处长周平均的太太李秀蓉,傅太太长得真好看,我一个女人都要看呆了。”一个四十岁左右,说话带着浓重的中原口音的太太爽快地说。“周太太过奖了,我都被你说的不好意思了。”白辛夷客套道。陆续又有几位太太起身和白辛夷打招呼,白辛夷都一一回应,不失礼节。期间,有一位太太始终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高高地抬起下巴,神情高傲,嘴角更是浮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像是对白辛夷不屑一顾。白辛夷没有理会这个端着架子的女人,和在场的这些太太打完招呼后,坐到了情报组组长的太太孙玉梅身旁。这是一场小型的聚会,由赵永年夫妻发起,除了军统局上海特区的领导和太太,还有其他的要员和太太,这些人白辛夷大多都不认识。“傅太太不愧是□□女出身,和我们这些寻常太太就是不一样,这举手投足间真是风情万种。”那位鼻孔朝天的太太终于开口了,只是这一开口,就是一股酸溜溜的味。白辛夷:“………”她什么时候招惹这种人了?这位太太莫名对她释放出敌意,让白辛夷觉得很好笑。“这位太太,您是?”还没等那位太太回答,总务处处长的太太李秀蓉就眼睛一亮,高兴地看着白辛夷:“傅太太会唱歌啊,真好。我最羡慕人家嗓子好的了,金嗓子、银嗓子,我可喜欢这些歌星了。”“我唱的可没她们好,当年在大上海舞厅唱歌,是因为家里穷,混口饭吃。”白辛夷说的很坦然。“能进大上海舞厅唱歌的,哪个都了不起,我家那口子带我去过,随便拉出一个唱的都好听。傅太太你太厉害了,能在大上海舞厅唱歌。”李秀蓉俨然成了白辛夷的迷妹,一副崇拜的模样。“周太太,改天我请你去大上海舞厅听歌,随便点哪个歌星,我请客。”白辛夷很喜欢大大咧咧的李秀蓉,看得出来,李秀蓉很直爽,典型的北方人性格。“傅太太,你可不能偏心,请客的时候别忘了带上我。”孙玉梅用胳膊肘戳了戳白辛夷。“还有我!”邮局局长的太太也跟着凑热闹。接着,又有几个夫人起哄让白辛夷请客,白辛夷都一一回应,保证请客时一个也不落下。这下,那位鼻孔朝天的夫人脸色更黑了,看着一群太太围着白辛夷,嘴巴都要气歪了。白辛夷只觉得莫名其妙,即便那位夫人在忍耐,在强颜欢笑,她还是从那位夫人脸上看到了对她的深深恶意。在场的这些太太们,哪怕是没有什么心机的李秀蓉,也看出来那位太太对白辛夷的恶意。孙玉梅不愧是情报处处长的太太,消息就是灵通,她靠近白辛夷的耳边小声说:“妹妹是不是很奇怪,那位太太为什么对你这么敌视?”“为什么啊?” 第105章内战   抗战胜利,老百姓们原以为可以过上安宁的日子,再也不用经历战火的荼毒。没想到,双十协定签署不过八个月的时间,国民党就单方面撕毁了《双十协定》,向中原解放区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全面内战爆发,国共第二次合作破裂.同年七月,军统局上海特区改组为保密局上海站,赵永年任站长,原总务处处长周平均任副站长。而此时的上海滩,表面上歌舞升平、灯红酒绿,实则是暗潮涌动。经历过第一次内战时国民党大肆屠杀□□.党人这幕惨剧的党组织,行动更加的隐蔽。白辛夷还和往常一样,照常去卫生局上班,下了班在家带孩子,小日子看起来很平静。可她知道,这种日子不会太长久。这天,她还和往常一样上班。到了单位,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泡一杯茶。一杯茶只喝了几口,办公室的李静就过来了:“白科长,刘局长让您去一趟。”“好的,谢谢,我知道了。”白辛夷盖上茶杯,理了理衣襟,跟在李静身后。出了办公室,将门关好。到了局长室门口,白辛夷敲了敲虚掩的门,待里面传来一声“进来”,白辛夷这才推开了虚掩的门,走了进去。“刘局长,您找我?”“白科长,你先坐。”刘局长示意白辛夷坐下。待白辛夷落座,刘局长说道:“是这样的,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保密局的电话,让我们一定要严格管控好药品,尤其是治疗外伤的纱布,消毒水之类的。至于盘尼西林,必须得主治医师的签字,才能使用。你给下面的医院院长开个会,务必严格执行上面的规定。”“明白,我这就联系院长们。”白辛夷说着,就要站起身。“也不急这一时,”刘局长摆摆手让白辛夷坐下来,语气变得亲近起来:“辛夷啊,你们家傅局长认不认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长官啊?”“认识,司令部的方司令是靖之以前的同僚,两人一起参加过徐州会战,关系还算不错。”“太好了!”刘局长激动地站起身,看白辛夷就跟看祖宗一样:“辛夷啊,你是我的救星啊,这下,我那不争气的小舅子有救了。不对,是我有救了,要是我那小舅子再不放出来,我家那位就把我唠叨死了。”“刘局长,您慢慢说,是怎么回事,如果靖之能帮上忙,绝不推辞。”刘局长激动得一张胖脸通红:“是这样的,我小舅子不是做药品生意吗,前几天被警备司令部的人抓了,说是通共。天地良心,我敢保证,我那小舅子绝没有这个胆量通共,他就是做一般的药品生意,他是真不知道安乃近和氨非咖片是违禁药品。可人家不信啊,非说他通共。现在还得麻烦傅局长一下,帮着说一声。辛夷,如果傅局长能把我那小舅子弄出来,我把你当祖宗供着。”“刘局长言重了,事关重大,我不能擅作主张。这样吧,我和靖之说一声,如果能帮忙的,我们绝不推辞。”白辛夷不好马上答复刘局长,她需要先了解情况。“好,好,有你这句话,这事就成了一半。”刘局长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为表诚意,刘局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根小黄鱼,推到白辛夷的面前:“辛夷,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刘局长,您这是干什么,以咱们的关系,我怎么可能能收您的礼。”白辛夷将金条推了回去。早就听说刘局长对老婆又爱又怕,如今一看果然不假。能为小舅子做到这个份上,只能说明一个原因,那就是太爱老婆了。不过,刘局长看起来好有钱啊,一出手就是一根小黄鱼。这还只是定金,那事成之后,酬金岂不是更丰厚?按理说,刘局长只是卫生局的一个局长,按照正常收入,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小黄鱼。那就只能有一个原因,贪。或者,刘局长小舅子做的药品生意,背后的老板就是刘局长。想明白了这些,白辛夷倒是很想帮他这个忙。和刘局长又聊了一会儿,白辛夷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先是打了一通电话,通知院长们开会的时间。打完电话,又开始整理资料。忙了两个小时,也快到上午下班的时间了。收拾好东西,看还有二十分钟才下班,白辛夷坐在椅子上整理思绪。“叮铃铃………”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打断了白辛夷的思绪。“喂,我是白辛夷,请问您是哪位?”白辛夷拿起话筒,礼貌地问道。电话里传来杜宇轩的声音:“辛夷啊,你中午有时间吗?咱们一起吃个饭,我有点事和你谈。”“好,你约个地方,我这就赶过去。”杜宇轩说了餐厅的地点,白辛夷放下了电话,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张妈,让她不要等自己吃饭了。打完电话,也到了下班的时间,白辛夷拎着手包,拿着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餐厅的地点在林森中路,离卫生局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林森中路就是以前的霞飞路,虽然前后改过两次名字,但老上海人还是喜欢叫霞飞路。白辛夷开着车,一路行驶,很快就到了位于霞飞路的彼得餐厅。彼得餐厅是一家极具法兰西特色的西餐厅,装潢典雅高贵,非常的有格调。白辛夷在侍应生的指引下停好车,又在他的引领下进入杜宇轩订好的包厢。 第106章暴露?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前方战事胶着,国民党军军官们却在后方过着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生活,各大舞厅和夜总会都能看到国军军官身穿军服的身影。正是因为国民党政府的腐败,才让白辛夷这些地下工作者抓住机会,将一些严格管控的药品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除了杜宇轩留给她的那条线,白辛夷还发展了刘局长小舅子这条线。当初,白辛夷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查到了刘局长和其小舅子沆瀣一气倒卖药品中饱私囊的证据。她将证据交给组织,经过组织研究决定,派出了一个叫“三叔”的地下党员,以药贩子的身份和刘局长的小舅子接触,从他手里购买解放军所需要的药品。随着国民党军队在大小战役中频繁失利,国民党当局恼羞成怒,除了集中最先进的炮火对准我解放军外,保密局的特工也加大了对我地下党的打击力度,手段极其血腥。白辛夷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有地下党员和进步人士被捕,整个上海滩笼罩在白色.恐怖下。在这期间,上海的政界、警界和军界也变动频繁,不断有官员调离和调任。傅靖之调任淞沪警备司令部,接替方司令担任司令员,原警察局副局长杨峰担任警察局长。傅靖之以前的副官陈盛,在去年警察局机动车大队成立之时,就被傅靖之调到了机动车大队。此时,白辛夷看着一脸焦急的陈盛,淡淡道:“你好歹也是个中队长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唉吆,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虽然年过三十,也算是身处高位,陈盛在傅靖之和白辛夷面前依旧是那个莽撞青年。“那你说我现在怎么办?”白辛夷没好气地看着陈盛:“我一个大活人,是扛着包袱跑路,还是死遁?”陈盛往沙发上一摊,一副看傻瓜的模样:“那你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长官现在不在上海,我可护不住你。”“不用你们护,难不成他们仅凭一个口供么就要屈打成招吗?”白辛夷无所谓地说:“就算傅靖之不在上海,不还有老爷子吗?放心,他们不敢对我用刑,只能从精神上击破我。”白辛夷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十几年了,进过日本宪兵队的审讯室,也进过76号的审讯室,如今再进一次保密局的审讯室又如何。再说,她和陈炳林就两年前见过一面,见面时还乔装了一番,又刻意改变了声音,陈炳林就算猜到了她的身份,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至于负责和陈炳林交易的“风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他见过面,是组织直接委派的他和陈炳林交易。如今陈炳林被行动处的人抓了,供出了风哥。“风哥”这个软骨头,禁不住严刑拷打叛变了,出卖了好几个同志。“行,还是你们两口子厉害,是我紧张过度了。”陈盛也冷静下来了。是他关心则乱,不管是长官还是太太,遇事都不带怕的。不就是陈炳林供出太太是幕后老板吗,有什么啊,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进了保密局,太太和陈炳林拼的就是谁更硬气。“哎,你们干什么?”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新来的女佣阿梅愤怒的声音:“你们知道这是谁家吗,就敢闯?”白辛夷看向陈盛,朝他了然一笑:“来了,速度还挺快。”白辛夷话音刚落,就呼啦啦闯进来十几个身穿黑色皮衣的人,领头的是保密局上海站行动处处长齐海。“齐海,你干什么?”被白辛夷劝得冷静下来的陈盛,见这么多人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闯了进来,实在是气坏了。毕竟是上过战场杀过鬼子的,陈盛直接从腰间掏出了枪,指向了齐海:“齐海,你胆子不小,趁着长官去南京开会,你竟敢闯进他的家,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对方也不示弱,“刷”地一下,十几把枪同时对准了陈盛。“有人供出来,傅夫人通共,或者就是共,齐某要带傅夫人回去调查。”齐海看向白辛夷,沉声道:“傅夫人,请吧,别让齐某难做。”“齐海,你敢!”陈盛将子弹上了膛。“齐某眼中只有党国的利益,任何危害党国利益的人,齐某都不会手软,哪怕是面对强权。”齐海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陈盛,放下枪!”白辛夷示意陈盛放下枪。“既然齐处长亲自来请我,我哪能不给他面子呢。”陈盛不情愿地放下枪:“太太!”“放心,我没事。”接着,白辛夷又对惊恐不安的阿梅说道:“等张妈回来,告诉她小少爷有点咳嗽,晚上睡觉前给他喝点止咳水。”“我知道了,太太。”阿梅带着哭腔说。 第107章怀疑   如果上天再给齐海一次机会,他想他绝对不会亲自上门去抓白辛夷,更不会为了抢功对白辛夷逼供。哪怕是他没有对白辛夷进行严刑拷打,仅仅是精神上的折磨和打压,就已经让傅玉湘大发雷霆了。当他看到傅玉湘的那一眼,就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了。相比傅靖之身居高位,需要约束自己的言行,免得给自己的政敌攻讦自己的机会,赋闲在家的傅玉湘就我行我素了。年过七旬的傅玉湘即使闭门谢客,从不出现在公众面前,但他的余威尚在。老爷子一进保密局上海站,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站长周平均一拐杖:“你是哪里蹦出来的,老子拿枪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敢抓我傅玉湘的儿媳妇,当我傅玉湘是死的吗?”“老爷子,您息怒。”叱咤上海滩的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周平均,生生挨了傅玉湘一拐杖不说,还得陪着笑脸。“息怒?”傅玉湘冷哼一声,“都欺负到我傅家人头上了,我息什么怒?我今天就让你们这帮龟孙子好好看看,你爷爷还是你爷爷。”傅玉湘嘴里骂着,手里也没闲着,一根拐杖舞的虎虎生风。这下,周平均的站长室可遭了殃,文件柜的玻璃碎了,电话座机摔了,文件散落在地上,茶杯碎了一地,整个站长室一片狼藉。“老爷子,您歇歇,别累着您了,都是晚辈失职,没有约束好下属,才让傅太太受了委屈,回头我一定上门给老爷子和傅司令赔罪。还有傅太太,她今天受的委屈,我一定给她个说法。”十一月初的天,周平均硬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以傅玉湘的地位,就是最上头那位见了都得礼遇,更别说他一个保密局下面的站长了。他就这么说吧,就算今天老傅给他一枪,上头那位都不会处罚老傅,顶多就是敲打敲打小傅。这时候,周平均在心里又暗暗地给齐海记上了一笔。别以为他不知道,齐海这孙子打着秉公办事的旗号,实则是想立个大功好取代他担任站长。傅玉湘见周平均识时务,也不为难他,将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戳:“辛夷我带走了,我孙子还在家找妈妈呢。”“好好,我这就让人请傅太太出来。”周平均毕恭毕敬地站在傅玉湘身旁,乖得像个小学生。可转过头就变了一副脸色,眼中带着嫌恶和不善,“齐处长,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把傅太太请出来?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一开始就说,不要听信一面之词,傅太太为党国做了那么多贡献,你仅凭一个无赖小瘪三的几句话,就怀疑傅太太对党国的忠诚,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你是想升职想疯了吧。”“站长说的对,是属下失职,属下这就将人请过来!”齐海低着头,遮住了眼中的不屑和不甘。凭什么自己一心为党国效力,却不如周平均这个只会溜须拍马的草包?就是因为党内军队内这种草包太多了,国军才会被共军追着打。可即便是再不甘,齐海还是恭恭敬敬将白辛夷请了过来。“爸,您怎么来了?”白辛夷来到站长办公室看到傅玉湘时,是有些懵的,她没想到傅玉湘会来。不过,她还是挺感动的。这么多年了,傅玉湘还是头一次和官方接触,这都是为了她。“我要是不来,怎么知道有人欺负我傅玉湘的儿媳妇?”傅玉湘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眼下,连一些小喽啰都敢欺负我傅家人了,是觉得我傅玉湘拿不动枪了吗?”“不敢,不敢,都是晚辈的疏忽,还请老爷子大人有大量。”周平均忙不迭地道歉。“爸,您消消气,周站长和齐处长也是公事公办。这是有人想利用我攻讦靖之,和周站长齐处长没关系,错的是那些在暗处的人。”白辛夷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打圆场。“傅太太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这心胸,比很多男人还宽广。”周平均冲白辛夷感激地笑道:“你秀蓉嫂子前两天还在我面前唠叨呢,说有些日子没和你聚聚了,还挺想你的。”“我也想秀蓉嫂子了,大后天我做东,请秀蓉嫂子和几个姐妹一起聚聚。”白辛夷说着,又看向了齐海,脸上的笑容丝毫不见芥蒂:“还请齐处长告诉令云姐,大后天中午十一点半,我在大卫西餐厅请客,请令云姐务必光临。”“好,我一定告诉令云。”齐海抹了一把汗,语气谦卑:“今天的事是齐某考虑不周,让傅太太受委屈了,改天齐某一定上门赔罪。”“赔罪就算了,齐处长也是公事公办。”“我就说嘛,傅太太不愧是傅家人,心胸非常人能比。”周平均恭维道。“好了,别来这些虚的了,人我带走了。”傅玉湘直接无视了周平均和齐海,拄着拐杖大摇大摆地往门外走去。白辛夷连忙跟了上去,挽住了傅玉湘的手臂:“爸,您慢点。”“爸,您怎么过来了?”下了楼,白辛夷见身旁无人,小声地问傅玉湘。“是陈盛那小子打电话给我的。”傅玉湘还想要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最后只叹了一口气。白辛夷何其敏锐,一看傅玉湘的眼神,便知道他想说什么。见他最后什么也没问,白辛夷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108章坦诚   “父亲,您在说什么?”傅靖之没有正面回答傅玉湘的话,而是反问道。“你还给我装?”傅玉湘猛地一拍沙发扶手,狠狠地瞪着傅靖之:“你当老子傻啊,辛夷不止一次出事了吧?以前你们可以说是和小日本斗,为了党国忍辱负重。可现在呢,小日本都战败几年了,辛夷又是为了什么被抓进去的?”“当然是因为有政敌想攻讦我,抓不到我的把柄,就从辛夷身上下手。”傅靖之面不改色地说道。听了傅靖之的话,白辛夷差点憋不住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心相印?她和傅靖之根本没通过气,说出去的话简直如出一辙。知道从儿子身上是问不出什么话了,傅玉湘转头看向了白辛夷:“辛夷,靖之是不是被你策反的?”“策反?”白辛夷茫然地看着傅玉湘,一副不知道你说什么的模样,把傅玉湘都气笑了。老爷子哼了一声:“你们小两口真不愧是一家人,行了,别给我装了。你们俩骗骗别人还行,想骗我老傅还嫩了点。我老傅到处抢地盘的时候,还没你们呢。”看傅靖之还要辩解,白辛夷干脆说道:“爸爸,您说的对,我和靖之在抗战时期就为那边效力了,而且,靖之也是受了我的影响。但最后让靖之下定决心的,是国民党的腐败和不作为。”从加入组织以来,白辛夷就想过自己会暴露,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她没想到,真正让她暴露的却是傅玉湘。但她也知道,傅玉湘不会“大义灭亲”。一是人老多情,舍不得他的孙子孙女没了妈;二是老人家识大体,他虽然是国民党出身,但早就看透一切,从他这些年闭门谢客,不愿意和政界接触就可以看得出来。果然,就听傅玉湘叹气道:“我老了,能保你们几年就保你们几年吧。你们自己也要多注意,军统那帮人也不全是废物。”“谢谢爸爸,我们会注意的,我还想等着看七七和虎子成家呢。”白辛夷说着,用胳膊肘戳了戳傅靖之,示意他表个态。傅靖之接收到了白辛夷的讯息,迅速向傅玉湘道歉:“父亲,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您,而是不想连累您。”“行了,”傅玉湘白了儿子一眼:“你当你老子是个摆设呢,别看老子这么多年赋闲在家,要是老子振臂一呼,也是能召唤千军万马的。”“那是,爸爸虽然人不在江湖,但江湖上还有爸爸的传说。”白辛夷很是捧场的说道。“辛夷这话爸爸爱听。”傅玉湘和蔼地看着白辛夷,那眼神慈祥的是傅靖之很少享受到的。傅靖之有些吃味,这俩人有说有笑,就跟亲父女似的,一点都不顾及一下他的感受。他怎么觉得,他的身份不是亲儿子,而是女婿啊?“对了,你这次去南京开会,有什么收获?”傅玉湘把注意力又转回到儿子身上。“东北接连失守,辽西会战败局已定,上峰决定集结兵力,以徐州为中心,利用津浦、陇海两条铁路线,组成东起海州、西迄商丘、北起临城、南达蚌埠的防御阵线,加强防守中原和华东,采取战略守势,务必守住中原和华东。”“唉,难啊!”傅玉湘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还是要说,共军占领全中国是早晚的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国军在群众基础上就输了。”在父子俩说话的时候,白辛夷一直安静地听着。她知道,淮海战役,也就是国民党所说的徐埠会战很快就会打响。淮海战役是是解放军牺牲最重,歼敌数量最多,政治影响最大的战役。淮海战役的胜利,标志着长江以北的大部分地区得到解放,解放军成了国家的主控者。接着就是平津战役的胜利,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在全国的胜利也已成定局。白辛夷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相比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谁不喜欢安居乐业呢。当然,她也不是一个没有计划的人。想到后面的那场运动,白辛夷还是很担心的。以她和傅靖之的身份,在那场运动中被波及的可能性很大。她和傅靖之倒是不怕,枪林弹雨都过来了,还怕那些小毛孩子?可她的家人赌不起,从事地下工作十几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父母和三个弟弟,担心他们被自己连累。看来,是时候安排他们的后路了。“辛夷,想什么呢,想的这么投入?”傅靖之用指尖抚平她蹙起的眉头。“在想我弟弟。”白辛夷转过头,看着傅玉湘:“对了爸爸,既然国军战败已成定局,咱们要不要早做打算?”傅玉湘想都没想就说道:“我孙子七七和虎子在哪,我就在哪?我这一把老骨头,能护你们多久就护多久。至于老大老二两家,就让他们去美国,美国的产业都归他们,你们没意见吧?”傅玉湘想的多,既然儿子儿媳是那边的人,靖之又身居高位,指不定会有什么安排呢?他跟着靖之,怎么都能维护他们一二。让老大老二去美国,也是为了保护他们。这俩儿子废了,好歹他们的儿子不是废物,有小辈守着家业,这俩废物儿子也会生活无忧。“谢谢父亲,我和辛夷没有意见,大哥二哥到了美国人生地不熟,多点资产傍身也多点底气。” 第109章名单   征得了父母的同意,白辛夷便开始着手准备去香港置业的计划。父母年纪慢慢大了,她不想让他们再操劳。除了给父母买一栋小楼居住,她还要为父母买两间铺子用来出租。在向傅靖之提出要为父母在香港买房买铺子,让父母和几个弟弟移居香港时,傅靖之是诧异的。“你怎么想到要让爸妈和小祺他们移居香港的?等全国解放了,他们生活在上海不是更好吗?”“我这不是担心吗,万一上面让咱们继续潜伏呢。如果咱们继续潜伏的话,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会把他们当成国民党余孽的亲属,对他们不友好。”傅靖之有些不解地看着白辛夷:“照这个势头,国民党投降是迟早的事,到时候都没有国民党了,我们还潜伏什么?”“谁知道呢,就当我有备无患了。再说,就算我在香港买了房子和铺子也没事啊,就当我投资了。”白辛夷装作随意地说。她总不能说以后国民党会逃到台湾,中国还会有十年运动吧?傅靖之心思缜密,对白辛夷的说辞自然是不信的。可他一向宠妻,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便支持了她的决定。不但如此,还主动提出了帮忙:“我有一个在德国认识的朋友,他现在在香港,我找他帮忙买楼买铺子,省得你两眼一抹黑的在那找了。”“你那个朋友靠得住吗?”“放心吧,我给我亲爱的妻子和岳父岳母做事,当然找靠得住的人了。”傅靖之趁机表白。白辛夷嗔了他一眼:“讨厌,越老越没正形了。”“我怎么老了,没听过男人三十一枝花吗?”傅靖之颇有些不服气地说:“也就是你说我老,我们司令部的那些女秘书都恨不能往我身上扑。”“好你个傅靖之,你居然敢给我招蜂引蝶!”白辛夷立刻泼妇上线,一把揪住了傅靖之的耳朵,用力一拧。“疼疼,老婆快放手!”傅靖之立刻讨饶:“你老嫌弃我老,我这不是心里不舒服,故意刺激你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只有你,那些女人我看都不看一眼。”傅靖之本来还想说,秘书室的主任于丽娜以前可没少勾搭他,故意倒在他身上,被他躲开了,现在哪还敢说。“我哪是真的嫌你老,我是故意逗你的。再说,就算你老了,也是个帅大叔。”白辛夷松开了手,她何尝不知道有女人想对傅靖之投怀送抱。傅靖之出身显贵,本人又身居高位,外形也是一等一的好,哪怕他已经三十七八岁了,照样光彩依旧,引得女人为他折腰。但她知道,他是个自律的人,又满心想着民族大业,还有生理和心理洁癖,不然也不会快三十了还是个处男。因此,她并不担心他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她表现出吃醋嫉妒,纯粹是满足他的虚荣心。夫妻之间,还是要时不时地制造出一点小情趣小浪漫的。夫妻俩达成了共识,由傅靖之的朋友出面,帮白家人在香港置业。傅靖之的朋友在香港住了很多年,对香港相当熟悉。有他帮忙,白辛夷省了不少心。最后,白辛夷为父母买了一栋带院子的两层小楼,又在繁华地段买了三套公寓给三个弟弟,还买了几间铺子留着出租。这时候的香港远没有上海发达,甚至还没有天津洋气,房价自然也比上海低。白辛夷买这么多楼屋和铺子,只花了三根大黄鱼。这些金条是她当年营救苏皖时,江云琛的父亲江仲年送给她的。当时,江仲年为了营救儿子儿媳,几乎把全部身家都给了白辛夷。白辛夷成功地将苏皖和江云琛营救出来后,就把江家纺织厂的股份和一些房产商铺以及一箱子金条全部还给了江仲年。可江仲年说什么都要将家产分给白辛夷一半,白辛夷没办法,只好象征性地收了他几根大黄鱼。傅玉湘给她和傅靖之的金条,都被她和傅靖之用来买战略物资和药品送给组织了。等白辛夷为父母在香港置办好家业的时候,平津会战已经进入了尾声,以国民党军队的全面失败告终。辽西会战、徐蚌会战和平津会战三大战役,让国民党军队的主力部队几乎丧失殆尽。解放战争进入了尾声,解放军乘胜追击,一座座城市相继解放。很快,“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口号,又响彻了大江南北。人民解放军在各个战场上,向国民党残余部队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双方将士在前线交战,后方的谍战也进行的如火如荼。国民党不甘心遭受失败,除了在前线做垂死挣扎外,也开始着手在各大重要城市部署大量特务。上海作为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不光是中国最重要的金融、经济中心,在全亚洲也是首屈一指的大都市,更是被部署了大量特务和各种特务组织。 第110章军统一枝花   次日一早,傅靖之顶着一张宛如鸡挠似的脸,阴沉沉地走进了警备司令部的大楼。本就冷峻的脸庞,更加的冰冷骇人。有下属刚要恭敬地和他打招呼,在看到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时,立刻闭了嘴。有几个胆大的互视了一眼后,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可思议和幸灾乐祸。更有人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被傅靖之一记犀利的眼神看过去后,吓得猛一哆嗦,立刻跟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天已经开始热了,长官的衬衣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还有脸上的胶布,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如果他们猜得没错,长官这是和夫人干架了,而且还很激烈。都说长官怕老婆,看来是真的。想到阎罗王一样的长官,也和他们一样被老婆挠花脸,下属们就觉得心理平衡了。傅靖之阴沉着脸到了司令办公室,将公文包和军帽重重地往桌上一扔,坐在真皮椅上生闷气。女秘书战战兢兢地将一摞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傅司令,广州来电,让您尽快回复。”“谁让你没敲门就进来的?”傅靖之声音低沉冰冷,脸上带着愠怒:“你入职时接受的培训都喂狗了吗?”“司……司令,门是敞着的,我敲门了,您没说话,我以为………”女秘书吓得脸都白了,带着哭音说。“你以为?”傅靖之打断了女秘书的话,整个人充满了一股戾气:“你还以为你能胜任这个司令呢,那我是不是要把这个司令让给你当啊?”“司令,属下不敢。”这下,女秘书是真的哭了。长官这话太诛心了,什么司令让给她当?这不是要她的命吗?她不过一个小秘书,哪里承受得起。“唉吆喂,这才几天没见,老大就挂彩了。”正当女秘书宛如受刑一般站在那一动不敢动时,久不露面的陈盛进来了,上来就调侃傅靖之不说,还很怜香惜玉地说:“老大,你怎么越老越不近人情了,瞧把人家小姑娘吓的。”说着,还在身后冲女秘书摆了摆手。女秘书如蒙大赦,冲陈盛鞠了个躬:“谢谢陈队长。”见女秘书仓皇逃离,傅靖之抓起桌上的笔筒,朝着陈盛砸了过去:“滚!”“属下可不会滚,要不,长官教属下滚一个?”陈盛敏捷地接住了笔筒,嬉皮笑脸地看着傅靖之。“陈盛,你是不是太闲了,要不要我把你调去巡街去?”“长官,我错了,您就饶了我吧。”陈盛见好就收:“我找长官有事。”再说女秘书,哭着离开司令办公室回到秘书处后,立刻被大家围住了。一群人叽叽喳喳,非常好奇地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看清楚司令的脸了吗?真是挠的吗?”“还用问吗,一看就是挠的啊,有些地方用胶布扒上,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司令夫人太猛了吧,居然敢挠司令那个活阎王?”“你懂什么,那是司令让着夫人。不然,以司令的手段,会怕一个小女人?”“什么小女人,司令夫人是巾帼不让须眉。夫人当年可是搞刺杀的高手,死在她手里的汉奸和日本人数不清。”“原来司令和咱们一样,也是会被老婆挠的。”“不是说司令和夫人很恩爱吗,从来没红过脸,这怎么还打起来了?”“两口子哪有不打架的,说不定人家是夫妻情趣呢?”“什么夫妻情绪,你没见司令那脸黑的,一看就气得不轻。”“就是,李秘书这么负责,这么谨小慎微,都被司令骂哭了。要不是陈队长来了,司令还不定要发多大的火呢。”众人你一眼我一语,都很同情李秘书。做傅司令的秘书太难了,连李秘书都被骂得狗血淋头。谁不知道李秘书是秘书处工作最认真,为人最正派的姑娘,不然也做不了司令的秘书。以前有女秘书想□□司令,都被司令发配到下面去了。李秘书之所以能留下来,是因为她作风正派,对司令没有非分之想。 第111章行动   于丽娜看着一地的狼藉,再看到傅靖之脸上胶布都盖不住的抓痕,一股无名的怒火窜上了心头。凭什么她放在心上却得不到的男人,被一个泼妇欺辱成这样。可还没等她开口说一句心疼和安慰的话,就听男人不悦地说:“你来干什么?是来看笑话的吗?出去!”于丽娜上来就被男人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心里委屈极了。一双充满风情的凤眼很快就氤氲起了水雾,晶莹的泪珠说掉不掉,看上去分外的惹人怜爱。“你好没良心,人家听说你差点破相,好心来看你,还给你带来了上好的药膏,你却这样对人家,真的好伤人。”于丽娜声音柔媚,典型的吴侬软语,再配上似嗔非嗔的神情,一般男人对上了,只怕是骨头都要酥了。可很显然,傅靖之不是一般男人。于丽娜的这副做派显然是对牛弹琴。见傅靖之眉头紧锁,面色冰冷,于丽娜有些颓败。但想到现在正是他内心最脆弱的时候,如果这时候不抓住机会,等他们夫妻和好了以后,只怕是更难得到他了。于丽娜含在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一颗一颗顺着姣好的脸庞滚落下来,“靖之,听说你差点破相,我好心疼。你出身高贵,玉树临风,是多少女人的梦中情人。白辛夷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少德,才能嫁给你。可她却不知道珍惜,不顾你司令的面子,将你抓成这样,她真的好过分,她想过你男人的尊严吗?”“我用不着你同情,”傅靖之原本清冷的眸子有了些许的温度,但声音依然冰冷:“这是我的家事,和你没关系。还有,请叫我傅司令。”“我偏不,靖之,靖之,靖之。”于丽娜嗲声嗲气又带着几分任性地冲傅靖之娇吼,快三十岁的女人了,竟流露出一丝少女的娇憨。她一向敏锐,傅靖之眼中流泻出的一丝松动,虽然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那就意味着,他那颗坚硬的心,已经被她软化了。而傅靖之也觉得差不多了,便没有再继续沉着脸,而是无奈地说:“你回去吧,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也要回家了,七七和虎子还在家等着我呢。”傅靖之说着,起身抓起了桌上的公文包和车钥匙,迈步就要离开。却被于丽娜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紧紧地抱住了他劲瘦有力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带着怀念说:“靖之,你知道吗,我十年前就喜欢你了。”傅靖之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他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掰开于丽娜的手,转过身,淡淡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很爱我的太太,也爱我的女儿和儿子。今天我只当什么也没发生,你可以走了。”“我不!”于丽娜尖叫一声,一头钻进了傅靖之的怀里,双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腰,抬起一双媚眼,仰头看着他:“靖之,你敢说,你心里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傅靖之眼中有一丝的动容,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语气淡漠地说:“没有!”“你说谎!”傅靖之的反应鼓励了于丽娜,她紧紧地盯着傅靖之的眼睛,媚眼如丝:“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对我没有任何感觉。”“我,我……”傅靖之眼神躲闪:“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我只爱我的太太。”“你好讨厌,口是心非。”于丽娜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一双凤眼顾盼生辉,“她有什么好的,身材跟没长开的小姑娘似的,脾气也不好,一点都不懂得怎么爱你。你这么好的男人,她凭什么不珍惜你?如果我是她,一定好好爱你,珍惜你。”于丽娜轻轻摩挲着傅靖之脸上的伤痕,声音娇柔:“十年前,我才十九岁,从军统培训班结业来到上海,第一次见到了你,当时我就心动了。有人说你是汉奸,可我怎么都不相信。这么好看,高贵,像神祇一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汉奸呢?”“我倒是要谢谢你的信任了。”傅靖之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于丽娜大受鼓舞,她娇气地蹭了蹭傅靖之的胸膛,“人家一直都相信你的,可你却一点好脸都不给人家。你但凡给我点好脸,我都不会嫁给那个窝囊废,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对不起,可我不能给你回应,我那时候已经有了辛夷。”傅靖之遏制着心中翻腾的不适感,一只手将于丽娜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一只手拉开了她放在桌上的手包。“现在也不晚啊,只要我们之间有情,不必在意那些世俗的眼光。”于丽娜被傅靖之紧按在胸口,心情非常愉悦。他们已经亲密拥抱了,更进一步的亲热还会远吗?“我不能做对不起辛夷的事,她脾气不好,要是知道我对不起她,她会玉石俱焚的。” 第112章正文完   傅靖之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白辛夷因为担心他的安危睡不着,正坐在卧房的小客厅内焦急等待。此时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忽地一下站起身,抬脚就往外走。当她看到那个高大沉稳的男人时,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怎么还没睡?”傅靖之看到妻子眼中的担忧,心里柔软极了。这些年,他们不光是相濡以沫、亲密无间的爱人,更是肝胆相照的战友。有多少次,他们相互扶持,互相鼓励,战胜凶狠狡诈的敌人。“没出什么事吧?”白辛夷压低了声音问。多年养成的习惯,即使在自己家里,他们在谈论一件重要的事情时,也会小心翼翼。“出了点事情,但解决了。”傅靖之一边上楼一边说。想要抚上白辛夷的手,又缩了回来:“我的手脏,我先去洗洗。”“你去吧,水都烧好了,换洗衣服也给你拿好了。”傅靖之应了一声“好”,立刻去了洗浴室。等他换下身上穿的衣服和鞋袜,白辛夷立马拿去销毁了。待傅靖之洗浴好,穿着浴袍出来的时候,白辛夷正靠着床头等着他。“出了什么事?”白辛夷的直觉告诉她,事情绝不是傅靖之轻描淡写的那样,只是出了点事。傅靖之上了床,揽住她的肩,有些疲惫地说:“我刚拿到名单,还没收拾好,于丽娜突然来了,我只能将她灭了口。”白辛夷一听,忽地坐起:“尸体处理好了吗?”“我先将她的尸体拖进了锅炉房,就去找了老李。你放心,老李会处理的。”“那就好!”白辛夷松了口气。老李是傅靖之在警备司令部的下属,和傅靖之是过命的交情,绝对忠诚。其表面身份是司令部的杂工,隐秘身份是傅靖之的通信员。白辛夷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忧地问:“于丽娜突然失踪,他们会不会警觉?”“上面都乱套了,谁还会在意一个机要室主任。”傅靖之不在意地说。“也是。”白辛夷彻底放了心,问道:“广州那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撤到台湾?”“具体日期没说,估计要不了多久。南京已经解放了,国军哪怕再负隅顽抗,也改变不了失败的结局。解放军拿下上海,是迟早的事。”白辛夷想了想,说道:“上级到现在也没通知咱们,要不要随着国民党一起撤到台湾继续潜伏。”“到时候再说吧,不管是继续潜伏,还是留在上海,咱们都会服从组织安排。”傅靖之打了个哈欠。见傅靖之面露疲色,白辛夷立刻关掉了床头灯:“睡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和傅靖之预料的一样,于丽娜的失踪,连个水花都没有。因为身为沪上交际花的于丽娜,平时就时不时的玩一次失踪。旁人还以为,她又撇下了家里的窝囊废丈夫,和哪个男人出去逍遥了呢。又过了几天,就在有人质疑于丽娜连续失踪几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时,上海战役打响了。上海的国民党守军焦头烂额,各个部门人心惶惶,谁还会过问一个小小的机要室主任的死活。上海战役打得如火如荼,人民解放军势如破竹,国民党的败势已显。这时候,整个北方已经全部解放,华东只剩下了上海这座最重要的城市。国共两党都心知肚明,上海解放是迟早的事。如果上海解放,国民党只能往南节节败退。而退守台湾,是国民党的唯一退路。战事开打不过几天,上海滩就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嗅到味道的国民党官员和家属纷纷逃离,一张到台湾的船票炒到了十两黄金。还有一些大佬和资本家也纷纷逃离上海,去往香港,台湾或海外。而白辛夷和傅靖之,也在这个时候接到了上级的命令。鉴于他们夫妻在情报方面的杰出能力和地位,党组织决定让他们随着国民党撤离到台湾,继续潜伏。接到命令,白辛夷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撤离在即,她抽空回了趟家。现在的上海城秩序已经混乱,街上不见交通警察的踪影,轿车、黄包车、马车满载人和货物拥挤在十字路口,到处可闻人们的叫骂声。白辛夷开着车,费了好大的劲才回到白家位于海格路的家。白良杰和杨爱娣正准备去找白辛夷,见她来了,松了口气:“我和你妈正要去找你呢,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走,经常来买奶茶的王太太一家前几天就坐船去台湾了。”“靖之已经让人搞机票了,到时候,你们从龙华机场直飞启德机场。”“那你和靖之是要去台湾吗?以后,咱们是不是不能经常见面了?我要是想你和七七虎子怎么办?”杨爱娣说着,已经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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